寧汝姍愣愣地聽著他的話。

    “你娘臨走前與你說過什么?！?/br>
    “只是叫我離開，不要再回臨安?！?/br>
    寧汝姍茫然說著。

    “當年梅夫人的東西在哪里?！比萜硗蝗怀雎晢柕?。

    “梅夫人明顯已經知道全部春曉計劃，有沒有可能，她當日的死，為他人拖延時間都只是借口，她其實只是為了保護阿姍，想把她從這個計劃中完全摘出去?！?/br>
    “她比誰都知道這個計劃能有多壓垮一個人，她不忍心阿姍繼續獨自一人走下去?！?/br>
    容祈一口氣在胸口洶涌澎湃，聲音急促。

    “她對安定說過，‘當年之人，只剩下她了，但她還小?！@話根本就不是對安定說的，而是對其他人知情人說的?！?/br>
    “可怎么傳出去呢？”

    寧汝姍盯著那道窗上的那道影子，像是抓著一根稻草，片刻也不能離開視線。

    “當年那個院子里有誰？”他低聲問著。

    張春看向寧汝姍。

    寧汝姍回想起當日慘烈的一天，許久之后才緩緩說道：“娘，寧夫人，安定，秋嬤嬤，還有我?！?/br>
    “沒有了?！?/br>
    寧汝姍搖搖頭：“明面上，只看到這么多人?！?/br>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繼續說道：“安定是官家之人，而現在看來官家并不知情，那么就是寧夫人和……秋嬤嬤了?！?/br>
    “秋嬤嬤?！睆埓喊櫭?，“不可能，秋嬤嬤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知道什么?！?/br>
    “可她是陪了梅夫人最久的人?！比萜淼吐曊f道，“當年確認那具尸體是阿姍的，也是秋嬤嬤?！?/br>
    寧汝姍突然說道：“榷場?！?/br>
    “娘的書房里，關于榷場的那本書也是秋嬤嬤無意拿給我的?！?/br>
    “你們可知秋嬤嬤現在人在哪？”容祈問道。

    寧汝姍搖頭：“娘走后，她就不見了?！?/br>
    張春一愣，不可置信地反駁著：“可秋嬤嬤不識字?！?/br>
    寧汝姍開口緩緩說著：“我年幼在書房時，都是秋嬤嬤陪我的，她給我拿一本書，我就讀那本書，包括韓相的書，榷場的書，甚至關于梅園的冊子……”

    “梅園?！比萜砗蛯幦陫櫘惪谕暤卣f著。

    那個布置精巧，巧奪天工，無能人開啟的梅園。

    “你現在不能去梅園?！睆埓和蝗徽f道。

    寧汝姍錯愕地看著他：“為何？”

    “嗯，我不知道，但韓錚走之前，特意囑咐過我，不到退無可退，你不能去梅園?！?/br>
    “或者你們可以去查那個寧夫人?！彼H為頭疼，散酒之后的頭疼讓他難受地直皺著眉，“或者等四象入臨安?！?/br>
    “我們之中一定有個jian細?！彼藓拚f著，“或者是有人知曉了我們的秘密?！?/br>
    “梅夫人一直住在寧府，寧夫人最有可能知曉我們的秘密，要不然就是春曉五支人中有出了一個jian細?！?/br>
    張春盯著寧汝姍，厲聲說道：“不要去開琉璃白玉飛虹塔?！?/br>
    “也許秋嬤嬤在……”

    “我去找秋嬤嬤?！睆埓航舆^她的話，“但你不能去梅園?！?/br>
    “也許張大夫說得對?！比萜淼吐暟矒嶂鴮幦陫?，“上一次去梅園就是你第一次暴露的時候?！?/br>
    “梅園是韓相身死后，梅夫人親自改造的地方，也許確實是一張底牌，有著我們還不知道的作用?！?/br>
    張春坐在圓凳上，喝了一口冷茶：“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就去找秋嬤嬤，我一定要問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br>
    寧汝姍目送張春離開后便坐在椅子上，直到聽到三更的打更聲，這才倏地驚醒。

    她一轉身，就看到窗欞上依舊倒映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窗后之人察覺到屋內的動作，微微一動。

    “世子?！彼恢挥X站在窗前，隔著那道雪白的蛟紗，看著那道近在咫尺的影子。

    子時的夜色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外面的影子只能借著屋內的燭光留下一道朦朧的輪廓。

    “阿姍?！比萜砩焓?，手指抵在蛟紗上，隔著白紙和蛟紗，映出一個手掌印。

    寧汝姍聽著他的聲音，鬼使神差地伸手和他的手掌貼在一起，微微嘆氣。

    “世子?！?/br>
    “嗯?！?/br>
    “容祈?！?/br>
    “嗯?！?/br>
    “我想歲歲了?！?/br>
    “那我帶你去見她?！?/br>
    “我也想娘了?！?/br>
    “那我陪你?！?/br>
    那雙手微微用力，似乎想要握緊，卻又礙于一層層阻礙，只能隔著夜色觸摸她的掌心。

    寧汝姍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空氣中還殘留著草木清冽的香味。

    正睜眼發呆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寧歲歲困呼呼的喊聲：“娘?！?/br>
    “夫人，世子讓我把歲歲送回來了?！倍嗟穆曇舫霈F在門口。

    寧汝姍一愣，連忙掀開被子下床：“怎么這么早?！?/br>
    寧歲歲一撲進她懷里，就抱著她脖子閉上眼繼續睡了過去，嘴里不高興地說著：“歲歲也不知道，歲歲好困啊?！?/br>
    冬青摸摸腦袋，不解說著：“不是你說想歲歲了嗎，世子才叫我把人抱回來的?！?/br>
    寧汝姍一愣。

    —— ——

    “這個小屁孩是誰？”寧歲歲嘴里咬著糖葫蘆，看著角落里的小男孩，眨著大眼睛，不解問著。

    鄒慕卿跟著搖搖頭，小大人模樣地分析著：“小臉白白嫩嫩的，衣服穿得好好看，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是不是走丟了?！?/br>
    “我才不是走丟，我是出來玩?！毙∧泻姄捂偠ǖ卣f著。

    “哦，走丟了啊?！睂帤q歲一邊咬著糖，一邊盯著他看，聞言只是笑瞇瞇地說著，“歲歲也經常走丟呢?！?/br>
    “放肆?！毙∧泻佬叱膳?。

    “娘！”寧歲歲大喊著，伸手揪住面前七/八歲小孩的袖子，“娘！娘！有笨蛋走丟了?！?/br>
    原來今日天氣不錯，寧歲歲纏著要寧汝姍帶出門玩。

    剛才看到賣糖葫蘆的草人，就帶著鄒慕卿溜出門了，結果出門沒走幾步，就看到角落里蹲在地上小聲哭的小男孩了。

    “放肆，松手，我不是笨蛋?！毙∧泻暝?。

    奈何寧歲歲年紀小，力氣卻挺大，揪著人死活不松手，中氣十足地喊著人，直把眾人都吸引過來，對著正中的三個小孩指指點點。

    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他們身側。

    “咦，影子叔叔來了啊?！睂帤q歲笑瞇瞇地說著。

    “喏，我撿到一個走丟的笨蛋?！彼靡獾卣f著。

    “胡說！”小男孩惱羞成怒，伸手把人推開。

    鄒慕卿伸手及時止住他的力氣，一本正經說著：“不能打人的，歲歲還小的?！?/br>
    “而且這話是冬青叔叔說的，只有笨蛋才會不認路走丟的?！?/br>
    “是的呢！”寧歲歲完全不覺得這話也把自己罵進去了，站在一側，心無芥蒂地咬著糖葫蘆，連連點頭贊同著。

    小男孩驚呆了，傻傻地看著兩人，一時間也覺得好有道理。

    “怎么了?！睂幦陫櫿诮o容宓挑著首飾，結果一扭頭的功夫，兩個小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還好一側的袁令說暗衛已經跟了上去。

    “諾諾?！睂帤q歲把沒吃完的糖葫蘆塞到其中一個影子叔叔手中，抹了一把嘴，指著小男孩說道，“我撿的笨蛋，走丟了呢，我們去幫他找娘吧，剛才哭得都打嗝了?！?/br>
    鄒慕卿也跟著點點頭：“還摔了一跤，衣服都破了?！?/br>
    寧汝姍看著面前白嫩嫩，滿臉警惕的小男孩，一時間頗為無語。

    寧歲歲撿小孩的本事真是厲害了。

    “咦，這不是……”一直站在寧汝姍身后的袁令看了許久，突然皺眉。

    “你認識？”寧汝姍扭頭問道。

    袁令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是九……”她倏地住口，“可有辦法聯系到別人?！?/br>
    袁令點頭：“怪不得我剛才看到幾個奇怪的人來來回回跑著，想必正急死呢?！?/br>
    他在一個侍衛耳邊低語幾句，那侍衛便擠出人群消失不見了。

    “我們先回酒樓吧?！?/br>
    小男孩警惕地后退幾步。

    “哼?！睂帤q歲不高興說著，“我娘又不是壞人?！?/br>
    寧汝姍連忙把寧歲歲拎到袁令懷中：“偷吃糖葫蘆的事，等會和你說?！?/br>
    寧歲歲頓時喪氣地低下頭。

    “我已經通知你的仆人了，等會就讓他們來接……殿下，殿下隨我去酒樓等著?！睂幦陫櫟吐曊f著。

    那個小男孩聞言瞪大眼睛：“你，你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