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那我們去做個小兔子?!?/br> “誰要吃小兔子?!?/br> “那世子要什么啊?!睂幦陫櫧舆^冬青手中的輪椅扶手,無奈問道。 這個問題直到寧汝姍把人推到攤子面前猜得到答案。 攤主是個中年人,一見人就露出笑來,聲音朝氣熱情。 “這位小郎君要畫寫什么?!彼哪抗庵辉谌萜淼难劬ι弦婚W而過,接下來的話落在他的下巴處說著,就像是對著一個尋常人。 容祈緊懸的一顆心終于落下。 寧汝姍也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要一只小雀?!?/br> 他輕聲說著。 “胖乎乎,毛茸茸的?!?/br> “好勒?!睌傊鲃幼髀槔亻_始畫著,沒多久,一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糖雀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哈哈哈,好可愛?!狈鲇駸o知無覺,傻傻地夸著。 小雀肚子滾圓,站在樹枝上,寥寥幾句卻生動形象。 “再畫一個他吧?!睂幦陫櫻劬σ涣?,指了指容祈說道。 容祈嫌惡地拒絕道:“不要?!?/br> “畫嘛?!睂幦陫欆涇浾f著,“這位老伯畫得可像了?!?/br> “是的啊,他把姑娘畫得好像的呢?!狈鲇裉蛑约菏种胁怀扇诵蔚奶侨?,跟著附和著。 容祈心中突然一動。 “畫她?!彼噶酥笇幦陫?。 “不要畫我,我畫過了,我還有呢?!睂幦陫櫚櫭?。 “你的糖人都壞了?!比萜碓谛渲邪底阅砹四磉€帶著糖霜的手指,呲笑著,強硬說道,“就畫她?!?/br> “不要?!睂幦陫權阶?,不情愿反駁著。 “畫你?!?/br> “畫你?!?/br> “兩位既然是夫妻,不如就畫在一起,再畫兩只鴛鴦,和和美美,姻緣無雙,也算全了新婚夫婦的恩愛?!崩喜Σ[瞇地看著兩人,和藹說著。 攤前的兩人倏地閉上嘴,無聲尷尬的沉默隔著半臂距離飄蕩著。 恩愛,不,她們一點也不恩愛。 寧汝姍暗自想著,卻又忍不住面暈淺春,頡眼流視,目光不經意落在面前的容祈身上。 坐在輪椅上的容祈捏著手中的小雀,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看他鎮定的模樣,想必是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容祈敏感注意到她的視線,手指中旋轉的木棍不經意一頓,隨即繼續面無表情的轉著。 無知老叟,胡說什么。 他暗自嗤笑著,卻突然覺得耳朵有些燙。 巡城司在樹上掛什么燈籠,平白有些曬人。 寧汝姍見他毫無反應,只好喪氣地把視線落在還未完成的糖畫前,只見老伯幾下勾勒就化出容祈的模樣,衣角飄袂,仙姿玉色,神韻天成。 “真像啊?!倍嗫粗瓿傻奶钱?,笑著說道,開心地給了一錠銀子。 “太多了太多了?!崩喜畤樀眠B連擺手。 “你該得的?!倍嗾UQ?,接過大糖畫,意味深長地說著。 寧汝姍眼睛盯著那副糖畫,兩人明明隔了點距離,可大概因為衣袖都纏在一起,又莫名覺得親近,腳邊的兩只鴛鴦,纏纏綿綿的繞頸而眠,當真是恩愛兩不疑。 一側的扶玉也終于吃完自己的糖人,拍著小手,高興說道:“我們去護國寺吃湯圓嗎?我還想吃烤馕,姑娘你想吃什么啊?!?/br> 寧汝姍回神,唇角彎彎:“都行啊?!?/br> “啊,花燈,是小兔子呢?!狈鲇駴_到花燈攤位前,指著其中一個小兔子說道,“姑娘給我扎了個小兔子,我也還姑娘一個小兔子?!?/br> 買花燈的人連忙勾下花燈積極推銷著:“這兔子可是請專人畫的,你瞧瞧著毛發……” “嘻嘻,別吹牛了,還是我家姑娘畫得更好看?!狈鲇袼斓馗读隋X,得意炫耀著,“我那個兔子就像活得一樣,可可愛愛的?!?/br> “你會畫畫?”容祈終于開口說話。 “會一點?!睂幦陫櫧舆^扶玉遞來的花燈,苦惱地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拿著花燈,就不能推著容祈走了。 “插這里吧?!倍嘀钢喴畏鍪稚系臋M桿,笑嘻嘻地說道,“還能照明呢?!?/br> 話音剛落,容祈感覺耳邊有一個東西晃著。 冬青最近的膽子當真是大。 寧汝姍嚇得正打算把花燈拿下來,卻剛好看到容祈扭頭看著花燈的一幕。 小小的兔子憨態可掬地蹲在原地,嘴里咬著一根紅蘿卜。 容祈無神的眼睛倒映著著屋檐上高高懸掛著的燈籠,耀眼的光落在瞳仁上,那只近在咫尺的小兔子在瞳孔中笑瞇瞇地蹲著,和煦溫暖的光讓他僵硬的側臉瞬間脫離了冷漠,鮮活生動起來。 “真好看?!彼滩蛔】渲?。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如蘭。 那股綿軟的聲音落在頭頂,帶著淺淡的香味,在喧鬧的人群中依舊清晰可聞,沁人心脾。 容祈原本心底的不悅在這一刻奇跡般消失了。 不過是一盞花燈。 他冷冷轉回視線,無所謂想著。 寧汝姍的手落在木柄上,卻見容祈收回視線,神色冷淡,不見怒容,眼睛一亮,慢慢收回手。 “走,我們去吃湯圓去?!?/br> “我想吃咸的?!?/br> “我也要吃咸的?!?/br> “世子吃什么?”容祈沉默間,聽到寧汝姍低聲問道。 他抿了抿唇,片刻之后這才淡淡說道:“甜的?!?/br> “那我也吃甜的?!?/br> 寧汝姍軟軟糯糯地說著,不同于江南水鄉的嗲甜柔軟,她說話總是帶著笑,宛若春風拂面,聽得人耳朵發麻。 春風吹人醉。 他直到碰到手邊的湯碗,這才驀地響起這句話。 就在此刻,他突然不得不承認,寧汝姍在他心中終究是不一樣了。 所以他會憤怒寧翌海押送貢銀去襄陽,他會借著冬青蹩腳的借口第一次踏出容府。 似乎在她入宮那日,站在他面前那一刻,就像一團火苗,點燃他沉寂多年的冷血,或者更久時,他發現若是她在,他就能睡個好覺。 她是一道春風順著屋內的隙縫終于飄到他面前,緩緩悠悠,飄飄蕩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吹上她的臉頰。 他掙扎,反抗,到最后依舊是不知不覺中接受了她。 可,偏偏怎么就是她呢。 他蹙眉。 “這里有辣的呢?”一旁,扶玉推了推寧汝姍的手,小聲說道。 “不用,今日就吃甜的?!睂幦陫櫮竽笏男∧?,笑瞇瞇地說著。 “好吧?!狈鲇駟蕷庹f著,“姑娘難得出門……” “好啦,閉嘴吧?!睂幦陫檴A了個糕點塞進嘴里,“等會想吃什么,姑娘請你?!?/br> “等會想去看煙花?!狈鲇窀吲d說著,“我們等會去看煙花吧?!?/br> “世子等會去看煙花嗎?” 容祈抬眸看她,那雙吞噬了無數燭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漆黑深邃,宛若一片看不見編輯的深海。 “怎么了?”寧汝姍被他看得奇怪,忍不住摸了摸臉。 “沒事?!比萜硎栈匾暰€,手指搭在膝蓋上,隨意地點了幾下,“隨你?!?/br> ——他看不見。 寧汝姍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答應看煙花了。 “吃吧,吃完了也可以去河邊了?!倍嗖黹_話題,緩和著氣氛,塞了好幾個湯圓,視線卻忍不住掃了好幾眼容祈。 他自小和容祈一起長大,當真算得上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兄弟,容祈眨個眼睛,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反應?! 冬青摸了摸下巴,正準備露出一點癡笑,嘴角剛剛拉開,眼角就看到容祈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滿身綺念遐思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吃吃吃,世子還要吃嗎?”冬青諂媚地湊上去,看架勢,就像是要親自喂他。 “滾?!?/br> “好嘞?!倍嘧嘶厝?,自顧自地把剩下的湯圓吃了。 我可要把夫人看好了,要是跑了這一個,就找不到第二個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湯圓,看了眼正在和扶玉說話的夫人,信誓旦旦地想著。 寧汝姍他們沒有提前在酒樓定位置,所以只能和眾人一起擠在護城河邊上看煙花。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當第一道大紅色的煙花在眾人頭頂散開,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呼喚,瞬間淹沒著所有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