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容祈眉心一皺,凌厲之色一閃而過。 “再說了,現在也知道夫人不是什么jian細,寧家一向在朝堂中保持中立?!倍鄷灾郧閯又岳?,循循分析道,“世子也該給夫人一點敬重?!?/br> “夫人的院子還挺漂亮的?!?/br> “平日里熱鬧得很?!?/br> “距離書房也很近,來來回回很方便的?!?/br> “對了,夫人最近在學做糕點和奶酪,可香了?!?/br> 容祈摸著那只小奶貓突然呲笑一聲:“你這嘴怎么不去紅樓門口拉客?!?/br> 第20章 同床 寧汝姍回到自己院子時感覺臉頰依舊guntang, 冬日的風吹在臉上,熱意卻下不去,整個人都熱得暈乎乎。 她伸手捂著自己的臉, 只覺得冰冷的指尖都被染得guntang, 可那股熱意還是源源不斷地涌來。 “姑娘?!狈鲇襁h遠看到她自拱門處走出來的人, 趕忙出來放下繡花簍子,快步上前迎接,到了眼前,定睛一看, 驚疑問道, “咦, 小貓呢?!?/br> 她沒看到小奶貓,心中憋了許久的擔心終于還是忍不住露出來,壓低聲音急聲問道:“不會被世子扔了吧, 不會世子不高興了吧,世子是不是又發脾氣了?!?/br> 應該沒生氣吧。 寧汝姍蹙眉想著他剛才的模樣, 若是生氣, 可不是這個樣子, 可若是沒生氣,他怎么看上去也不太像高興的樣子。 扶玉說了半天也不見自家姑娘有反應,還是愣愣的樣子,心中一個咯噔。 “世子很生氣?大發雷霆?小貓不會……死了吧?”她開始緊張起來,手指不由抓著寧汝姍的手臂。 早就聽聞容府總有尸體抬出去,世子不會連只小貓都不放過吧。 寧汝姍被她掐疼了, 這才倏地回神,撲閃著大眼睛,小聲說道:“你說什么, 我剛才沒聽見?!?/br> 扶玉嘴邊源源不斷的話瞬間被掐緊,最后只能和她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她靠近自己姑娘,瞇著眼打量著,這才發現自家姑娘好像有點不對勁,小臉通紅,眼睛水潤,怎么看都是有問題。 寧汝姍避開她的視線,反手回抱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屋內拖去。 “沒什么事情啊,就是有點冷,是不是要下雪了?!彼黹_話題,穿過枝葉還不夠茂密的葡萄藤架子,來到屋檐下,驚訝夸道,“扶玉jiejie今天繡的……小花真好看?!?/br> “是小貓!”扶玉面無表情說道,“給小貓的圍兜?!?/br> 寧汝姍撒嬌地晃了晃她的手臂,軟軟說道:“扶玉jiejie真好?!?/br> 扶玉冷漠無情地哼哼一聲。 “小貓呢?”她問。 “世子很喜歡,抱走了?!睂幦陫櫬朴普f著,順手拎起還未成型的圍兜仔細看了一會兒,動作麻利地下手勾勒出幾針,一個小巧的貓腦袋活靈活現地出現了。 扶玉卻是大驚失色:“世子喜歡?” “真的假的?!彼┝艘谎壑窳终趽踝〉母舯谠鹤?,捂住嘴巴,小聲揣測著,“不會是騙姑娘的吧?” “小貓這么可愛,誰不喜歡?!睂幦陫櫶ыφf著,把線條勾勒好的圍兜還給她,“下次我給你描個邊,你再繡?!?/br> 扶玉滿腦子疑竇在接過圍兜看后都拋之腦后,小貓栩栩如生,連著尾巴都乖順地落在身后,靈動活潑,和小貓一模一樣。 “姑娘的手藝真好?!彼龕鄄会屖值胤粗?,真情實感地夸著。 寧汝姍笑瞇瞇地看著她,又回身看了眼沙漏,已經酉時了。 容府華燈初上,夕陽只剩下一點微光落在山頭,晚風吹過,藤蔓上的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夕陽西下,院子安靜如酣睡的貓,卻又透出一股生機勃勃的力量。 “玉覃玉思呢?”她突然問道。 扶玉收起繡簍子,準備去掛燈籠,聞言呲笑一聲:“一大早就跑了,姑娘別和她們計較,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過幾日我替姑娘收拾她們?!?/br> 寧汝姍擰眉。 她早就知道,這兩個丫鬟一直偷懶,但從未想今日一樣至今還沒回來。 “好啦,姑娘別站在風口了,仔細凍著?!狈鲇裥δ樣匕讶死貋?,“姑娘看看我今天給你買了什么回來?!?/br> 寧汝姍入了屋內,看到桌子上的一疊東西,眼睛一亮,滿腹心思都被拋到腦后:“朝夕小報,你不是說沒得賣了嗎?” 扶玉得意地揚了揚眉:“明面上是沒得賣了,但底下流通卻還是有的,我們時常去的那個攤販也有做這個生意,我今日出門特意去找他磨的,再加上我們又是老顧客,他就把今年出的每一期都買了我們一份?!?/br> 朝夕小報模樣頗為奇怪,是一張極大的薄紙,售賣時把紙張正反折起,形成豆腐塊模樣的四片內容,這樣的小報比冊子更容易隨聲攜帶,且發表大片文章策論不用翻頁,一目了然。 “我們和大魏談和了,加供一百萬兩白銀?!睂幦陫櫼环涂吹竭@個消息,滿心喜悅都散去一半。 “那又如何,我們本來不就如此的嘛?!狈鲇駥ち藗€手臂粗的燭燈,用簪子挑亮,隨口說道,“只是一百萬而已?!?/br> 寧汝姍一愣,手指卷著邊角,無奈苦笑著:“可那加起來就四百萬了啊?!?/br> “可官家去年大壽就辦了三百萬啊,若是四百萬能買到邊境和平,為什么不行呢?!狈鲇癫唤?,反問道。 寧汝姍愣愣地看著她,細長柳眉微微蹙起,心中哀嘆,卻又只這才是大部分大燕人的想法,只求得片刻安寧。 可屠刀永遠都懸在頭頂。 “所以我們才來到這里了?!?/br> 扶玉老實說道:“姑娘說什么,我聽不懂?!?/br> “沒什么,如今邊境安穩下來,爹爹看來馬上就要回去了?!睂幦陫櫩焖俜粗?,她看書極快,記性卻很好,這份小報內容新穎別致,消息獨一無二,很快就看得入神了。 扶玉繡了一會小貓,放下繡盒,往外看了一眼,眉心皺起,玉覃玉思怎么還沒回來。 姑娘的晚飯還未端來,總不能留著姑娘一人在院中。 她有些生氣,暗恨兩人當真是沒了分寸,可隨后又想到這一切都是世子的問題,要不然府中的下人也不會這么不上心。 她目光看向床上形單影只的枕頭,大逆不地暗恨著:怪不得看不見,有眼無珠。 “扶玉,你怎么了?”寧汝姍津津有味看望一張小報,一抬頭就看到扶玉咬牙切齒的臉,擔憂問道。 扶玉回神:“這些人太過分了,我們明日去和將軍講,將軍這么疼你,一定會為你出頭的?!?/br> 寧汝姍失笑。 “我當是什么大事,不要緊,我教你個辦法,附耳朵過來?!睂幦陫櫺χ鴵u搖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這樣真的可以嗎?”扶玉驚訝問道,隨后又握拳恨恨補充著,“姑娘說得對,都是容家自己的丫鬟,大娘子還在,斷沒有越過她的道理?!?/br> 寧汝姍捏捏她的臉,笑瞇瞇說道:“我餓了,去端飯吧,我要把這幾張小報看完?!?/br> 扶玉哎了一聲,像是帶著重要的使命,興致勃勃地出門了。 “好像要下雪了,帶上手爐,路上仔細霜凍?!睂幦陫櫶ь^囑咐著。 “知道了,我走啦?!狈鲇竦囊聰[在厚重門簾前一閃而過。 直到人走遠,寧汝姍失神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小院,心緒紛雜,一會兒是大燕安穩平靜下的暗波洶涌,一會兒要擔心爹爹的安慰,一會兒是今日措手不及的事情。 冬日天色黑得快,一眨眼,那輪落日就下去了,小院只在大門口掛上燈籠,暈開小小的一方天地,院中逐漸落入黑暗中,而隔壁的院子天黑后從不點燈,連著大門口的燈籠都是沒有的。 夜色就這樣毫無顧忌地籠罩著兩座小院,好似一張無邊無際的幕布,帶來冬夜的寒風,帶來不能驅散的黑暗。 容祈。 她剛想著這個名字,手指微微蜷縮著,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容祈確實脾氣不好,和當年的模樣判若兩人,一個是如沐春風的少年郎,一個是渾身尖刺的世子,她好幾次都覺得無能力無,無法靠近,可每當遠遠注視著他時,卻又能看到他暴戾下的脆弱敏感。 他的腿再也不能幫助他走到想去的地方,他的眼睛再也不能讓他看到想看的人,他被世俗流言所控制,連著呼吸都會被人指責。 她當初抱著報恩之心替jiejie嫁入容府,帶著義無反顧的一腔孤勇,朝著一條自己也不知道對錯走下去,原本前途茫茫,結果今日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她撐著下巴看著跳動的燭火,突然笑著瞇了瞇眼,唇頰兩側小小梨渦熠熠生光。 會口是心非喜歡貓,會幫她支走水嬤嬤,會乖乖配合吃藥的世子好像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寧汝姍嘴角含笑,繼續低頭看著小報,小報不過五章,她看得快,很快就看完了,正打算起身收拾,突然聽到有腳步聲踏入院子。 她動作一頓,扭頭去看,就看到水嬤嬤在黑暗中逐漸出現,心中一個咯噔。 “水嬤嬤?!彼松先?,頗為心虛地說道,“您怎么來了?” 水嬤嬤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連著角度都不曾出錯,眉眼低垂,恭恭敬敬說道:“官家把我送給夫人,萬萬沒有夫人獨自一人在院中的事,這才請辭了宴夫人,晚上來伺候夫人,等白日再去宴夫人手下學規矩?!?/br> 她說得滴水不落,謙卑有禮,寧汝姍卻是忍不住尷尬地笑著,她平日里最怕和刻板規矩的人打交道。 “我這里也不缺人?!彼樣樥f著,軟軟拒絕著,“守夜的事交給小丫鬟就好了?!?/br> 水嬤嬤抬眸,一板一眼說道:“夫人可是對奴婢有何不滿?!?/br> “沒有沒有?!彼B連擺手,眼睛開始朝著外面看去。 扶玉怎么還沒回來。 她有些喪氣地想著。 幼年總是一個人,再大一點時,面對的也是小院中的人,母親不讓她和外面的人說話,她自己性子也是嬌懶,久而久之,便很不會和外面的人打交道。 扶玉總是承擔起這個事情,是以,她第一次如此期盼扶玉能感覺回來救她。 “夫人怎么不在院中點燈?!彼畫邒呖粗媲爸蓺獠话驳匦》蛉?,黑眼水潤無辜,小臉勉強保持著笑,不由放低聲音,小聲問道。 院子掛燈的事情原先都是玉覃玉思做的,只是她們一天不見影子,現在也沒回來,自然也沒人掛,可她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是咬著唇,大眼睛眨著,長長的鴉羽撲閃著,暈著昏黃燭光的輪廓柔軟溫順。 就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無辜小貓咪。 水嬤嬤出宮前,早已將這個外室出生,鮮有傳聞的三娘子了解得一清二楚,原本心中還有些鄙夷,可此刻見她如此模樣,心底不知為何開始發軟,只想著小夫人當真可憐(可愛):“我找人給夫人掛燈籠去?!?/br> 她動作格外麻利,又不會讓人反感,很快屋檐下就亮起一盞盞夜燈,小院中也亮起燭火。 寧汝姍看得目瞪口呆。 “天色晚了,奴婢先給夫人鋪床,再伺候夫人沐浴更衣?!?/br> 水嬤嬤做事極有章法,把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連著久久不曾來的晚飯也都端了過來。這次再一次詢問時,寧汝姍正在吃飯,聞言抬起頭來,眨了眨眼,呆呆地點了點頭。 嬤嬤真是一個強勢的人。 她低頭想著。 扶玉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