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張威當即鬧了個大紅臉,吭哧吭哧半天說不出話,連臉上落的唾沫星子也不敢擦。 “國師這話不對,張將軍又不會法術,緣何能察覺到南濮的妖術?”青荇插嘴道,“若說誰有過錯,也是你我二人的紕漏?!?/br> 寂然道長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青荇的話表面得體,但在場的都明白,她不參與京城的布防,有錯也只是他一人的錯。 寂然很憋屈,可沒法分辯,誰讓自己技不如南濮。 “現場清理干凈了沒?一個個都站在這里,不用做事了?”楚離的語調平靜,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此刻的心情不大好。 青荇不像其他人那樣默不作聲地退下,反而上前一步,笑吟吟道:“皇上放心,我已經四處查看過了,沒有……” 說話間,上空突然響起桀桀的怪叫聲,只見一只禿鷲從翼角飛檐俯沖而下,幾乎是瞬息之間,所到之處一片鬼哭狼嚎,利爪巨喙下全是碎rou斷腸。 不待人們反擊,它快速撲向一抹紅色的身影。 “皇后!”楚離一驚,手中長劍立刻飛了出去,狠狠擊在那畜生的鐵羽之上。 禿鷲卻只是歪斜了一下,拍拍翅膀,攻勢不減。 楚離大喝道:“寂然!” “是是是?!奔湃环鲏m一甩,不見半點星芒,一張臉愁成了苦瓜,“皇上,貧道的靈力用沒了……” 這邊桃夭已意識到危險,可剛剛那場浩大的法術幾乎耗費了她所有靈力,手指空捏法訣,卻是連紅蓮火都喚不出來。 小狼奮力沖上前,他的身手之強有目共睹,然而在那畜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立刻就被抓住肩膀扔了出去。 “jiejie——”青荇在后面語調悲痛地哭喊道,“我定要為你報仇!” 泛著寒光的鐵爪伸向桃夭的那一刻,禿鷲突然收回了爪子。 人們的驚叫聲戛然而止。 禿鷲輕輕落在桃夭面前,歪著頭盯著她,目光透著迷惑。 距離很近,近得可以聞到它口中的腥臭味,桃夭禁不住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一人一鷹僵持了幾息功夫,禿鷲像是臣服似的低下頭,慢慢后退,唿地飛起,桀桀叫著消失在暗沉沉的天際中。 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場內所有的將士,他們駭然張大了嘴,看桃夭的神情就像見了鬼。 “咋回事?”寂然道長的聲音全然是不可置信,“那禿頭鳥怎么跑了?青荇,是你干的?” 青荇連連搖頭,“若我能壓制它,定然第一時間就出手了,絕不會讓jiejie陷入危險境地?!?/br> 她頓了頓又奇道:“奇怪,那禿鷲竟不像是襲擊jiejie去的,瞧那架勢有點像……” “像認主!”張威恍然大悟,瞧著桃夭的目光越發不善起來。 在他的示意下,親兵侍衛悄悄擁在楚離身邊,桃夭和他們中間便空出一大片空地來,這邊是她和小狼,那邊青荇緊緊靠在楚離身旁。 涇渭分明! 饒是桃夭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了,“有話不妨明說,青荇,你干脆直接說我是南濮jian細!” 青荇睫毛一眨,眼淚倏然而落,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威大聲說道:“大伙兒又不是瞎子,剛才那禿鷲見人就撕,唯獨見了皇后娘娘,又是點頭又是鞠躬的,呼啦啦還飛走了,我們不起疑心才不正常!且魔蟲剛出現,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呢,皇后就跑得遠遠的,就好像早早預料到了!” 桃夭氣得臉色鐵青,冷笑道:“小狼動作快也成罪過了?真是豈有此理!皇上就在這兒,我會害他?” 寂然道長隨聲附和道:“不會的,別的不說,就憑皇后對皇上的感情,說她要害皇上,還不如說太陽打西邊出來更可信?!?/br> 桃夭眼圈發紅,看向一直沉默的楚離:“你說句話呀?!?/br> 楚離仍是老樣子,笑容淡淡的,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惱火,眼神如冰,“為何禿鷲見你就停止進攻?” 第9章 龍鱗甲 聽到楚離的話,桃夭像被打了一記悶棍,半天活不過來。 一句溫存的話都沒有,也不問問她是否受傷了,是否嚇到了,開口就是質問,就是懷疑!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的妻,難道只是說說而已? 來時路上還對她有說有笑,方才還叫她站到他身邊給她做面子,怎的一轉眼,他又成了這幅冷冰冰的模樣? 她一瞬不瞬看著他,試圖從他沉靜的眼中找出點別的東西,可她很快失望了。 他漆黑的瞳仁不帶一絲溫度,沉默著,等待著她的回答。 口中一陣酸澀,桃夭穩了穩心神,勉力解釋:“我也不知道,小狼都被抓傷了,我如果是禿鷲主人,怎會讓它傷了小狼?” “苦rou計……”張威嘀咕一句。 “你有完沒完?”桃夭惱了,“非要把我往壞人堆里推,我是大夏皇后,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張威小聲道:“誰不知道你對皇上求而不得,大夏國破,你就可以獨占皇上……” “閉嘴!”桃夭簡直要氣笑了,“那我何苦獻出自己的血畫血符?直接讓南濮鬼魅把你們給殺了得了!” 青荇眼神閃了閃,柔聲道:“張將軍不要多疑,jiejie與我一同長大,自然不會是南濮jian細。jiejie體質與我們不一樣,在皇宮重重陣法之下都能引來鬼魅,校場防控不比皇宮,或許是jiejie無意中招致來南濮妖魔?!?/br> 說來說去還是桃夭惹的禍! 可她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這下連一直維護桃夭的寂然道長也不好多說,撓撓頭道:“誤會吧?!?/br> 可這頂帽子太大了,能招致鬼魅妖怪的,自然是不祥之人。 眾人離桃夭又遠了些。 桃夭一讓再讓,終于被激怒了,臉色驟變,指著青荇的鼻子喝道:“污蔑我很得意?一會兒說我是jian細,一會兒說我是妖孽,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青荇忙低下頭,神色恭敬又不失風骨,“meimei只想快點找出魔蟲弱點,徹底鏟除隱患,不敢藏有私心?!?/br> 張威迭聲附和道:“就是,青荇公主能有什么壞心眼?公主可是大夏的……我們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她,我們早被魔蟲咬死了!” 桃夭只想盡快擺脫嫌疑,更惱火青荇憑空壓她一頭,不由脫口而出:“魔蟲是我滅掉的,怎的成了她的功勞?” 一語甫落,已是四下嘩然。 楚離目光里滿是驚訝,一時沒有言語,只默默審視著她。 乍然被戳破冒領功勞,青荇眼中現出不可抑制的慌亂,可她很快反應過來,以袖掩面偷偷覷著眾人的臉色,只是哭泣,不肯回應。 倒是寂然忍不住問:“皇后,你不是不會法術么?”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她怎么回答。 桃夭腦子“嗡”的一響,暗道不好,呆滯地嚅動了下嘴唇,卻不知如何作答。 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就成了心虛的表現! 張威率先忍不住了。 他早有耳聞,皇后之位本是青荇公主的,卻讓蠻橫的jiejie生生搶了去,如今meimei在戰場上拼命,jiejie卻在后宮享樂,善妒不允許meimei接近皇上不說,這還搶上meimei的功勞來了! 豈有此理,簡直是惡婦、妒婦、毒婦!怎堪為大夏的一國之母? 再看青荇公主,被欺負得只能無聲哭泣,一個字都不敢爭辯。 張威頓時豪氣沖天,大聲說道:“皇后有怒氣只管沖著卑職來,懷疑你是jian細是妖孽的是卑職,犯不著把火撒在無辜人頭上!” 他向旁邊人群振臂一呼:“剛才是誰救了大家伙兒?” “青荇公主!” “有人要搶她的功勞,我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軍士們最恨的就是搶功,因此這聲喊得格外憤慨。 有這么多人替自己撐腰,青荇大喜過望,差點笑出聲來,趕緊把嘴角往下拉拉,那是淚光點點,微笑連連,好似一朵雨后的白蓮。 她剛要說兩句“jiejie為尊,想要什么盡管拿去,meimei絕不敢有所怨言”之類火上澆油的話,但一眼瞧見楚離冰冷如山的臉色,立刻吞了回去,低眉順眼立在一旁。 許是察覺到皇上心情不暢,一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只有風一下下撞擊著檐鈴,伴著尚未散去的陰云,還有場邊傷者痛苦的□□聲,莫名使人一陣心悸。 楚離冷冷瞥了眼張威,沉聲道:“朕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南濮jian細?” 張威猛地意識到說錯了話,頓時臉漲成了豬肝色,吭哧吭哧悶聲道:“卑職失言?!?/br> “下去領四十軍棍?!?/br> “是?!?/br> 桃夭以為他站在自己這邊,繃得緊緊的心一松,臉上也有了笑意。 楚離看過來:“你會法術?” “會一點……”桃夭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禿鷲為何見你不攻?” “我真不知道,或許,或許……” 面對他越來越冷的眼神,桃夭心慌得厲害,生怕他認為自己是妖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一道光亮從腦海中劃過,“龍鱗甲!定是龍鱗甲庇護了我!” 楚離一怔,“那是什么?” “龍鱗甲?!”寂然道長驚得聲調都高了八度,“傳聞中來無影去無蹤,會自動尋主人的上古神物!” 桃夭輕輕點了點頭。 寂然道長臉上的激動難以形容,“龍鱗甲,每片鱗甲都是真正的龍鱗,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更能隨主人的形體隨意變換大??!上次現身人間還是蠻荒時期,老道只當是傳說,沒想到真有,皇后,讓老道開開眼吧?!?/br> 他熱切的眼神讓桃夭有幾分難以招架,喃喃道:“我喚不出龍鱗甲,只有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才會出現?!?/br> 人群發出一陣失望的嘆氣聲,夾雜一兩聲不屑的譏笑。 張威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凈扯沒用的,到關鍵時刻就慫包。只憑幾句花言巧語就想蒙混過關,也忒小看我們大夏人?!?/br> 能說的都說了,旁人怎么想桃夭不在乎,她只看著楚離,沮喪中帶著期盼。 楚離慢慢走上前,“你說……只有危險的時候……” 一直站在桃夭身后的小狼猝然跳起,然他到底帶著傷,快不過楚離手中的短劍。 鏗! 桃夭籠罩在一圈鴉青色的光暈中,她身上憑空出現一件甲胄,鱗甲閃著冷凝的寒芒,粼粼閃爍著,微微飄動著,恍惚冷冰冰的甲胄也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