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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時無話,就這么緘默下來。素以看著皇帝的背影,聽他口口聲聲的說我,不像在宮里那樣立在云端上,倒像平常人家的公子爺,高貴里還帶那么點兒人qíng味兒,讓人覺得可親。 心思雜亂間車輪滾滾,從南山上去,兜個圈子翻過山頂,普寧寺就在北邊的山坡上。不同于中原寺廟風格的建筑群,普寧寺確切來說屬于藏傳佛教的huáng教,是座標標準準的喇嘛廟?;实圻M山門照舊拈香,沒了排場,打扮又隨意,混在人群里除了軒昂些,也就是個普通的香客。逮住個喇嘛打聽青崖上師,那喇嘛雙手合什前頭帶路,到了喇嘛塔前請他們稍待,便退身去尋人了。 素以在邊上侍立,心里感到忐忑,也不知道長滿壽說的準不準。自己又琢磨起來,huáng教喇嘛是四宗里唯一不準成親的,萬歲爺要把她送給他哥子,那是破壞人家修行,分明就是害人??!不安歸不安,她還不忘左顧右盼。這地方景致真不錯,開闊地,有樹有塔有石佛。林間的松風一陣陣襲來,受得住那寒氣還是很愜意的。她撫撫胳膊,在他背后試探著,主子,您過會兒會帶我一塊兒回去吧? 皇帝沒有答她,從石桌旁站起來迎上前。素以探身看過去,原來甬路上來了個人,穿著赤紅的喇嘛服,兩條膀子luǒ露在凜凜寒風之中。那身ròu皮兒實在是白啊,和喇嘛服一對比,竟然穿出了獨特的味道。 漸漸走近了,她暗里一嘆,真漂亮人兒!喇嘛同和尚不一樣,不一定要全剃光,這位上師就留著短短的頭發茬子,清慡gān練的模樣和萬歲爺有幾分像。臉上含著笑,氣度弘雅,一看就不是個尋常人。 他很恭敬的向皇帝行佛禮,皇上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皇帝忙去攙扶,握著他的手叫了聲皇兄,咱們自家兄弟不用拘禮。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五味雜陳,聲音都帶了哽咽,這一別當真是山長水闊,轉眼十五年了大哥哥瞧著氣色還不錯,眼下一切都順遂??? 東籬太子早就不是那個躍馬揚鞭意氣風發的少年了,如今有了年紀,舉手投足間皆是沉穩。請他坐,親自給他斟茶,一面道,皇上還是稱貧僧青崖吧!謝皇上垂詢,遁入空門后無yù無求,無牽無掛,于我來說沒有順與不順。 皇帝點點頭,兄弟相對卻找不出話說,半天他才道,那時皇太太晏駕,我只當你會回京來給她老人家送終,我差人在午門外等了兩天,終究沒等到你。 東籬垂著眼,臉上平靜無波,生老病死是人必經的,看穿了,不過是一場輪回的終結,另一場輪回的開始罷了。 皇帝嘆息,心里覺得惘然。當真是這么些年過去,少年太子曾經的鋒棱都磨平了?,F在不是一柄利劍,只是一塊煅造圓潤的曜石,沉在水底也能熠熠閃光。闊別后的重逢沒有他想象中的溫qíng,東籬已經掐斷了煙火氣,他刻意的疏離,讓他覺得來這趟更添加了些悵然。他轉過身對素以道,我有話和上師說,你走遠些,不傳你不許過來。 素以應個是退到遠處去了,皇帝留意東籬,看見他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訝。他笑了笑,你瞧她像不像一個人?料著他qíng緒有了波動,果然深愛過便刻骨銘心的,臉上偽裝得再好,面具卻已經碎了。出家十五年,他真的心如止水嗎?皇帝抬眼看混沌的蒼穹,我如今遇到了件棘手的事,特地來請教大哥哥。 東籬盤弄起了手里的菩提,徐徐嘆出一口氣,請教不敢當,皇上請講。 皇帝站起來,在落滿松針的平臺上慢慢的挫步,大哥哥也瞧見那張臉了,她是我御前的女官,身世和錦書沒有任何關系。這幾日我說不出的煩悶,腦子里全是她,辦事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怕是要步先祖和皇父的后塵了。 ☆、第54章 東籬沉淀得如一潭石蠟,皇上是來找貧僧討主意的?我剛才也聽皇上說了,那姑娘和當今太后沒有關系。既然如此,皇上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 皇帝仰首喟嘆,你我都生在帝王家,人qíng薄如紙,這點你比我更知道。我也不怕和你說,皇父頤養在暢園,政務雖不管,畢竟名頭在那里。我是做兒子的,沒有一宗能違逆他。不是說皇父當真對我有什么壓制,我心里終歸以他為天。他的脾氣別樣都好說,只一遇到和錦書有關他就魔癥了。如今素以他朝那邊舉著花生逗松鼠的人指了指,就是那丫頭。她和錦書有七八分相似,我要晉她的位分,還想一點點拔高,這樣免不了要和暢園二位見面。我是有些擔心,你還記得以前的寶答應嗎?她最后是有錦書護著才安然無事,素以怎么辦?她那么直隆通的xing子,我怕她吃虧。另外,相貌上就算能容得了,萬一皇父猜忌起來,疑心我覬覦繼母,那我豈不是跳進huáng河也洗不清嗎!他是找到了可以暢談的人,也不急于聽他哥子的看法,自己一股腦兒像打翻了核桃車,喃喃嘀咕著,還有皇阿奶,她和敦敬皇貴妃,和錦書,都不對付。叫她再看見這張臉,她又會怎么想?八成覺得她是個禍害,這副臉相的人害了她男人,害了她兒子,現在又來害她孫子。這樣算來,素以就剩剝皮油炸兩條道兒了。 東籬沉吟了下,她自己的意思呢? 問到這個皇帝愈發惆悵,轉過身望著那人,擰起眉心道,說真格的,我同你訴了半天多苦,其實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是養不熟的白眼láng,我以為朝夕相處,她好歹對我有點想法,結果她就想回烏蘭木通嫁人。她年紀也到了,再過十個月零六天就該放出去了。我不想bī她,可又放不開手。大哥哥,你替我出出主意吧! 東籬苦笑著搖頭,我自己是怎么回事,你由頭至尾都看在眼里。向我這個打了敗仗的人取經,能幫上你什么忙?你連她出宮剩幾天都掐得那么準,可見你自己心里有成算,不過是需要一個人傾訴。qíng這種事,不花一輩子時間參不透。困在其中,自己掙不出來,別人怎么開解都沒用。 皇帝回過身來,似笑非笑看著他,那你參禪這些年,現在能夠看破嗎? 如果可以割舍,就不會在午夜夢回時淚流滿面。東籬一手搭在石桌上,低下頭道,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有時無為,或許能夠得到更多。 皇帝的唇角仰起來,大哥哥,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在沙門這些年,想過也掙扎過,又得到了什么?咱們兄弟自小在一起廝混,談不上感qíng多深厚,至少也算兄友弟恭。我這趟來,探望你是其一,其二,我也想勸你還俗。痛苦了這些年還不夠?你的人生真打算在這普寧寺里消耗殆盡嗎? 天上又飄起了雪片子,紛紛揚揚的在眼前回旋。東籬在石凳上靜坐,搖頭道,我無家無國,到哪里都是這自在身,還俗或是不還俗,對我來說沒有分別。 你是怕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皇帝說,即便不回京,天大地大,就沒有你的容身之所么?關外皇莊正經都空著,你到那里坦dàng為王,誰敢說半句? 東籬顯然不愿意談及這個,站起來合什一拜,要變天了,皇上早些回鑾吧!貧僧眼下過得很安祥,紅塵萬丈步步皆是劫,既然已經跳出來,就再也不想踏足了。在這寺院里吃齋念佛,祈愿皇上龍體康健,大英國泰民安,于愿足矣。 皇帝有些失望,你這又是何必。 東籬淺笑著,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我有一樁事要問皇上。他伸手去托漫天飄散的雪,微頓了頓道,將來皇父勢必走在太后之前,皇上對地宮安葬事宜,有沒有別的打算? 皇帝猜得到他要說什么,當初皇父就是硬錚錚給嫡母安了個皇貴妃的封號,單遷出帝陵獨自下葬的。東籬是怕他學皇父,怕他存心作梗,不叫太上皇和太后千古相隨。靜下來思量,他們兄弟的境遇真像,東籬的母親是元后,自己的母親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后,可惜她們都沒有資格隨葬,只能孤零零躺在妃子的陵寢里遙望皇陵。 要問他的真實想法,他也不愿意額涅死后繼續凄苦??苫矢改苻k到的事他未必能效法,當初高皇帝和敦敬貴妃是身后追封,如何安排都是皇父一句話的事。眼下大局安穩,規矩制度都已經完善了,他如果不想做昏君,就無法罔顧禮法。 他攏了攏黑狐圍領,夷然笑起來,大哥哥什么心思我都知道,別太高看我手上的權利。莫說皇父將來必定有手諭下,就算朝中直言的忠臣們,也不能由得我按著自己的心意辦。你瞧你自己,連這么遠的事qíng都想到了,真的如你所說的六根清凈嗎?他在他手上重重按了下,你出家,是我少時最大的遺憾。雖說我眼下取你而代之,可我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你當真悟透了,那就不要自苦。你的煎熬他們看不見,沒有價值。 他說這些的時候,東籬有意回避了他的目光。也罷,自己想不通,別人說破嘴皮子也枉然。他的心意盡到了,總算對得起一塊兒長大的qíng分。以后怎么樣,是去是留,都憑他自己吧! 他抖抖肩上的雪,揚聲喚素以。那頭凍得手腳發麻的人應了聲,戰戰兢兢撫膝過來,眼睛怯怯看著大喇嘛,像個斬監候的囚徒等待最后一支令箭。 變天了,咱們回行宮?;实鄯愿赖?,復沖東籬拱拱手,就此別過,大哥哥多保重。 素以聽了這話大大一樂,剛才看見他們對她指指點點,料著免不掉要被送。誰知道到了臨了,先頭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主子要帶她回去了!她忙給皇帝打傘,對著大喇嘛蹲身納福。閃眼之間看見前太子眼里金色的光圈,那一環光圈背后似攏著愁苦,她暗暗嗟嘆著,造化弄人,要年輕時沒出那些幺蛾子,這會兒應當是個神采飛揚的天之驕子,何至于要在著古剎里耗費光yīn呢!遺憾歸遺憾,這事兒不歸她管。她高興的是主子沒把她留下,主子真是個大好人!她喜滋滋的,快步跟著皇帝朝前面碑亭方向去了。 雪下得很大,兩個人呵手頓足的上了馬車?;实劾\駕轅,起先還挺好,上了山頂再要下山,雪片子摑得人睜不開眼。再堅持堅持,越走越不對勁,發現前面已經迷了道兒。山風很大,翻卷著大雪一去千里?;实矍鹗直壅趽?,轉瞬就成了個雪人。 素以有點慌神,跪著探身給他掃身上的雪。不停的掃,兩只手都凍僵了。這樣大的雪這輩子沒見過,她怕起來,顫聲道,主子,看架勢咱們遇上bào雪了,這可怎么辦?離山莊還有段路呢,要是困在山里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