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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橋在一邊品度這位張mama,倒是有那么幾分寵rǔ不驚的意思,仿佛心里沒什么大想頭,只求安穩過活,便順心順意了,且除了彈琴之外,棋下的也不錯,手里的針線活計也好,想來年輕的時候,必是受過極好閨中教育的,卻不知道怎么落到了這樣的田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往事,謝橋也不會討人嫌的去問,只是待她卻越發真心實意起來。久了,謝橋屋子里的事qíng,除了何mama,這位張mama便也能主了一半的,乃至到了后來,也是謝橋的一個得用的膀臂,當然這是后話,咱們先不提。 單說秦思明,眼瞅著就要跟著太子南下了,這些日子竟是連謝橋的一面都見不著,有心麻煩如玉幫個忙,誰知道如玉偏又回宮去了。 心里頭著急,可謝橋如今不出來,自己也不是她家的正經親戚,巴巴的尋過去,也不成話,只得隔三差五尋個借口來找謝寶樹,巴望著也許能撞上謝橋,見上一面。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運氣太差還是怎的,竟是一次都沒碰上過。 臨行前的這一日,他又過來謝府,謝寶樹早窺見了他那點小心思。都是這個年紀,便是平日秦思明深沉,這樣的事qíng上也露了明顯的痕跡出來,只是寶樹在一邊裝看不見罷了。 一則是橋meimei如今才多大,雖說聽見些老太太話里的影兒,可到底沒落到實處,若是他貿然牽線,將來若是沒成,可就不怎么妥了。二則,他在一邊瞧著一向穩重的秦思明,這個抓耳撓腮著急上火的樣兒,心里頭也覺的分外新奇有趣,所以也藏著壞心,在一邊看他的笑話呢。 這些秦思明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只是著急的都要火上房了,坐下站起來,倘若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就忙著探頭去瞧窗外的qíng景,待瞧清楚了,又一臉暗淡的坐下來。 巧梅在里面仔細收拾謝寶樹的行裝,這一趟去的日子長了,那些衣裳用品必要帶全的,一樣一樣的挨個的瞧了一遍又一遍,就怕落下一兩樣,到時候抓不到就麻煩了,里面這樣忙亂,謝寶樹卻分外悠閑的和秦思明一人一邊坐在窗下對弈。 秦思明棋下的好,平日里謝寶樹若想贏他極不易,今兒卻已經贏了他兩盤,眼瞅著這第三局秦思明又落了下風,謝寶樹心里頭暗慡,卻也很夠意思的道: 『巧梅你讓他們收拾吧,你過去抱月軒瞧瞧三meimei現做什么呢,順便把我前兒煩她畫的兩個扇面子拿過來,若是她得閑,讓她過來我這里一趟,我前兒得了幾套民俗野史的新書,她若喜歡,自己挑幾本回去吧』 秦思明一聽,嘴角撐不住勾起來,巧梅掃了秦思明一眼暗暗好笑,應聲去了。 謝寶樹回過頭笑咪咪望著秦思明,秦思明這才恍然,自己的行藏自己以為隱瞞的天衣無fèng,殊不知早就露了。 他一向和寶樹jiāo好,卻也不覺得怎樣,只放下手里的棋子向他拱拱手。心里卻想一會兒見了面,該說些什么,太露骨恐不行,不說明白又不甘心。 事qíng到了眼前,秦思明才恍然,竟然不知道自己非要見謝橋一面做什么。忽聽得外頭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的傳來,秦思明竟然有幾分緊張起來。謝寶樹一邊瞧著他覺的甚為可笑,一方面也暗暗納悶,這人可是何時開了這個竅。 謝橋這幾日也很是忙碌,一個是謝寶樹要走了,臨行前卻巴巴送了兩個白扇子面來,非要她畫了帶去南邊使,說是喜歡她畫的簡單又有意境,比外頭買的qiáng。 謝橋無法只得給他畫了,另外還有一樁事qíng,也要還qíng的,便是秦思明的生辰快到了,估計今年他的生辰要在船上過了。而自己收了他的壽禮,這份禮物說什么也不能免的。 思來想去,依著他的想法自是不妥,尋常的東西想來他也瞧不上眼,最后索xing也畫了個扇子面給他算了。極簡單的畫了一叢修竹,下面引用了兩句諧趣詩,倒是新奇清雅有趣。 弄好了拿在手里頭瞧瞧,又覺得這禮太輕了,便尋出一塊沒什么用的玉石,讓巧蘭打成攢心梅花的絡子,絡進去,下面垂下流蘇,做了個扇墜子,裝在一個長方的盒子里面,倒也很拿的出手去,準備了幾日才剛弄好,巧梅就來了。 謝橋癟癟嘴道: 『大哥哥真是的,趕著來bī命呢,兩個扇子面罷了,沒有這個,難不成他就不走了』 巧梅知道他兄妹歷來喜歡玩笑,便也笑道: 『我們大爺也不白要姑娘的東西,那邊得了幾套新書等著姑娘過去自己挑呢』 謝橋一聽就樂了,剛要跟著她過去,轉眼一想,gān嘛不順便給自己送過來,還讓自己這樣巴巴的過去一趟。聽說這些日子秦思明總在謝寶樹那里,遂開口問道: 『還有誰在你們那里』 巧梅眉目一動道: 『沒旁人,就只秦二爺一早過來和我們爺商量點事,我出門時候聽見說要走了,這會子想來都出大門了』 謝橋這才站起來道: 『那咱們過去吧,巧蘭帶著今兒一早何mama新作的那盒子蘇皮點心,送給大哥哥在船上吃』 又順手拿了要送給秦思明的扇子,想著jiāo給謝寶樹一起帶了去。 巧梅一聽就笑了,忙著去接巧蘭提過來的盒子: 『還是姑娘知道我們家大爺的心思,他可不正惦記著這個嗎』 進了謝寶樹的院子,在廊下一瞧見窗子上映出來的人影,謝橋就知道必是巧梅誆騙自己,回頭白了她一眼,巧梅睜著眼睛說瞎話道: 『怎么秦二爺還沒走,剛頭不是都說要走的嗎』 巧蘭在一邊伸手掐了她一把低聲道: 『你這丫頭如今越發會弄鬼了』 既來了,謝橋也不好回去,便大方的進來,互相見了禮,坐下說話。 秦思明終是見著了謝橋,心里頭高興非常,灼灼的目光竟是毫不避諱的盯著她道: 『前兒日里祖母請你們老太太過去,怎的沒見著你跟著一起』 謝橋放下手里的白瓷蓋碗,白了邊上的謝寶樹一眼道: 『這就要問大哥哥了,白白的給我找了許多活計,那里還有空閑外頭逛去』 謝寶樹嘿嘿一笑道: 『不過就兩個扇面子,值得meimei這樣整日里掛在嘴上嗎』 瞧了對面秦思明一眼道: 『meimei寬坐片刻,我去把前兒得的書找出來給你』 說著站起來撩開隔扇門的紗帳溜出去了,巧蘭被巧梅輕輕一拽,也拉了出去,屋子里一時只剩下了謝橋和秦思明兩人,有幾分別樣曖昧的氣氛緩慢滋生。 沉默一陣,秦思明開口道: 『明兒我就南下了,你可有要的東西,我給你捎帶回來』 謝橋抬起頭笑道: 『勞你費心了,這卻不用如此麻煩,你忘了我在南邊待了好些年的』 秦思明道: 『我倒是忘了這些,那個......你你......』 連著說了兩個你字,望著謝橋沉靜無波,清澈gān凈的眸子,后面的話竟是怎么也說不出來。謝橋目光一閃卻站起來,把手邊一個盒子放在炕幾上道: 『南邊天好發時疫,預防多于治療,平日里讓下面的人多注意些,或是讓隨行的醫官,提前開些藥來備著。二爺今年的生辰恐要在船上過,我這里提前賀你的壽了,另外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吩咐巧梅道: 『大哥哥的新書,一會兒你差了小丫頭給我送過去就是了,我屋子里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說著徑自出了院子。謝寶樹聽見動靜,從東廂房出來的時候,謝橋已經走了,幾步躥進屋里來,就見秦思明手里頭舉著一把扇子反正的瞧呢,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謝寶樹探頭過去瞧,是一叢墨竹,邊上引用了東波居士的一首諧趣詩文: 『寧可食無ròu,不可居無竹。無ròu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別有一番雅趣,扇子下面的墜子極是jīng致,倒是比他那幾個都qiáng遠了,遂眼饞的道: 『你這個我喜歡,不如用我那幾個和你換這一個來吧』 秦思明一聽,啪一聲合上扇子,小心的放在腰間的扇子套里道: 『這是橋meimei送我的壽禮,豈能和你還』 謝寶樹撓撓頭,知道這大約是橋meimei還他的上次的qíng,不想這點小事慎遠也如此歡喜,小心的瞧了他兩眼好奇的打聽道: 『橋meimei可說了什么』 秦思明哪里還有半分剛頭的憂愁,只差沒有眉開眼笑了,聽他問,目光一柔,搖搖頭道: 『沒說什么旁的,只是囑咐我要小心南邊的時疫,并祝我一路順風』 謝寶樹聽了不禁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道: 『就這,也值得你這樣高興?!?/br> 秦思明也不理會他的膛目結舌,站起來說了兩句話,心滿意足的走了。 心結難遣劉氏又病 何府里何云清的侍妾張氏一朝分娩,落生下的果然是個男胎,劉氏心里唯一那點僥幸也落了空,眼瞅著丈夫竟是連她的院子都少進了,加上憂慮玉蘭進宮的境遇,心里一堵一氣又病了。 原本玉蘭玉梅進宮前,她也試圖攔阻來著,心里頭也知道,兩個閨女一起進宮,落了下乘的必是玉蘭,況且玉梅這個庶女的心思,以前自己竟是看差了,雖說自認沒有苛待她,也難保她心里頭也是這樣想。 到時候她只要稍稍給玉蘭使個絆子,就難說是個什么了局了,遂去尋丈夫說: 『兩個丫頭都進宮了,跟前沒個女孩子說笑解悶,難免孤清些,自己身子骨這一程子又不怎么康健,掌家理事的瑣事,還需玉梅時時幫著些才是,不如讓老太爺討個qíng面回來,留了玉梅在家里吧,趕明兒尋個底細的好人家,比去宮里頭這一遭說不準要qiáng些』 劉氏原琢磨這番說辭有qíng有理,必是能成的。誰知道何云清聽了,竟是一擺手道: 『既然你舍不得,畢竟玉蘭才是你生的,母女之間也更親近,留下她來給你做伴才是正理,家務上,玉蘭也協理了這大半年,我一邊瞧著,也無甚不妥之處,你不也經常說,玉蘭比之玉梅xing子更穩更寬厚些,下人們多有稱頌的』 劉氏不想自己前些日子怕庶女的風頭太健,蓋過去嫡女,傳出去卻不怎么好,于是著實說了些這樣的話,哪里想到今兒老爺把那她的話原封的給了她回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若是留下玉蘭,可大大的不妙。 她心里清楚,他們這樣人家的閨女禮聘進宮,十有**都是能有個好結局的,即便選不上太子妃,宗室之中的子弟隨便一個,也比外頭的qiáng遠了。她還計量著安平王府里的秦思明呢,若是老太爺稍稍透些口風,必是沒有不成的事??扇缃袼疂q船高,萬一玉蘭被選為太子妃呢,豈不又比安平王府尊貴多了,將來若能母儀天下,她也就真正直起腰來了,誰還敢看不起她,給她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