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我原本還以為姑太太趁此機會,讓橋姑娘協理些事qíng呢,卻不想只讓橋姑娘一邊看著』 劉氏哼一聲道: 『你當咱們家這位姑太太是個傻的不成。漫說橋丫頭如今還小,畢竟是在咱們何府里,前面有玉蘭玉梅戳著,哪里有她一個外孫女摻和的理兒。即便她讓橋丫頭管事,那橋丫頭必是要尋個借口推了去的。那丫頭別瞧著年歲小,和她娘一個樣,心里的那些彎彎繞,尋常人哪里能比得過去,倒不如月嬌丫頭直白的可人疼』 王婆子忙湊趣道: 『是??!錢姑娘雖說模樣比橋姑娘差些,卻是個沒心機的,xing子也好,像個小孩子的樣。瞧著就是個有后福的』 劉氏聽著對心思,覺得仿佛連身上都慡利了些。忽想起一事道: 『昨日晚間我沒理會,怎么瞧著月嬌倒像有什么心事呢,趕是昨個她們在一起玩的時候,拌了嘴不成』 王婆子目光一閃道: 『想來是那秦公子謝家大爺和咱們家爺共敬生少爺,畢竟和橋姑娘熟絡些,難免冷落了錢姑娘也是有的』 劉氏低聲道: 『你昨個可去瞧了,你說那秦公子和咱們玉蘭可相配』 王婆子倒是也沒說那秦公子只和謝橋親近,只笑著說: 『倒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年齡也相當。咱們家老太爺如今正得勢,與那安平王府的門第也是夠的上的』 劉氏聽了暗喜。尋思著找個合適的人在中間說和說和,沒準就成了。 心里這高興的事一想,覺得jīng神頭就好了很多。卻不妨外面玳瑁匆匆進來低聲道: 『東邊院子里剛頭瞧見老爺過去了,后一會兒,小丫頭領著太醫院的鄭太醫也進去了,這半天卻沒見出來』 劉氏心里咯噔一下,掙扎的坐起來道: 『你快去,讓人去那院里給我仔細打聽打聽』 玳瑁也覺得這里面的事qíng不好了,忙忙的又出去了。 劉氏握緊了拳頭捶了捶g沿,心里說,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莫不是那邊有了不成。 這邊先說謝橋扶著姨母回了鋤月軒,親自服侍著梳洗換了衣裳。便命擺了晌午飯來,吃了飯,娘兩個靠在里間的炕上說閑話。 何氏悄悄問老太爺的壽禮可備了,謝橋點頭說已然備好了,今兒送去裱糊,明兒一早說就送進來的。 何氏點點頭,心里還是不放心,又把自己這幾日想到的事qíng,細細叮囑了一些: 『過了老太爺的壽日,那邊府里的老太太估摸著要來接著你回去了,要記得凡事依著老太太的意行事,萬不可自己拿主意。你們謝府比這府里還要事qíng還多了幾倍去,卻莫要攙合進去。你父親那里我聽見說,過了年也就回來了。到時候自可父女團聚......』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片掏心窩子的話。謝橋均一一點頭應了。直到姨母歪著睡了,才小心的起身,命何mama在此守著,自己去了那邊屋子里看書。 再說何云清今兒分外的高興,一個是老太爺的壽辰到了,二一個,這當口偏妾張氏診出了三個月的喜脈來,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何云清有兩個妾氏,都是最近兩年才納進來的,先前雖也有兩個通房的丫頭,卻大多數還是歇在劉氏房里。那時候劉氏年輕,xing子也不像這幾年一般,好大喜功的胡亂折騰。雖說不是個能gān的主母,卻也說的過去。這些年卻越發的不像回事,未免惹人厭煩。 索xing機緣巧合納了個兩個妾進來,其中這張氏原是宮中無品級的樂師之女,雅善歌舞,音律超俗,兼生的嬌柔美麗惹人憐惜,因此自進了府,便得了何云清的寵。十日里卻有七八天,何云清都要歇在她這屋子里的。 去年年根兒底下,另一個妾陳氏也有過喜,卻不知怎的,沒上三個月就落了胎,倒是讓何云清好生難過了一陣。 一向覺得偌大的何府,只子謙一個男丁未免孤凄些,畢竟多子才能多福。 這次張氏忽然有了喜,何云清特特請了太醫院專jīng婦人科的鄭太醫過來瞧。這鄭太醫卻有些門道,兩月上一搭脈,就能診出男女。拍著胸脯說張氏這一胎,必是男胎無疑。因此,何云清分外看重。 仔細叮囑了張氏,不可妄動。若是想吃什么,盡管和婆子丫頭們說。若是稀罕的物件,待晚間他過來時,和他說了,必是想法子尋了來的。又叮囑下面的婆子丫頭們小心的服侍著,若是有個萬一,拿你們試問。 這才出了東跨院,去瞧劉氏,順便和她說說,看是不是給張氏單獨換一個小院養胎也拎靜。 劉氏這邊得了準信,覺的心上突然就砸上了一塊大石頭,壓的她從心里往外面憋屈。劉氏十分清楚,自己的娘家并無可依仗的勢力,這也是她拼命扶助外甥的原因。指望著將來騰達了,是個靠山。 何云清算是個好的,房里的人并不多,當初玉梅她娘是他房里從小伺候的大丫頭。后來索xing就收了房。原是有些不一樣的qíng分,后來那丫頭福薄,生下玉梅不久就去了。也因著這個原由,他對玉梅總有些愧疚。 劉氏并不傻,也知道丈夫心里的這點事qíng,于是對玉梅也過得去,至少表面上,別人瞧了和她生的玉蘭差不多少。玉梅是個女孩,左右將來不過一份嫁妝,倒也不值得什么??扇羰窃偬钜粋€爺,就不是那么回子事了。 有老太爺在,雖不可能有寵妾滅妻的事qíng。但若是將來這個庶出的也出息了,不也是一件十萬分堵心的事qíng嗎,勢必要未雨綢繆為上。 她這里正亂七八糟的琢磨著,外面小丫頭的聲音傳了進來: 『請老爺安』 劉氏暗暗咬了咬牙,卻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兒,打疊起jīng神來等著。何云清進來打量了她的臉色道: 『倒是比一早瞧著好了些』 玳瑁扶著劉氏靠坐起來,劉氏虛弱的道: 『如今這樣的日子,偏我的身子不爭氣,倒是偏勞咱們姑奶奶了』 何云清擺擺手道: 『這有什么,算起來,都是一家子里的人,互相幫扶也是該的。你莫要心思重,索xing都丟開手去,說不得明兒就好了大半了』 說到這里,何云清也暗暗掂量了掂量,才開口道: 『我瞧著東邊的明月齋一直空著,不若讓張氏搬進去養身子吧,如今她有了喜,東跨院里地方小人多,難免噪雜了些』 劉氏卻勉qiáng撐著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道: 『我這病著,竟也不知有了這么件大喜事。何用和我商量,張meimei這可是給爺立了大功,搬去獨個的院子養著,也是該的。王mama,你去幫著張meimei好好收拾收拾,一應份例都填上一成,叫她好生養著,待我好了,自去找她說話兒』 王mama應了,剛要去,何云清攔道: 『你如今還在病中,就不要如此費心了,本來是該讓她過來給你磕頭的,太醫卻說胎氣不穩,要靜心臥g休養,于是我就做主攔了,等孩子穩了,再讓她過來吧。至于王mama就不用了,她是你身邊得力的人,如今正忙亂著,恐離不開。我讓邢mama過去幫著照料張氏,你就安心吧?!?/br> 劉氏聽了,那臉色都有點灰白的難看,勉qiáng笑了笑道: 『邢mama倒是個底細人,那就好,那就好......』 何云清前腳走了,劉氏心里開始敲鼓,暗暗疑心,莫不是年前那挺事,被他聽見了些影兒,如今卻在這里防著自己呢。 那邢mama卻是老爺的奶媽子,身子骨健朗不說,眼神也是利的。且體面大,就是自己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想從她手下搗鬼,那是萬萬行不通的。劉氏越想心里越涼,剛剛鼓起來的心氣,這么會子就哧溜一下xiele。 百花獻壽巧引蝶來 歡笑一堂喜氣濃郁,今日的何府熱鬧非常。園子東邊的戲臺上依依呀呀的唱著應景的喜慶小戲,對面兩側的樓閣上輕紗低垂,朦朦朧朧間衣香鬢影。時而聽見幾聲清脆悅耳的鶯聲燕語傳出來,抬頭卻又瞧不清具體的qíng形,隱約間卻更具美感。 何老太爺今天尤其高興,雖說不是整壽,然喪女之后這卻是最高興的一日了。中間主席的后面立著描金富貴亦壽考的大座屏,多子多孫多福多壽,寓意吉祥。側面堆擺懸掛著幾個小輩送上的壽禮。其中外孫女謝橋的那幅百花獻壽圖,算是今日最出彩的了。誰見了都要問上一問,聞得是個十歲出頭的閨中小女兒之作,每每引為稀罕事。 何老太爺首一瞧見也頗為意外,雖說先生也說過橋丫頭于繪畫一技上頗有天賦,原也不覺得如何,如今瞧了這幅百花獻壽圖,卻也不禁暗暗點頭。整個畫幅由桃花、牡丹花、玉蘭花、百合花、玫瑰花、荷花、桂花、jú花、梅花等近百朵花卉組成一個楷書壽字,氣勢磅礴、酋勁有力,加之字中百花爭艷、色彩絢麗、寓意也好。在一堆金銀玉器珊瑚古董之中,絲毫不見遜色。 尤其重要的是這番心意,描摹的如此bī真,可見下了不少功夫,雖細處看,未免也有些粗糙,一個十歲的孩子,卻已經相當難的了,只論這番孝心就可嘉。 想到此,何老爺子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揚再上揚,花白的胡子都跟著一顫一顫的。張敬生一邊瞧了,低聲和子謙咬耳朵: 『你說怎的橋meimei就這么多心眼,難為她怎么琢磨出這么個壽禮來,把咱們幾個的禮,都比到爪哇國去了,且根本一分銀子都沒費,卻賺的祖父滿心歡喜』 子謙白了他一眼道: 『咱們的壽禮雖也難得,卻不如橋meimei心意實在,故此祖父偏愛也是該的』 張敬生呵呵笑道: 『我不過一說罷了,哪里真要吃橋meimei的醋,就是覺得這丫頭總是深藏不漏的,不知什么時候使出一招來就嚇咱們一跳』 何子謙略略抬頭向樓上笑微微的瞧了過去,低聲喃喃的道: 『是??!敏慧來自天然,玲瓏出于心間,實是難得?!?/br> 戲臺依著園中的花圃而建,如今正是花期,花圃中繁花似錦,引得彩蝶各處飛來翩翩起舞,真是美麗非常。太陽光緩緩移動,斜斜照在懸掛于廊下的畫上,不大會兒的功夫,卻見幾只蝴蝶竟然陸續飛過來,落在謝橋的百花獻壽圖上,久久流連不去。 下面小丫頭見了,不禁齊聲驚呼。引得何老爺子與眾位來拜壽的官員們一起過去瞧。見幾只斑斕彩蝶落在百花圖上,煽動著五彩的翅膀,竟好似和畫融為了一體,卻又動靜皆宜,真真稀奇非常,紛紛jiāo口稱贊。 他們這一番喧鬧,驚動了上面的女眷。姑太太哪里正和謝府里的兩位太太說話兒。謝橋坐在一邊執著團扇,有一搭無一搭的瞧著前面戲臺上的粉墨小戲。唱的正是應景的折子曲目,滿g笏。說的是郭子儀七子八婿拜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