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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垂花門,繞過門前的富貴牡丹cha屏,行過穿堂,眼前豁然開闊,一個敞亮嚴整的院落呈現在眼前。正中五間上房,雕梁畫棟飛檐吊角,好一個富貴華堂,兩側抄手游廊間廂房林立,廊上懸著各色觀賞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叫喚的甚是清脆動聽。 廊沿下站著幾個衣著鮮艷的丫頭,一見她們進來,門前的兩個穿著綠衣的丫頭忙打起簾子回話: 『三姑娘到了』 何mama不著痕跡的輕輕拍撫了兩下謝橋的手,退了開去,屋里卻迎出來一個面容白凈的jīng明婆子來,悄悄打量了幾眼這位幾年不見的三姑娘,暗暗一贊,笑道: 『老太太念叨了這些天,今兒可算是到了』 謝橋吃不準這婆子是什么來頭,旁邊的婆子低聲道: 『這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謝mama』 謝橋猜大約是祖母房里有臉面的婆子,遂微微蹲身就要施禮,那婆子忙伸手攔了,親手攙了謝橋道: 『這老奴可擔不起,姑娘這一禮下來,可不要折了我的壽命了』 說著扶引著謝橋進到了屋里。當屋站了滿滿的人,主子、丫頭、婆子個個衣著不凡,均斂聲屏氣,連一聲咳嗽都不聞。正前方擺著一張核桃木嵌螺鈿理石的羅漢榻,榻上置了同樣材質的小炕幾,中間靠坐著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封君。 謝橋便知這是祖母,急忙上前,早有人放下了團花如意的軟墊,謝橋撲通就跪倒在地,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老人滿面激動的親手扶起她來,拉著她的手坐在榻上,從上到下的仔細端詳,但只見三年多不見,倒是真真變了一個人似地。 雖穿的到底素凈了些,卻出落的好個大氣的摸樣,明眸秀目,瓊鼻紅唇,雖仍有幾分瘦弱之態,然,舉手投足眉梢眼角,卻透著那么股子難得的端莊大氣,瞧著倒是很有幾分與眾不同的氣派,兼皮膚潤澤白皙,更顯得眉眼盈盈,說不出的招人喜愛。 不知不覺中,竟是個大姑娘的樣兒了,老太太端詳了半響,才道: 『真是長大了不少,瞧著比小時候康健多了』 旁邊的謝mama忙道: 『老太太,三姑娘剛到,一路舟車勞頓,可是連口茶還沒吃呢,再說這滿屋子的人,您只拉著孫女說體己話可怎么行』 老太太一聽倒是笑了,邊高聲喊著給姑娘端茶來,一邊放開謝橋,指了指左側站著的兩個婦人開口: 『這是你大伯母,那是你二伯母』 謝橋急忙站起來,就要跪下磕頭,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扶住,都說一家子不用行此大禮,大伯母張氏拉著謝橋的手細細瞧了一會兒子笑道: 『小時候那會子,瞧著身子極是不好,三天到有兩天是病的,這一次倒真真大好了,莫不是我那三弟妹這一走,倒是把自己閨女的病氣帶走了』 老太太道: 『我思量著也正是呢,可見我這三丫頭是個有大福的』 二伯母走過來湊趣道: 『我瞧著咱們三姑娘這一回來啊,老太太那疼小輩的心思,就一門子都撲到咱們三姑娘身上了,可是也不是』 老太太伸手指著她笑了: 『就你嘴刁,難不成你這么大了,還吃醋不成。平日里我可也沒少偏疼你,這時候到湊上來吃侄女的醋,真真我都替你臊的慌?;仡^寶松娶了媳婦進門,難不成你這個當婆婆的也要吃兒子媳婦的醋』 老太太一句話,滿屋的婆子丫頭都跟著笑了起來,只有大伯母的臉色有點冷淡僵硬。謝橋驀地想起來,這二伯母原是謝老太太的親侄女,姑表做親,自然要比大伯母親近許多。而且顯然二伯母更得老太太的意,不過姑表親,真不怕生的孩子是傻子嗎。轉念又一想,古代的時候,好像姑表姨表,都是可以結親的。 老太太拉過謝橋的手摩挲著,細細問了些瑣事: 『可讀了什么書,日常喜歡做什么消遣,可喜歡吃什么,用什么,房里的丫頭婆子們服侍的可底細等等......』 事無巨細的一一問過,忽而又開始打量了謝橋的衣裳,轉頭沖二伯母慕容氏開口道: 『平日里倒是少見這樣的顏色,這莫一看啊,我就覺得好像天都進了屋子里來了,讓人心里瞧著就敞亮,倒不曾想這樣素凈的顏色,穿在三丫頭身上這樣體面。我記得庫房里還有幾匹這樣素雅輕薄的布料,你記得尋出來,給三丫頭多做兩身新衣裳穿。小姑娘家家的,雖在孝中。也不非要穿的白慘慘的不可』 慕容氏答應一聲,門外小丫頭的聲音傳來: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來了』 隨著話音進來三個衣著鮮艷的女孩兒,老太太倒是笑了: 『我正說差人去叫你們的,不想你們倒是機靈,自己就過來了,來來你們姐妹們好好親近親近,上一次見面還是你們小時候呢,說不得,早就忘了彼此的摸樣了』 三人過來先給老太太見禮,又給兩位太太行了禮。謝橋才和她們一一見禮,頭先的一個瞧著比自己大一兩歲的樣子,個子比自己高,有點豐腴,皮膚白皙,珠圓玉潤,五官不算很美,但自有一股子高傲凌人的姿態,便知這是大堂姐謝雅,一看即知,不是個好相與的。 后面一個歪著頭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姑娘,比謝雅漂亮的多。和謝雅差不多大,細眉大眼,明眸善睞,抿嘴一笑,臉頰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配上已經初現窈窕的身段,說不出的甜美可愛,一身粉紅的衣裳,十足jīng神,瞧著倒是比謝雅親切不少,謝橋知道這大概是謝賢。 最末的一個,看著比自己略小,長的倒是也不差,只是有點縮手縮腳的小家子氣,目光閃爍,膽小非常,該是謝珠了。 老太太瞧著這四個孫女,不禁暗暗比較,平常還不覺得什么,這站在一起,卻高下立現。無論行動說話,還是通身的氣韻,謝橋愣是高出其他三人一大截子出來。 老太太暗暗點頭,說起來雖說都是孫女,但畢竟嫡庶有別。謝雅和謝賢比之謝橋的出身本就差了一大步,更別提謝珠了,于是更把那疼愛之心向謝橋偏了過去。加上想自己一向疼愛的幺兒,如今都三十多了,膝下才得了這么個寶貝丫頭,自己若是不上著心的護著,哪里能成。 謝橋見過三個姐妹后,謝雅并不怎么理會謝橋,只敷衍的點頭笑了笑,就站在張氏身后去了。謝珠,更是一言不發,低著頭怯怯的挪到了慕容氏的身邊戳著。只有謝賢親熱的拉著她的手,嘰嘰喳喳的問她一些杭州那邊的風土人qíng,什么的事qíng。 謝橋撿著有趣的和她說了些,這時外面一個婆子進來回說,老太爺帶著東院大爺過了二門,向這邊屋子來了。老太太急忙站起來,沖謝橋招招手,謝橋急忙過來攙扶著祖母,老太太領著一屋子的媳婦仆婦迎了出去。 4 4、見祖父謝府開午宴 剛出了屋子,就見那邊過來一老一少,謝橋知道肯定是祖母和大堂哥了,到了近前,眾人急忙見禮,簇擁著進了屋子,謝橋才看清楚兩人. 父親謝宜岳頗肖祖父,雖是老爵爺,但渾身上下卻盈滿濃重的書卷氣,保養的極好,jīng神矍鑠。大堂哥謝寶樹,俊眉朗目,光華內蘊,倒令謝橋想起了那個典故,譬如芝蘭玉樹,yù使其生于庭階耳,謝家寶樹果然名副其實。 卻說老太爺,今天剛一回府就得了信,說三姑娘到了,這才到了這后宅來瞧瞧自己這個的嫡親孫女。三個兒子中老太爺自小最喜老三,皆因他雖然xing子有些古板,但卻是個讀書的好材料。老太爺自己喜歡讀書,自然也就喜愛用功的孩子。 三子也真爭氣,并沒靠祖宗余蔭,而是從科舉出仕。如今雖只做到四品知府,但像他們這樣的世族子弟,謝宜岳也是鳳毛麟角并不多見的。更兼長子謝宜山雖可襲爵,但卻是個xing子荒唐的,每日里只知道眠花宿柳,并和一幫狐朋狗友在外廝混。值得欣慰的是,倒得了一個出色的嫡子,不然將來謝家這一支,說不得就斷送在他手里也未可知。 謝寶樹長房長孫,不光生的好,xing子也好,倒不像他親爹,反而隨了他三叔,是個喜歡讀書用功的?,F如今乃是太學監生,在老太爺眼里,三子謝宜岳,長孫謝寶樹,是自己膝下一等一得意的子孫。 因此自從三子外放后,凡有要緊的應酬,均會攜著長孫前往,想著讓他多見市面,長些見識。老太爺一直耿耿于懷的就是,三房的子嗣稀薄,雖娶了仕宦家里的貴女,卻只生下一個嫡女,且從小是個先天不足的。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病的,雖聰明處常人莫及,但一個是女孩子,聰明會讀書也無甚大用,二一個,往年間,瞧著那形容,卻是個不容易養大的,怕白白費了一番心。 故此,謝橋雖自幼聰慧,老太爺對這個嫡親的孫女卻不怎么上心。如今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可是剛進了院子,略一打眼,到楞了一下,廊下滿滿的主子姑娘,丫頭婆子,他一眼就看到了嫡妻身邊的小丫頭。 好個體面大氣的女孩家,模樣看上去,依稀還有幾分舊年的輪廓,然,這通身的氣韻,卻真真變了一個人一般,差點子就認不出來了。 老太爺坐定,早有婆子把那軟墊放在了地上,謝橋前行兩步,跪下磕頭: 『孫女謝橋拜見祖父』 老太爺微微抬手,慈祥的道: 『好好!起來吧』 老太太指了指謝寶樹道: 『三丫頭,這是你大哥哥』 謝橋急忙上前半蹲福了一禮: 『見過大哥哥』 謝寶樹忙道: 『自家兄妹,何用如此客氣,meimei這一路辛苦了,三叔可還好......』 謝橋微微頷首: 『父親的身體這一向倒還康健,只是如今母親不在了,自己又不在身邊,總有些掛念』 老太太聽了,倒是拉過她的手道: 『你這丫頭倒是個孝順的孩子,你父親身邊自有人伺候看顧,這個你不用懸心,只在這里安心住下,和姐們們一起讀書玩樂也就是了,等你父親述職回京,自然能父女相聚』 老太爺暗暗品度謝橋半響,見她進退有據,雖年齡幼小,說出話的卻極有章法,不禁暗暗點頭,又細細問了這幾年的qíng形。主要問了功課,讀了什么書,讀到了那里,可請了先生等等...... 謝橋一一回答了,有那不怎么清楚的,也自己度量著編了一二處。祖父問的滿意了才道: 『你本是個別樣聰明的,可惜自小大病小災不斷,如今既然康健起來,這書還是多念些的好,雖是女孩家,多明白些道理也是好的』 說著指了指謝寶樹: 『別的兄弟也就罷了,你這大哥哥如今在太學讀書,是個用功的。你若有那不明白的地方,不好問先生,可以問你大哥哥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