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無紫非杏極其默契的跑去將地上的鳥尸剖腹取膽。在場的人看不明白,這金足鳥并不常見,不少人根本連什么這是什么兇獸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這鳥膽可以入藥了。在趴在地上眼睛都猩紅猩紅的方展和咬著一口銀牙細齒卻無計可施的林書書和一群臉色灰不拉幾頹敗又郁悶的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無紫非杏大喇喇的取好了膽。 喬青笑瞇瞇很滿意,帶著三人一貓,于萬眾矚目下大搖大擺離開了這片兒血腥滿地的山腹。 直到那紅衣遠遠消失,在場的眾人也不知那東西究竟為何。只留下了一個關于玄王爺的傳說,口口相傳蔓延在前往玄云宗的道路上。 …… “公子,你怎么沒殺他們呢?玄云宗的那些人……” 下山的路上,非杏歪著頭問道。 因為沒有馬車,喬青四人便一路靠著雙腿走下山,依舊是一路太平,兇獸無蹤。喬青笑笑:“兩個原因,第一,剛才不只有那些人在場?!?/br> “還有人?”非杏大驚。 三人對視一眼,完全沒感覺到四周還有其他人。 “一開始我也沒注意。不知道什么什么來路,比咱們到達那處要再晚一些,一直到上了那山壁之后,才感覺到附近還有另一只隊伍?!眴糖嘞胫櫫税櫭?,等到從那洞口取了蛋出來,那批人也沒離開。不奪寶,不現身,也并未有任何的殺氣和惡意,隱藏在周圍好像只為了看個樂子:“大概一二十人,為首的人恐怕和我差不多的等級?!?/br> “紫玄?”無紫也捂著嘴大驚。 喬青聳聳肩:“只是感覺?!?/br> “如果那些人知道這一次其實有兩個紫玄高手,肯定不敢再想什么奪寶的事兒了?!?/br> “也不一定,貪婪,人心,最是難以控制?!?/br> 喬青把玩著大白的尾巴,想起那只巨蛋郁悶的苦下了臉,早知道是個蛋就不白費功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在還有幾十顆完整的鳥膽,算是補足了她受傷的心。無紫非杏齊齊翻白眼,得了便宜又賣乖說的就是自家公子了! “那第二個原因呢?” 嘴角微勾,再一次顯出了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邪笑:“秘密?!?/br> 果然,兩人望了望天,賣關子什么的公子最喜歡了。既然她不愿意說,哪怕心里好奇的貓抓一樣兩個丫頭都不問,反正到時候總會知道的。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群玄云宗的人悲劇還沒結束??!可憐的方展,拜入哪個師門不好,要拜入得罪了咱家公子的玄云宗…… 蘭蕭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一路有說有笑的走著。 這山雖兇,卻并不大,如無意外直行穿山也不過是一日的路程。再加上路上沒有兇獸的肆擾,四人腳程快,趕在了天黑之前下了萬厄山。山腳處不遠便見到了農家獵戶,不小的一個村子,村民卻是樸實的很。 一夜無話。 翌日出發之際,給了村民一點兒銀子,又買了這村子里的一輛牛車,便晃晃悠悠的啟了程。 無紫非杏在前面駕車,兩人還是第一次駕牛車,新奇的很。喬青雙臂枕著頭,在牛車后方的車板子上露天躺著,一路曬著初秋的陽光,自在愜意。蘭蕭坐在她旁邊,卻是恨不得找個什么把頭給包起來。這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修羅鬼醫和喬家家主就不提了吧,你偽裝堂堂一字并肩王竟然就這么大喇喇躺在牛車上。 這……要是讓玄王爺知道了,還不一刀劈了你! 什么英明神武王爺的面子全掃地了。 蘭蕭自小在將軍府被寵大,還從沒這么丟臉過,一張白皙的臉紅了個徹底。偏偏這主仆三人兩個新奇一個愜意,都根本不把這當回事兒。倒是唯有一只肥貓和他產生了共鳴,將頭埋在稻草里,只露出個屁股見人。每次旁邊兒有人或乘馬車或者騎馬極端鄙夷的掃她們一眼經過,蘭蕭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大白的屁股上。 喬青掀起眼皮,又懶得搭理的閉上:“老子自逍遙,管旁人怎么想干嘛?!?/br> 話音方落,喬青耳尖動了動:“聽見聲音沒?” 蘭蕭被轉移了注意力,側著頭使勁兒聽,半響搖了搖頭:“我只有綠玄,聽不到,人的聲音?從哪個方向來的?” 喬青翹著二郎腿,朝身后的方向揚了揚下頷,她聽見的是一個隊伍的聲音,凌亂的馬蹄聲,還有車轍劃過地面的吱呀聲,想必人數不少。這些人行進的速度也不慢,最起碼比她們這牛車要快的多,想必一會兒就能碰上。她沒再說話,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感,這也許會是昨日萬厄山上那隊人。 果然,大半個時辰之后,馬車聲越來越近。 睜開眼,便見到了遠遠行來的一個隊伍。 最顯目的是一輛低調的馬車,這馬車極大,用料亦好,不由讓喬青想到了宮無絕的那個房間,外看并無尋常,細細賞來可見華貴之處。前后方分別有十幾匹高頭大馬,身著武士服的男子高坐其上,是車內人的護衛。馬車隊伍很快超越了她的牛車,在過去的一瞬,喬青分明看見了這十幾個武士眼里的驚訝,果然如此。 “哥,你看,是玄王爺!” 一聲清脆如百靈的女子聲音,從已經越過去的馬車中傳來。喬青倒仰起頭瞄過去,那車簾掀開一點,露出俏皮可人的姑娘半面,興奮的對著旁邊人說著什么,對上她看過去的目光,那女子的半邊面頰瞬間紅了,刷一下放下了車簾。 喬青挑眉笑笑,倒是直率可愛。 馬車很快在前方停下,像是在等她,無紫非杏也適時地停下了牛車。 一前一后,喬青從車板兒上坐起來,見那簾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給掀開,袖口呈清爽的墨綠色,隱有云紋刺繡。緊接著,一男子緩緩從其上走下。喬青眼前一亮,好一個俊朗如風的男子。 這男子著一身墨綠錦衣,和馬車是同樣的風格,面料絕好,樣式卻低調的很。五官極其端正,并不是多么精致的美男子,卻給人一個甚是舒服的感覺。下車的一瞬燦然一笑,露出燦白的牙齒,一舉手一投足中透著股爽朗的氣質。 “玄王爺,久仰大名?!?/br> 聲音醇厚如酒。 喬青不由拿他和姑蘇讓比較了一番,盡都是風一般的男子,姑蘇讓是夏日的微風,溫潤細致。這男子卻像是麥田間奔走的秋風,自由,灑脫。伸手不打笑臉人,喬青亦是點了點頭。 他走下馬車,朝喬青拱了拱手:“在下祈風?!?/br> 在腦中將祈這個姓氏過了一遍,并未有能襯得起這人風采的家族,心知恐怕也是化名。她沒報上名字,既然對方喚出玄王爺,那定然就是昨日萬厄山上看熱鬧的那伙人。而看著這男人眼中掠過的一絲了然笑意,恐怕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久仰大名?!?/br> 祈風笑意更濃,身后嘩啦一聲,簾子掀開探出個俏皮的小腦袋。 十四五歲的女子,膚白如雪,明眸皓齒,一手轉著胸前的麻花辮兒,笑吟吟讓人心喜:“我叫祈靈?!?/br> 一句話之后,立即又縮了回去,流淌出清脆的笑聲。祈風嘆了口氣,像是對這meimei極端的無奈,眼中卻流露出淡淡的寵溺之色:“玄王爺莫怪,家妹被寵壞了?!?/br> “無妨,祈大哥有何指教?!?/br> 喬青對這對兄妹算是有好感,不過大白天的忽然停下車跟她自報家門,未免奇怪了點兒。她本身并非愛交朋友的人,萍水相逢一點頭就好,直接下車攀談,也太自來熟了些。 她這一問,祈風反倒先愣了一下,一愣過后便低頭笑了起來。 他本是個極為隨性的人,朋友遍天下。偶然游歷到大燕,聽聞了玄云宗六十大壽的事兒,便好奇過去看看。又這么巧昨日碰上了那兇鳥守寶,自然也要瞧瞧的。他去的晚,到的時候在場的人已和那群兇鳥打到了一起。正覺無趣要離開之際,便看見了這少年利用眾人引開兇鳥攀上山壁的一幕,那身手,那風姿,當下便得他一聲贊!隨后一直看著樂子看到結束,便對這少年大生好感。又這么巧,今天再一次碰上了這少年。 昨日見這少年,嘴角噙笑,黑眸清亮,該是極好相處的人。這會兒近了看,才發覺她眼中少有溫度,笑語晏晏的表面之下,恐怕那隱藏的是一個涼薄的性子。 祈風也不尷尬,當下便尋了個理由:“在下也是往玄云宗而去,邀請玄王爺同乘馬車?!?/br> 說著,對著喬青身邊的牛車眨眨眼。 喬青往牛車上一掃,蘭蕭和大白已經整個鉆進稻草堆里裝睡了。她翻個大大的白眼,這倆二貨:“多謝祈大哥好意,在下還要在這路上多耽擱幾天,并不急著趕路?!?/br> 這便是婉拒了。 祈風點點頭,很明顯地聽著馬車里靈兒的一聲失望嘆息。和喬青再寒暄了兩句,告了別,便鉆進了馬車。 馬車一路行走,祈靈掀開車簾偷偷瞧著后面的人。牛車之上,那紅衣男子隨性的躺著,好像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不過也實在不需在意,有的人便是躺在那破破爛爛的車板兒上,也掩飾不住周身的風華:“哥,這玄王爺真好看?!?/br> 腦袋上被拍了一記,她吐著舌頭回過頭,便見大哥神秘一笑:“玄王爺好不好看大哥是不知道,不過這少年自然是好看的?!?/br> 祈靈眨眨眼,聽不出他話中的深意,只道:“靈兒想嫁給她!” 祈風的臉色驟然鄭重了下來,她一愣,大哥從來隨性極少有生氣的時候,這樣的神色便是有正事要說了。隨即便聽祈風一字一頓說道:“靈兒,那不是你能想的人?!?/br> 祈靈難免失望。 她苦下臉鼓著腮幫子,提起這等事并不羞澀,直率又純真:“可是靈兒喜歡她,又是王爺,又是紫玄,人也有意思的緊?!?/br> 祈風半天沒說話,祈靈扯著麻花辮扁著嘴咕噥了幾句。畢竟年紀輕,黯然只是一瞬,隨即又興奮了起來,抱著祈風的手臂搖晃道:“大哥,你也覺得玄王爺好吧,她昨天可帥呢,那群人被耍的團團轉就差找根繩子吊死在萬厄山了!玄王爺下山的時候,根本沒人敢攔,那句話叫什么來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腦袋上又挨了一記。 祈風笑著搖搖頭:“真不該帶你出來,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br> 祈靈趴在桌子上,白皙的指尖玩著發梢,紅著臉笑嘻嘻道:“不嫁玄王爺就不嫁好了,大哥不喜歡靈兒嫁,那靈兒就嫁給別人!不過要讓靈兒選,以后就照著玄王爺這樣的男人來找!” “哦?哪樣的人?” “純爺們!” “噗——”喬青一口口水噴出去老遠。 他們的馬車走的并不快,一直處于牛車的前方百米左右。兩人說話并不顧忌,也不知道這番話被她一字不漏的聽了去。 本來么,哪怕是紫玄高手誰會沒事兒伸長了耳朵聽人墻角?偏偏喬青這人沒啥道義,她這次去玄云宗可是送死的大事兒,這一隊人只那祈風就是紫玄高手,玄氣應該跟她差不多,初入紫玄。而另外的那群武士,也盡皆有著無紫非杏的水準。這樣一群突然出現的高手,又是往玄云宗而去,有什么目的,會不會引起什么變故,她都要打算好。 這一聽,先是自戀的摸著自己的臉,隨后聽那祈風語氣,果然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 最后便聽到了純爺們三個字。 喬青呆滯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雖然她一向以爺們自居,但是歸根究底是個女人好么。喬青很郁悶,這樣爺以后還嫁不嫁的出去了?她敲敲前面兩個丫頭:“老子很爺們?” 無紫非杏眨眨眼,看著自家公子一身男裝打扮,吊兒郎當的斜在牛車板子上,翹著二郎腿,嘴里還叼著根兒草,問出的五個字里四個都透著股純爺們的氣息…… 兩人一臉苦逼的默默扭過了頭。 答案很明顯,喬青自暴自棄地仰回稻草上,便見把頭埋在草堆兒里的大白呼哧呼哧的像是在笑。她捏著大白的尾巴尖兒提溜出來,果然這肥貓圓溜溜的貓眼里盡是幸災樂禍。 沉默。 帶著殺氣的沉默。 大白屁顛屁顛一抬頭,正正對上一張陰惻惻的笑臉,立即感覺到大事不妙,貓命危矣!兩只肥爪子刷一下捂上臉,露出一個“我沒說話我沒看見我也沒聽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滑稽模樣來。 喬青瞇起眼,在滿清十大酷刑中搜索著折磨這肥貓的刑罰,忽而感覺牛車停了下來。 “怎么了?” “公子,前面好像有點問題,有一群人堵住了路,那祈公子的馬車也被攔在了那里?!?/br> ☆、第一卷 大燕篇 第六十七章 “還請公子相助?!?/br> 喬青的牛車骨碌咕嚕滾上前的時候,正聽見這句含羞帶怯的求助聲。 兩面高聳的山壁之下,一條蜿蜒似蛇的小道羊腸看不見盡頭,說話的女子便站在這小道入口,高胸纖腰,窈窕火辣。后面跟著一群拉貨的車隊,打眼望過去足有五車,以大紅色綢布包裹其上,看不出是什么東西。三四十個武士丫鬟仆從并列左右,面帶喜色朝著祈風的馬車抱拳相請。 車簾一掀,祈風走了下來:“姑娘,還請細說?!?/br> 那女子怔怔望著眼前男子,腮染紅霞,一只手不自覺的絞著腰間短鞭:“公……公子……” 一邊走出個管家模樣的仆從,老頭見自家從來飛揚跋扈的大小姐這副模樣,唉聲嘆氣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大燕隸屬翼州西南,多山,多林,多險。尤其最近去往玄云宗賀壽的人越來越多,一路上的山賊土匪便瞪起了眼睛,趁著這六十大壽準備狠狠干上一票。而眼前這條路據說越是往內,便越是狹窄,多有山匪出沒。 這姓卓的女子貌似有點兒本事,本欲硬闖而過,被這老管家勸了下來。老頭本著小心為上的原則,早在路上便派了幾個家族武士先行查探,結果一直行到了此地,離著派出的時間已有足足七日,那幾名武士卻失了蹤跡,丁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于是一干人等帶著這五車壽禮,站在這一線天騎虎難下。 進去,怕危險。繞道,又嫌麻煩。 正巧碰見了祈風的馬車隊伍,便打上了同行的主意。 喬青坐在牛車上聽完,覺得沒什么意思。再看這行人殷殷期盼地望著祈風,尤其那卓姓女子,如狼似虎只差把祈風一口給吞了。至于她這寒酸的破牛車,這些人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便直接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