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非杏點點頭:“玄王爺,咱家大白說了,它剛才跟你打招呼你竟敢不理它。嗯,它不和沒禮貌的人打交道?!?/br> 宮無絕起身就走,再在這里呆下去,他才是真的腦子有??!一只神神經經的貓,四個神神經經的人,還有個消失無蹤的神經主子。一身黑衣的男人飛速離開了這見鬼的小院,直到走的遠遠,還能聽見后面斷斷續續傳來的讓他凌亂的對話…… “喵嗚?!?/br> “算了算了,莫要和他計較,咱大貓有大量?!?/br> “喵嗚?!?/br> “嗯,你是最優雅的貓,你是紳士,那人怎么能比你還驕傲!” “喵嗚?!?/br> “什么?!你說你剛才只顧著打滾了也沒注意擄走公子的是誰?!你這只不優雅不紳士的賤貓,不早說……” 沒有了利用價值的肥貓,就這么被從來溫柔的非杏一巴掌拍飛了。房內四人對視一眼,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哪怕公子將計就計,也該給她們留個準話啊。即便對自家公子一向有信心,此時也不由得擔憂了起來,只希望她無礙才好。 * 喬青自然沒事兒。 此時的她,正被關在喬府一間幽靜的院落里,房外有侍衛把守著,在遠些,她側耳傾聽,還能感受到極多的人嚴陣以待。冷笑一聲,喬府內的一切又怎會逃過喬延榮的耳目?若非有他的首肯,宮玉也成不了手。 這爺爺倒是盡職盡責的很,幫著外人把她這親孫子擄走,還給提供窩藏的地方。 環顧這豪華的廂房??v排的九宮格上,一尊青玉駿馬傲然而立,玉質清潤透亮似有水波在內流動,與一邊半人高的赤紅珊瑚呼應點綴,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極致的瑰麗之中。 真是瞧得起老子??! 喬青干脆躺下去,既來之則安之。 她安了,有人卻不安了。 門口的守衛狐疑聽著里面的動靜,也就是沒有動靜:“怎么這么安靜?不吵不鬧的?!?/br> 這種事兒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以往玉王爺看中了什么人,那必是要強取豪奪的。里面也不乏一些大家族的少爺公子千金小姐,甚至孌童也曾擄過一二。然而不論男女不論老幼,哪一個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最淡定的也得掀個桌子,砸個盤子才合理吧?何曾像現在一樣,關進去已經一個多時辰,這喬家九公子早就應該從迷香里醒來了,里面卻一絲兒的聲音都無。安安靜靜,乖乖巧巧,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人心下驚疑。 “的確邪門的很?!?/br> “那……要不進去看看吧?” 一個侍衛正要推門,被另一個趕忙攔?。骸澳惘偭?!萬一這是她的詭計,讓她就這么跑了,咱們怎么跟王爺交代!” “不……不會吧?” “哼,不會?你忘了上午的考核里她的表現了?整整十六年,誰聽說過這九公子對醫術有研究?咱們聽見的可只有她的廢物名聲,玄氣不會,醫術不懂,這人蟄伏了十六年,連喬老家主都看不出端倪,那得是多大的能耐!還有剛才去她的院子里,里面什么環境你沒看見么?這九公子何止是不出聲邪門,那豪華的內室簡直匪夷所思!” 那侍衛頓時縮回推門的手。 的確如此,剛才那內室的奢華簡直要閃瞎了他們的眼! 即便比起這會兒王爺用來藏人的房間,都要高檔上不是一星半點!從來作為一個廢物的她,那本應該破落頹敗的房間,如果這其中沒有貓膩,又怎么會是那樣?侍衛點了點頭,不敢再興起進去瞧瞧的想法,只希望王爺早些回來,讓他們把所見所聞通通匯報了。這九公子,一個不好就是王爺的大麻煩! 正擔憂著,前方宮玉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步伐很快,帶著點興奮匆匆而來,錦袍生風腳不沾地一路飛速到達了門口。侍衛迎上來正要說話,他已經一擺手,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緊閉的房門上,一推。 吱呀—— 宮玉喘著粗氣大步走了進去。 細長的眉眼在房內一掃,竟沒有見到預想中的人影,心里一沉,陡然加快的步子沖上前去。走到一半,才猛然松了一口氣半瞇著眼睛望向床榻上側臥的一道身影。垂下的紗簾內,她側身朝內的躺著,線條修長順滑毫不玲瓏,滿頭青絲散開在枕上,火紅的衣擺垂下床沿,竟是……睡著了。 房內寂靜的可怕,只有某人不知死活的鼾聲,一聲又一聲,輕緩的響起。 宮玉哭笑不得,他放輕了腳步生怕吵醒這心尖兒上的人,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心臟都像是要跳出胸膛。終于,拉開床幔,那么清晰的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少年,他俯視著這張夢寐以求的精致側臉,白玉般的肌膚,蝶翼樣卷翹的羽睫,黑到極致,又白到極致。向下看去,目光沿著鼻翼到嘴角下頷脖頸……咕咚一聲,宮玉不可抑制的吞了口口水。 黑眸悠悠睜開。 壓下身上一根根站起的汗毛,喬青翻個身坐起來,倚著床壁望向床邊精蟲上腦喉結滾動的男人,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在這樣的神色中,宮玉升起的情欲頓時如一盆冷水澆下:“你不害怕?!” “怕什么?”喬青把玩著散落肩頭的青絲,悠然一笑:“二姐夫想和小九敘敘舊而已,自家人有什么好怕?!?/br> 宮玉緊緊盯著她,見她的確輕松,這樣的坦然絕非能偽裝出來的。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以前對這小九不過是因為美貌,經過了今日一上午他更是移不開眼。門外的侍衛都能看出的問題,他又何嘗看不出來,這少年韜光養晦臥薪嘗膽背著廢物的名聲這么多年,必然有所圖謀!而今日更是他的大日子,絕不允許有丁點的差錯。 成則一飛沖天。 敗則身首異處。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舊對這少年放不下心,移不開眼。 他只恨,她為什么沒在昨夜牢中被喬雨毒死,要讓他看見她今日的無雙風華,深深沉溺…… 宮玉笑夠了,走到桌案旁扶著坐下,語調帶著點病態的激動:“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這喬家?還是要為當年的事報仇?不管是什么,等本王坐上皇位,本王幫你!” 這話可說是豪情萬丈!甚至連他大逆不道的謀劃都透露出了一二。然而想象中的激動和驚恐都沒出現,喬青不甚有興趣的挑挑眉,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條件呢?” “本王待你,沒有條件?!?/br>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玉王爺,當我是三歲孩子啊,你這話說出來也不嫌寒磣?”喬青這次才是真笑了,她從床上下來,甩手朝外走去:“既然沒條件,那我就走了啊……”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喬青大力甩開,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被這人碰一下,回去得消幾天毒??! 她轉過身,不屑的斜眼看過去:“又有條件了?” 宮玉坐著,她站著,這等俯視的鄙夷的神色讓他生生矮了一頭。他立即站起來,卻發現即便是比這少年還高出少許,哪怕是被她仰望,都有一種她在云霓之巔,他在泥沼之下的卑微感。這種感覺讓他羞憤欲死,冷笑道:“本王話沒說完,沒有條件,卻有前提!” 喬青冷嗤一聲,這就是差距。 她不由自主拿眼前的人和宮無絕比較,不論那見鬼的男人多么腹黑陰險,可只要說出的話,絕對是一言九鼎!哪像這人,說話跟放屁似的。喬青揮開腦子里的想法,拿這畜生跟人比,自己也有毛?。骸俺闪?,你的前提老子心知肚明,什么條件的我不需要也不在乎,自有喬雨喬云雙那樣的大把的人上趕著想要,愛給誰給誰?;饰贿€離你八丈遠呢,就在這大放厥詞一副非你莫屬的惡心相,少給老子丟人現眼了!” 喬青說完,甩手走回床上,閉目不言。 她清楚明白的很,這個房間現在她走不出去,不,并非出不去,她要是以暴露玄氣為代價,外面那些人都得歇菜??墒沁@明顯不是個好提議,她的玄氣還等著在最后時間,給某些人致命一擊呢…… 喬青依著床壁心念電轉,最后的結論就是,她還得在這里呆上個一時半刻。再過些時候,總有沉不住氣的人來送她上西天,或者說,幫她一把。感受著宮玉越來越猙獰的氣息,她渾身舒坦,揮揮手趕蒼蠅一樣的厭煩:“趕緊走吧,玉王爺,再在這磨磨唧唧的,你到嘴的鴨子都要飛了!” 喬青這番話,反倒讓宮玉肆虐的怒氣一頓。 “你知道?!” 這就是喬青的目的,在這里和宮玉對上明顯不合適。一旦他狠下心出手她就必會暴露玄氣,剛才那一頓罵自己也痛快了,這會兒把他趕走才是正經。宮玉只沉浸在巨大的驚詫中,完全沒發現,自從進了這房間開始,一切的步調走掌握在這少年的手里,不論是怒是驚,全部被這少年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給引導掌控。 喬青輕輕笑起來:“何止我知道,玉王爺,你聰明一世怎么這會兒這么糊涂呢?” “什么意思?” “我好歹也是喬家的九公子,爺爺當年做的再不對也是我的親爺爺,再說整整十年過去了,沒有了喬家我還有什么呢?想必我要說血濃于水你會當成放屁,但是的確如此,我的一切都依靠著喬家,只要喬家還存在,我就是喬家的九公子,若不存了呢?我是誰?一個沒有玄氣的廢物而已……”草稿都不打,喬青臉不紅心不跳說的情真意切:“這樣的情況下,我怎會生出二心……” 宮玉皺皺眉,道理的確如此。 當然,前提是喬青真的是個沒有玄氣的廢物。 見他凝神思索,喬青接著道:“你再想,連我都清楚明白的道理,爺爺若是都想不通,他這一輩子也就白活了!” 宮玉霍然抬頭:“你是說,他以你牽制本王!” “總算想明白了,玉王爺,直到現在,你發現了我有丁點的懼怕么?我是有后盾哪……喬家御醫世家榮寵數輩,為何要在這一輩為你甘愿冒險?支持一個篡位的王爺冒險和玄云宗分擔那從龍之臣的功勞并在今后留下千古罵名,和支持當今皇上一舉清剿有不臣之心的你將喬家榮耀延續下去……你說,他會選誰?你猜,如今你呆在這里的這段時間,廣場上會發生怎樣的滔天巨變?你的布置……到底還在不在?” 宮玉面色驚疑,一條腿不受控制的率先邁出了步子,轟然朝外沖去。 然而到了門口,他又一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把這事告訴我?你不是和喬家是一體的么?” “不,爺爺他已經老了,他拼不動了。我跟爺爺合作牽制住你,作為回報,由他將喬家家主之位傳給我,這的確是最為穩妥之法。不過……”靠,這樣還騙不了你?!喬青站起身,一身紅衣蕩出妖邪的弧度,黑眸如星承載著俾睨天下的狂傲:“我更喜歡當這功勞無上的從龍之臣,讓喬家恢復太祖時候的無上榮耀!” 言語錚錚! 震的宮玉怔在當地,這知道癡迷的望著他。 他不由想起了上午時候喬延榮對戚長老說的話,“老夫活了一把歲數,一切求穩?!边@句本是讓戚長老打消忌憚的話,此時在喬青這一番胡謅八扯中,便成為了她的言論最有利的證據! 其實如果他有時間細細想來,便能聽出這其中諸多狡辯之詞,但是可惜,他從一進門就被喬青把握住了節奏,所有的心思都被喬青牽著走。先是以厭惡之言刺激的他大怒,后一語戳穿了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部署。那個時候,宮玉便已經方寸大亂,夢寐以求了一輩子的皇位,論是誰聽到這如雷灌頂的消息,也不會淡定。之后喬青更是在連消帶打的忽悠之下,硬生生將喬延榮從從龍之臣,扭曲成了叛變之患。這一股腦的信息砸下來,根本宮玉已經完全的懵了…… 所以此刻,他呆怔著,心中的驚懼猶如驚濤駭浪騰騰翻滾。 “玉王爺?” 喬青的一聲輕喚,讓他瞬間回過神,深深的看著她已經帶上了幾分感恩戴德:“好!一旦本王成事,必承諾你……” “還不趕緊的走!”喬青打斷他,這人真心能嘰歪,你不走害老子的怎么來:“再晚了別說皇位,連二路汽車都趕不上了?!?/br> 宮玉撒腿狂奔。 猶如颶風狂飆出了房間,那門被玄氣震開再猛然闔上嗡嗡作響,便如他此刻的心情,一團亂麻。 門口守著的侍衛見他出來,正要再一次稟報,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見自家王爺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樣,跐溜一下躥沒了影子。侍衛撓撓頭:“王……王爺怎么了?” 另一人回頭看著緊閉的房門,仿佛看見了里面紅衣少年躺在床上微勾的嘴角,就如在上午的考核中那般,掌控一切的成竹在胸。他說不清為何有這樣的感覺,只從方才王爺飛奔而出后,心里就七上八下…… “要不要去稟告太后娘娘?” 這話剛剛問出,遠遠便看到太后娘娘身邊的親信太監趙公公,提著一籃酒水走了來。侍衛連忙迎了上去:“趙公公,您怎么來了?” 趙公公五十余歲,身子微有佝僂,男女不辨的尖細嗓音回道:“太后娘娘看王爺離場了,便讓奴才來瞧瞧。怎么這么久都沒回去,可是午膳時候沒用,這會兒不舒服了?這不,還帶了酒水來,王爺可在里面?” “回公公,王爺已經離開了?!?/br> 趙公公笑笑,仿佛松了一口氣:“離開了就離開了吧,這酒水都帶來了,也不好再拿回去。誰在里面???”不待侍衛回答,他就推門走了進去:“能藏到這里來想來也是王爺心尖尖兒上的人,那就算是太后賜予她的吧……” 兩個侍衛正要攔,卻忽然收回了手:“公公說的是,里面的是喬家九公子,這酒水賞了也不算埋沒她的身份。公公請?!?/br> 趙公公滿意的走了進去,隨即房門被關上。 片刻后,里面傳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聽出是趙公公在好言勸著九公子用點酒水,隨即靜默了一會兒,然后…… 砰—— 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在這寂靜的院子里森然響起。 侍衛互相對視一眼,知道事情成了! 他們已經猜到,那酒水絕對有問題,也根本就不是為了王爺準備的。今日就算毒死了里面那人,難不成事已至此王爺還會和太后為一個死人母子相殘不成?有太后娘娘出面,這不是正合心意么?王爺是成大事的人,絕不能為了這么一個小子,而出任何的差池! 不多時,房門再次打開。 透過縫隙他們看見那紅色的身影正趴在床邊,頭向內側,頭絲鋪展了一地。腳邊酒壺的瓦片到處四散迸濺,還有那個盛酒的籃子,正空空躺在瓦片旁。這才真正的放下心。想來太后娘娘準備的毒酒,絕不會讓她有生還的機會了! “公公慢走?!?/br> 趙公公點了點頭,微垂著首再次佝僂著離開了。 “公公,反啦!廣場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