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云定權苦心孤詣多年,不可能為了女兒而放棄自己的野心,而尉家只會將她視為仇敵之女??梢韵胍?,那時她的境遇有多凄慘。尉卓心狠手辣,她屆時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很難說。 所以,她絕不能嫁給尉東霆。但云定權現在還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在尉卓面前,在天下人面前,依舊扮演著朝廷忠心耿耿的臣子角色,為了顯示忠誠,為了取信尉卓,和尉氏聯姻的事,他一定會答應,而且會表現的感恩戴德,無比榮耀,絕不會考慮到以后她的處境而拒絕這門親事。 老爹顯然靠不住,尉東霆也必定不會輕易放手。她翻來覆去,卻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解決這個棘手問題,直到一桶水都涼了,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才從水里鉆出來。 感情真是讓人頭疼。霧里看花水中望月,紛紛擾擾看不分明。她穿上衣服,打開那黑漆描金的小箱子,里面靜悄悄的躺著十六個金元寶,金燦燦地挺著小肚子,可愛的不像話。 她拿起來貼到心口上,還是金子好,永遠不變樣,忠心耿耿,實用又貼心??上?,他許諾的八十個金元寶雖然很誘人,但她還是更愛惜性命,只能忍痛割愛了。 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她走到后院。云琮正在練拳,幾個月的苦練,招式終于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了。 宋驚雨站在一旁指點他,燈光照著他嚴肅剛毅的面孔,可惜,太年輕太英俊,看上去一點也不可怕。 宋驚雨抬頭看見云翡,怔了一下。 她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一邊看著云琮練拳,一邊漫不經心地擦著頭發,發梢往下滴著水,如墨長發襯托一張皎潔小巧的面孔,眉目如畫,仿佛是一朵夜色中盛開的蓮花,嬌嬈出清水,芬芳不自知。 云琮打完拳,如釋重負地跳上回廊,一身臭汗就要往她身上撲,“jiejie,累死了累死了?!?/br> 云翡忙扯開他,“快去洗澡,臭死了。茯苓已經放好了熱水,快去?!?/br> 云琮一邊跑,一邊脫衣服,說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光膀子也不知道害羞。 云翡忍不住好笑,正要跟上去,突然宋驚雨叫住她。 “什么事?”她扭過頭,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他,手里繼續擦著頭發,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有一排暗暗的黑影,忽閃的時候,仿佛是一只要振翅欲飛的蝴蝶。 他突然神色有點慌亂,匆匆轉過頭,道:“沒什么?!?/br> 好奇怪,叫住她又沒事要說,云翡笑了笑:“你也早些休息吧?!?/br>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剩下蟲鳴聲。宋驚雨慢慢走上回廊,站在她方才站過的地方,燈下有一洼小小的水漬,是她方才頭發上滴落的水,空氣中仿佛還有她留下的清香。 今天是她生日,她好像忘了一樣。 他攤開掌心,一只精巧的玉釵靜悄悄躺在月光里,他緩緩握住了拳,玉釵的棱角扎到了他的掌心的肌膚,溫潤而堅硬。 云翡一連幾日都為尉東霆的那一番告白而苦惱,她必須得在父親回來之前,想出個辦法打消他的念頭才好,絕不能把自己的將來置于水深火熱之地。 秦方早上來接云琮入宮,云翡送阿琮出門的時候,秦方笑吟吟道:“云小姐,今晚上皇上宴請文武新科三甲,讓云公子也出席瓊林宴,今晚上恐怕要晚些回來?!?/br> “阿琮年少,在宮里還請秦公公多關照?!闭f著,云翡將一張銀票放進了秦方的手中,這些日子每個一段時間她都送張銀票給秦公公,秦公公熟門熟路地收下,笑瞇瞇地帶著阿琮走了。 錢能通神,打點好這位秦公公,云琮在宮里還能有人稍加關照。 阿琮走后,云翡在廊下做了一會兒針黹,發現金絲線用完了,便帶著茯苓出門去買?! ∫簧辖衷启浒l現路上的人幾乎都在談論朝廷這次選拔人才的考試,路過茶樓她進去歇腳,里面的茶客也幾乎都在說文武三甲的事情。 她靠窗坐下,只見對面那一桌,坐了兩個老漢,一個留著山羊胡,一個留著八字胡。兩個老漢正聊得起勁,云翡手捧茶杯,在一旁聽八卦。 “這次文科的狀元是蜀中才子甘霖沛。聽說皇上特別喜歡這個名字,所以才點了他為狀元?!?/br> “這一次朝廷開科的確是不拘一格選人才,不論出身,聽說西門外屠狗的張屠夫都去參加了武考?!?/br> “中了么?” “那有那么容易,武考不知道來了多少武林高手?!鄙窖蚝约旱暮?,嘖嘖道:“聽說那位武狀元功夫了得,一桿長槍艷驚四座。槍頭裝有機關,可以噴火,如梨花綻放,名叫梨花槍?!?/br> 梨花槍,這名字真美。 云翡喝完茶,起身帶著茯苓回到了居處。 本來好好的天氣,到了下午卻突然陰沉下來,空氣悶的仿佛像個大蒸籠,眼看要有一場大雨。夏天突降暴雨也是常事,只是偏偏挑了這樣的天氣舉辦瓊林宴,可真是不巧。 因為晚上云琮不在家吃飯,齊氏早早準備了飯菜。吃過飯,云翡和茯苓齊氏坐在廊下納涼,宋驚雨去了宮門外,等候云琮。 院子里悶熱無比,沒有一絲風,連一向清涼無汗的云翡都熱得后背黏膩膩。但轉眼間,突然狂風大作,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樹被風吹得嗚嗚咽咽,樹葉噼里啪啦作響,不多時,電閃雷鳴,憋了一下午暴雨終于瓢潑而下。 院子里瞬時一片汪洋,風夾著雨水四處濺落,茯苓和齊氏忙不迭地將窗戶關上。 齊氏看著窗外瀑布般的大雨,忍不住道:“這會兒宮里,不知道亂了沒有?!?/br> 茯苓道:“天公不作美?!?/br> 云翡咯咯笑道:“哎呀,狀元郎頭上簪的花怕是都要被打濕了?!?/br> 一想到那些男人頭上頂著濕漉漉的大紅花的場景,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正在這時,突然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奇花異草提著燈籠,沿著檐下疾步走過來,后面緊跟著宋驚雨。他懷里托著一個孩子。 大雨滂沱,院子里的燈昏暗不明,云翡只看見云琮軟軟地躺在他的胳臂上,臉蛋埋在宋驚雨的懷里,瞬間覺得手腳冰涼,心慌意亂。 她又驚又怕,跑過去急問:“阿琮怎么了?” 宋驚雨一身雨水,顧不得回答她,扭頭對茯苓道:“快去鋪床?!?/br> 云琮臉色蒼白,右臂包著白布,一片血跡觸目驚心映入眼簾。 云翡嚇得手腳發軟,急聲問:“阿琮到底怎么了?” 宋驚雨道:“今夜瓊林宴上有人行刺皇上。云琮被誤傷?!?/br> 刺客行刺?云翡簡直難以置信,那瓊林宴怎么會混進去刺客?每個人進宮之時,必定會被搜身,就連她上次進宮赴宴,也有一位年長的女官隔著衣服在她身上摸了一遍。 茯苓急忙攤開被子,宋驚雨輕輕將阿琮放在床上。 阿琮蹙著眉頭j□j了一聲,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貓。 云翡心疼不已,輕聲握著他的手:“阿琮別怕??旄嬖Vjiejie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