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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他手中拿下了那塊玉,珍而重之地收回胸口,瞳仁亮亮的,用他最大的誠摯與溫情看著他,柔聲道:“阿烈,我好好藏著它?!?/br> 猊烈目中涌動著劇烈的情愫,猛然低頭,噙住他早已紅腫的唇。 李元憫只微微一聲輕呼便被帶入那片只屬于二人的親昵的氣息里。 他柔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將身體與他緊緊貼在一起。 月色滿人間,溫情脈脈地照耀著人間。 *** 所有人都感受得到猊烈近日的改變。 尤其廣安王府的眾府兵,他雖還是一概肅嚴酷厲,但已不再像往日那般吃人一般的嚇人。 今日,一府兵練陣出了錯,正抖瑟著,那冷面閻王居然不發難,還上前指點了幾句。 周大武與張龍驚得滿眼不可思議,在一旁抱著劍:“咋啦,這是?這小子怎么回事?吃起素來啦?”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搖搖頭,當下各領一路人馬往郊外練場去了。 見著猊烈心情頗好,留于練武場中的府兵緩了好大一口氣,前一段時日,他們簡直□□掉了兩層皮,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他們永遠都不想重溫,看著眼前冷著面的閻王,心間皆默默祈禱他永遠保持這幾日的模樣。 猊烈正持長棍指點,余光瞥見一個白色的人影走來,當下目色一動,冷聲道:“來!” 叫全部人一起上的意思。 一眾打著赤膊的府兵面面相覷,念著這幾日他們總掌大人心情頗好,想必不會下狠手,互相使了使眼色,大喝一聲圍合而上。 然而頃刻之間,慘叫聲連連,七八個漢子像沙袋一樣飛了出去,紛紛躺在地上哎唷哎唷直叫——他們怎會相信這位冷面閻王有吃素的一天! 不由畏怕地抬起頭,居然看見閻王臉上浮出幾許自得,以為自己看錯,正待揉眼細看,卻是傳來一聲清雅的聲音: “大伙兒辛苦了?!?/br> 原是廣安王來了,眾府兵齜牙咧嘴齊齊起身,換了表情恭恭敬敬地拜首:“廣安王!” 李元憫作勢讓他們起身,當下不動聲色遞給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張汗巾:“擦擦?!?/br> 猊烈接過,一顆汗珠劃過臉頰,癢癢的,那帕子上一股他身上的幽香,他喉頭浮動,擦了擦。 過幾日便是嶺南地域特有的祭祀山神的“沐恩節”,對當地百姓的重要性不亞于除夕,李元憫循例訓了些話,便交待那些府兵自行去庫房領賞銀,眾兵士一臉喜意去了,他這才瞟了眼眼前的男人。 他如何看不出來他那些小心思,只低聲責備似的:“何必對他們那般,孩子似的?!?/br> 猊烈不解釋,只垂眸看他,嘴角居然帶著一絲笑意,李元憫耳根一紅,別開眼睛:“我讓廚房給你做了涼湯,去喝吧,這天兒怪熱的?!?/br> 猊烈低聲道:“好?!?/br> 李元憫又道:“后日便是‘沐恩節’,你午后隨我去一趟外面,那些族長須得一一會過,這節日慎重,千萬不要出錯了?!?/br> 眼前人輕聲又應了。 猊烈辦事他一向放心,又何須他交代,可他還是這般雜亂交代著,好像除了說這些話,也沒別的話可說了。 李元憫看了他一眼,靠得近了點,將他手中的帕子給收了回來,指尖磨了磨,又抬頭看他,“別總是板著一張臉,剛才笑著不是挺好的么?!?/br> 這樣近似撒嬌的口吻讓猊烈周身起了一股酥麻的感覺,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殿下……” 他輕輕地喚他。 午后,廣安王府的府幟出現在郊外大片農田之中,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策馬在泥濘的小道上行走著。 隊伍前方,李元憫與一年逾古稀的族長并駕齊驅,偶爾伸手指點著,很快,一行人駐馬停在一片廣闊的平地處,猊烈等府兵及其他族長掣住了韁繩,緊隨其后。 嶺南地域遼闊,民風彪悍,明里是官府一力管轄,但落在實處,卻是這些宗族勢力暗中調度,李元憫一向知道個中關系厲害,自是重視,著力維系,他不端架子,又舍得讓利,歷經七年的專營,倒讓這些人待他死心塌地。 他已隨著族長們視察了一圈歷經三年修建而成的水利灌溉工事,水渠龍車已修完備,正源源不斷地自各個水庫往農田輸送灌溉用水,這幾年嶺南地域歷經了陸陸續續的干旱,居然也沒有減了收成,自是這一套水利的功勞。 望著田間的生意盎然,戚族老滿面感激地朝李元憫道:“若非當年廣安王一力牽頭這水利之事,咱們這嶺南地域豈有如今氣象?!?/br> 李元憫擺擺手,笑著作無謂狀:“戚老不必客氣,也是各位族長們的功勞,若無你們鼎力配合,本王豈能辦成這樁大事?!?/br> 他雖說得簡單輕松,然眾人皆知其間辛苦。不說這工程浩大,便是這開端就是一場硬戰。 念起當年,身后各位族長不同程度面露羞慚,想當初這年紀輕輕貌若好女的藩王提出這等建策之時,多少人嗤之以鼻——嶺南地域氣候潮濕,雨水充沛,哪里用得著勞民傷財去興修這水利,卻不想賊老天說變就變,破天荒連著幾年大旱,若非這水利工事,少不得一場家園破碎、流民千里的噩夢。 旁人自是不知李元憫為何當初一力要推動這工程,他自己卻是曉得。上一世,嶺南地域大旱,莊稼絕收,多少流民造反,朝廷還派了重兵鎮壓,造了一場血流千里的人間禍事。也是基于此因,他寧愿掏空數年的府銀,奔走無數人力,也要咬牙做成這一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