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一舍/他是一幅伸展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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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替我打電話給何珍珍?!甭鍧擅鏌o表情,腳跟一動,轉椅轉向了另一邊,那里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 從這里看出去,與天空平視。洛氏集團的大廈,如一支利劍,只插向天空的心臟。 就如此刻的洛澤,人是銳利的。 他有些煩躁,在去日本前,必須解決了何珍珍這個爛攤子。小草被偷拍的那些照片,他要連本帶利要回來。 程庭已經接通了何珍珍的電話。 “喂?!背掏サ穆曇粢踩缏鍧梢粯永淠骸昂涡〗?,請您到0000號房間來?!?/br> 程庭正要掛上電話,卻看見洛澤轉了過來。洛澤的那一對眼睛漆黑無比,里面沒有一絲光亮??v使窗外陽光明亮,落在他眼里,也沒有絲毫光彩。 洛澤唇動了動,露出一絲似笑非笑:“告訴何小姐。我改地方了。到‘舍’園?!?/br> 程庭有些摸不清洛總的想法,只是覺得洛總變得有些奇怪,讓人無法看清。 ================================ “舍”園,是一座別墅,在郊外。 處于山水之間。 是一棟開闊的建筑,叁層半小樓。小樓掩映在森林里。建筑的內里全是木材結構,利用玻璃與木板搭建、延伸,具有空曠清幽的意味。 庭院遍布杉木、盆景松木等大量綠植。庭院與山水森林、還有小樓融為一體。小樓一層十分開闊,像先唐時的那種廊柱結構,沒有安裝門格,綠樹入景,每換一處地方,都是景致。 移步換景。 當月見來到這里時,驚呼,居然有這樣廟宇一般的別墅。 “你并非不知道,洛澤的那點惡趣味?!甭蹇藢④囬T打開:“要我抱你下來嗎?” 月見斜了他一眼,快他一步,跳下了車。 洛克哼笑了一聲。 “每年夏季,洛澤都要來這里清靜,思索他的禪意哲學人生?!甭蹇说脑捓锍錆M嘲諷。 走進庭院。 月見被一座巨大的鳥籠所吸引。 見她走了過去。洛克說:“那是‘舍’,鳥舍?!?/br> 難怪,這里叫舍園。 鳥籠造型優美,有著圓形的拱頂,頂處鑲嵌一粒紅寶石。 籠門大開著。 里面沒有一只鳥。 洛克見她蔥白的手指撫過鳥籠?;\頂處,除了那粒紅寶石,是一個修長的、弧度優美如一只鳥的長翼展開一般的鉤子。五彩的帳幔,從鉤子底部鋪開,一直延伸,漫過其他的幾個或長或方型的鳥籠。 所有的籠門都大開著,里面有水盆,飼料碗,唯獨沒有鳥。 透明薄如蟬翼的絹絲、明晃晃色彩的絲綢,橙紅的、銀灰的、金黃的、純白的,蒙在那一片鳥籠上,垂垂墜墜,在夕陽的余暉下,艷麗無匹。 四處伸展、張開,如一張巨大的帳篷。 覆在鳥籠之下。 清幽與艷麗,形成強烈的對比。 “就如一邊是清心寡欲的禪境,一邊是勾人奪魄的艷境一樣,對嗎,我的小草?”洛克低笑:“洛澤心里有多少欲望,嘖嘖,也還真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的情欲,快要從這些鳥籠里宣泄出來了?!?/br> 月見有些惱,瞪了他一眼。 風過,那些絲綢、絹絲、輕幔,發出悅耳迷人的窸窣之聲,猶如歌聲靡靡。 洛克的手抓住一塊飄飛的絲綢,又輕笑了一聲。 是對洛澤的揶揄。 “真是一個可悲的膽小鬼,可憐蟲?!?/br> “洛克!”月見十分不高興。她不準任何人這樣說洛澤。 洛克向她走來,月見退后了一步,又一步,撞到了巨大的鳥籠上。 “他想要你,都不敢。不是可憐蟲是什么?”洛克的身體覆在她之上,將她壓向鳥籠。 那座有紅寶石鑲嵌的鳥籠,巨大得可以裝下好幾個她。 月見撇過臉去,不與他眼睛對視。 洛克沒有為難她,離開她的身體。 然后他取出哨子,吹響。 整座山林,都是尖銳的哨子聲。 忽然,山林里傳來一聲鳥鳴。 然后巨大的羽翼閃過,抖下一片片金黃色的鳥羽。 紅的羽,翠的羽,純白,淡青,鵝黃,撲撲簌簌,漸漸棲落。奇景出現了,那些美麗珍貴的鳥,一只只進入了大開的籠子里。 全是珍禽異鳥。 以鸚鵡居多。 尤其是黃色的,帶冠羽的鸚鵡。一只一只,排在一起,猶如無數的鳳凰。 “乖乖?!痹乱娨粫r感觸,脫口而出。 洛克的眼睛猛地一凝,看向她時,有了不同。 她還是處于神游中,思緒不知跑到了哪里。 “你說什么?”洛克的聲音低沉。 月見心猛地一跳,回頭看向他,有些茫然:“我說了什么嗎?我忘了?!?/br> 洛克看著她,不作聲。 過了許久,洛克又說:“洛澤和我提及過,古老的東方傳說里,男人會為了忠誠的情人,建造一座巨大的精美鳥籠。然后,從全世界搜羅來價值連城的奇異鳥類,蓄養在一起。這是一種狂熱的嗜好。也是男人對情人的一種特殊的禁錮與獨享?!?/br> “嘖嘖,看來我們的洛澤,有特殊的癖好?!甭蹇诵Φ寐唤浶?。 “而你,又是其中的哪一種鳥呢?” 月見看著他,說:“洛克,我是人,不是鳥?!?/br> “可是你已經為了他,甘愿走進了敞開的鳥籠?!甭蹇苏f。 舍,不知是誰,又為了誰而建造。 關住的是洛澤自己,還是別人?…… 洛克頓了頓,說:“進去吧。何珍珍馬上就要到了?!?/br> ==================================== 走過庭院側廊時,有一座小小的塔,就在池邊。塔身遍布青苔,那點幽意沿著小池延伸,填滿了鵝卵石壘砌的空隙。 月見顧得賞此處幽意,腳下打滑,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掉進了池里。池水頗深,沒了頂。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呼救,就吃了好大兩口涼水,整個人都是懵的。 然后,是水濺起的聲音,再然后洛克將她提出了水面。 她用力咳嗽,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也實在是夠嗆的。 洛克雙手箍著她的腰,十分用力,她都覺得痛了,才發現倆人依偎得太貼近。 不知何時起,她對洛克已經生出了不可名狀的親近。 或許,是他的那一被紅糖水;又或許,是他與洛澤一樣皮囊下的逐漸溫和的性情…… 她的連衣裙子本就單薄,被水一濕,身體的玲瓏曲線盡顯,在這樣安靜的地方,于洛克可言,是極為強烈的誘惑。 月見推了推他,他絲毫不動。 池水寒涼,她打了個顫。他的一只手從她腰際抽離,已經沿著她的骨錐慢慢滑動,他指尖的肌膚guntang得令她再顫了顫。 她,還在他懷里。 “你想要嗎?”洛克低聲說道,音聲醇厚無比,如上好的絲綢滑過琴弦,他與平常的他有了不同:“只要你想,我可以是洛澤。我,是洛澤?!?/br> 月見看著他,他也注視著她,他的眸色很深,幾乎看不到一點光亮,太陽下去了,山林的夜,來得快,觸不及防地,這里的夜色就漫了上來。抬頭,她甚至能看見天際一顆孤螢,被生生地釘在了幽藍的天幕上,其實,是星星。 “不,我不想要?!痹乱姶瓜马鴣恚骸拔抑幌胍鍧??!?/br> “哦?”洛克笑了,手沿著她的尾骨滑了下去,月見“唔”的一聲, 然后猛地咬住了嘴唇,有些慌張地看著他。池水是涼的,而她的,是溫熱的,柔軟而潤澤的?!澳銤窳??!彼f,“都是一樣的皮囊,只要你想,我就是洛澤?!?/br> 月見看著他,他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等待著她。 只要她想,他可以是洛澤。 洛澤對于欲望是消極抵抗的??陕蹇瞬煌?,洛克對于欲望,從不加以掩飾。 “你對其他人,也這樣做過嗎?”她問。 洛克怔了怔,看向她時有些迷惘,然后溫柔地笑了:“沒有,我的小草。只有你?!?/br> 這一刻,洛克與洛澤在重迭。 他們在融合。 不對,是洛克想要融合洛澤!月見猛地清醒過來,才發覺,這一次,是洛克用色相皮囊,迷惑勾引了她。 她將他推開,十分堅決:“我不想,洛克。我為之等候的,從來只有洛澤一人?!?/br> 洛克沒有難為她,將她抱到了岸邊,他從池水里站起,跨到了岸邊上:“走吧。二樓有臥房,洛澤為你準備的衣服,都放在那里?!?/br> 洛克能明白,她為了洛澤,守得不容易?!胺判陌?,關于這一段,我不會和洛澤分享。這是屬于,你和我的,私享的秘密情事?!?/br> 月見的唇色蒼白,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聽到他的話,腳步一頓,又慢慢地向前走了過去。 ================================== 當她換好了衣服,到洛澤的書房去找洛克時,洛克背對著她,端坐在木地板上。 書房的景致十分綺麗。既有禪意,又有艷思。那張低矮的床幃就在茶廳里,在洛克的身后,帷幔輕垂。她沿著輕紗帷幔往上看去,是從天頂垂下的。而床裝在一個巨大的鳥籠里。 窗戶沒有關上,窗外綠意深深,濃翠得如同潑上了滿池的黛青墨汁。 風過,吹起了鳥籠上的水紅的絹沙,拂過他那對潔白無暇的手。而他那只手,剛才還撫慰過她…… 月見的臉驀地紅了。 她倚在門邊,并不敢聲張,也不敢像從前一樣,大膽無畏地邁進那一道赫紅色的門。 這里的門,與沙漠里的門,都是一樣的色澤。 茶托置于木地板上,他以拇指、食指執起素雅的藍釉茶杯,往嘴邊送去。 他舉止優雅地抿了一口茶。 是按茶道的禮儀。 他的身上是一套深黑色的西裝,每一處都包裹得嚴絲合縫,處處妥帖。 他猶如夜色。 “來了。請進?!彼穆曇舻?,像水,又暗藏了性感。如同沙漠的那一個夜晚。 月見踮起足尖,抬起,又落下。 她走了過去。 紅如鮮血的絲袍很長,幾乎遮蓋了她的一對赤足。絲袍后擺如水,在米黃的木地板上蕩漾開來。處處迤邐。 但裙擺在兩腿中間處,是分叉的,她在夜色里行走,沒有聲音。 他放下茶杯,慢慢轉過身來。對著她微笑。 此刻,月見才注意到,他的身后,除了鳥籠罩著的床幃,還有一個藍釉大瓶,里面插著一枝枝干豐茂的花。 一樹白花,點綴在他身旁。他的臉龐,他的眉眼,溫柔如天上皎皎的月。他的一對手,就隨意搭在膝蓋上,潔白,干凈,美好。 白花瓣落了一些,沾到了地上,床幃上,還有他的眉宇之間。 他輕輕一拂,花瓣就落到了他的掌心。他將掌心輕合。 月見的心頭莫名一顫。 “洛克?!彼兴?。 哪怕,他與洛澤再像,但她知道,他是洛克。 “一個稱呼而已。你叫我,洛澤,也是一樣的?!?/br> 月見有些惱了:“并不僅僅是一個稱呼。你在企圖奪取洛澤的身體?!?/br> 洛克并不反駁,也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對于我而言,洛澤也在企圖奪取我的的身體。其實都是一樣的?!?/br> 這根本就是歪理!月見氣得臉有些紅。 “到我這里來?!甭蹇藢λ辛苏惺?,“從前你不會這樣。我在轉變,你也在轉變,我的小草?!?/br> 月見心驚,她對洛克的感覺,確實是在更改轉換。 從前,她不敢這樣頂撞洛克。起碼,她是怕他的。 “你用了洛澤的身體出來,更帶我到‘舍’,是為了什么?難道就僅僅是為了引誘我?”月見決定挑明了來說。 然后她聽見了洛克低低地笑。 他在玩味她的那句話:“引誘?” 引誘兩個字,從他性感好看的唇瓣吐出,在這樣綺麗的夜里,在橘黃的一盞燈下,真是一幅勾人心魄的上好畫卷。 他是一幅伸展的畫卷。 為什么? 是為了誘惑嗎?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