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的深了，天空中的月光籠罩了整片世界，野外的山澗已經被各種蟲鳴所充斥，而杜凌云也終于見到了元左所說的，那個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東西。

    杜凌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所見到的畫面，這一切都是從月光落下后開始的，一開始杜凌云并沒有注意到什么太明顯的變化，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漸成型。

    起初就像是窗前的白霧，或是透明的畫面，無論是哪一種，那東西似乎是以月光作為養料的，在月光的持續照射下，某種畫面出現了。

    一團扭曲又沒有規則的線條集合，這是杜凌云對于眼前畫面的第一印象，深色的難以認知的某種色彩覆蓋在上面，那顏色像泥沼，又像是污垢，黑的并不純粹。杜凌云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一攤飄在空中的墨水線？

    生物么？杜凌云看著那團線條與棱角的幾何體猜測到，可他立即否認了自己的想法，那種形態怎么可能稱之為生命，連顯微鏡下的微生物都比它看起來更有美感。

    那東西在顯形后開始緩緩移動，一堆線條與棱角在移動中緩緩發生變化，以一種人類難以理解的構圖和方式，它變成了一個身穿布衣的無臉男人，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哪怕那身布衣會時不時的閃爍一下，然后暴露出它的原形。

    無臉男人手中似乎拿著什么東西，它開始舉起雙手向下揮動，因為這個動作來的太突然，杜凌云并沒有及時看懂，直到它重復了數次以后，杜凌云才明白這個無臉男是在鋤地，至少它在做出鋤地的動作，雖然手中并沒有農具。

    鋤地的動作持續了差不多一分鐘，無臉男又開始向前走去，大概走了兩到三步的距離，它忽然解體了，大量扭曲的線條和碎塊在空中飛速重組，緊緊一個眨眼的時間，無臉男變成了一座房子。一座普通的，隨處可見的木屋，不過這次變化同樣沒有持續太久，木屋也很快解體，變成了其他的東西。

    這變化持續了不知有多久，杜凌云和元左都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這期間杜凌云發現不定型物體所展現的形象似乎并非毫無規律，隨著時間的推進，它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從未有過重復，而且有著某種時序性。

    農夫之后是木屋和稻草，西裝革履的上班族之后是墜落飛機的殘片，有時又是一片什么都沒有的空地，連續變化出來的東西似乎都有著一定的相關。杜凌云漸漸習慣了這團東西變來變去的樣子，他彎腰撿起了一顆散落在腳下的小石子，向那團不定型物體投擲過去，石子輕而易舉的穿過了那團不定型物體落在了地上。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投影儀么？”

    杜凌云覺得這團不定型物體簡直就像是某種高端投影儀，它似乎在按照某種順序給觀看者展示著一些信息。

    “不知道，師姐說師兄管這種東西叫做‘殘響’，它無法觸碰，也沒有攻擊性，日生隱沒，日落顯現，就像是一種自然現象，不停地回放著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奇怪的是這個世界的人似乎看不到這東西，只有我們這些外來者才看得到，并且這東西會有意避開人群聚集的地方?！?/br>
    元左躲在杜凌云的身后對他說道。

    “殘響……也就是說我們剛才看到過的東西，都是過去曾經在這里存在過的？”

    杜凌云看著眼前扔在變化的“殘響”說道。

    “這就不知道了，這殘響中所見的畫面并沒有明確的時間，大個子師弟你剛才也看到那些汽車了，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擁有汽車的時代最少也過去快一千年了?！?/br>
    元左對于這個世界的歷史還是了解一些的，世界破碎這樣的大事自然會有所記載。

    “這些殘響……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存在于整個碎片世界中？”

    杜凌云抬起頭舉目遠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冷顫，他的量詞并沒有用錯，確實是“些”而不是個，在杜凌云目力所及的范圍內，他至少觀察到了三位數的殘響，每一個都有至少幾米的范圍，這些殘響在不算寬廣的山谷間，肆意回放著過去的景象。

    難怪元左會說出晚上要回到村子里休息這種話，被這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所包圍，根本就讓人沒辦法好好靜下心來，如果長時間處在這種狀態下，變成精神病都有可能，這才是真正會讓人留下心理陰影的東西。

    想象一下你打坐運行了一個周天的功法之后，一睜眼卻看到一群沒有面孔的人形生物在你面前走來走去，或者幾個修仙者正在圍著你激烈戰斗，他們手中的兵器還在你的身體中劃來劃去，這是一種超越了直接傷害的精神折磨。

    “讓人感到惡心，不知為何，我從心底感到了一種不安，這個世界到底哪里出了問題?！?/br>
    杜凌云覺得自己心亂如麻，直視這些光怪陸離的回響給他帶來了某種隱形創傷，直到這一刻杜凌云才認識到，這個碎片世界表面的安詳不過是一種現狀，這個世界肯定有哪里已經壞掉了，有哪里已經變得不正常了。不同于統治長生山的獨裁統治，或是簡單崇拜強者弱rou強食，而是在根本的某處出了問題。

    “大個子師弟你也感受到了我說的那種感覺對吧？就是那種讓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元左聽了杜凌云的話一臉贊同的附和道。

    “這也是天道有缺所帶來的么？”杜凌云覺得天道有所造成的修士境界上限，很可能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了，自己眼前這些回響，才是真正嚴重的問題。

    “吶，大個子師弟，你要是看夠了，我們今天就回去吧。這才半夜，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呢。我可不想一直跟這些東西大眼瞪小眼?！?/br>
    元左扯了扯杜凌云的衣服，顯然是已經忍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感覺了。

    “啊，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抱歉讓你陪我任性了?！倍帕柙茖υ蟮狼刚f道。

    “沒關系，因為是大個子師弟的要求，何況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了?！霸笈牧伺男馗?，對于他來說杜凌云算是難得的朋友，杜凌云來這里都不忘了給他帶那么多零食，他自然也不能表現的太差。

    “不過就算回村子里，感覺今晚也不想睡覺了，總有種一睡著肯定會夢見這些東西的預感?！眱扇艘贿呁遄右苿?，杜凌云忍不住說道。

    “那簡單，大個子師弟要是不想睡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來研究道家經典。師父前段時間剛給了我一本帶注解的《易卦時序書》，讓我配合著參悟純鈞劍法，大個子師弟你應該也會攻伐術吧，我們還可以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