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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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歷德松了一口氣:“昨日魏閣老生生跪到暈過去, 估計沒想到是這個結局吧?!?/br> “這遭熬過去, 咱們也可以好好慶賀一番了。霏微也能脫離苦海?!鳖櫱嘤钆牧伺某虤v德的肩膀:“走吧, 去京兆尹府?!?/br> ———— “啪!” 顧瑾嚇得頭皮一麻,連忙上去扶住腳步虛浮的順天帝, “皇上息怒!莫氣壞了身子??!” 為林貴人診斷的產婆沒想到, 自己竟被皇帝親自扇了一耳光,等回過神來,趕緊哭天搶地地磕頭求饒,“皇上!皇上!老奴沒有半句虛言??!確實是......”剩下的話, 她不敢再說,滿屋子只剩下皇上喘著粗氣與產婆磕頭的聲音。 順天帝猛地指向跪在一旁的太醫們,“你們!你們來說!林貴人為什么沒了孩子!” 太醫們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仲院判實在看不下去,盡量緩和下語氣說道:“皇上,微臣一直負責林貴人的皇胎, 在最開始就說過,林貴人體虛,這頭胎就如此不穩,更應當多注意調養身子,魚水之歡的事情最好就免了??苫噬夏活欁约贺潏D享樂,全然不顧江山后嗣,社稷大事!竟然還用那市井之藥來助興!” 順天帝見仲院判不僅不順著自己,還將自己用藥之事抖了出來,瞬間臉色更加青黑了,“仲呂!別忘了當年是誰提拔你這種人做了院判!是朕!是朕??!” 仲院判毫不懼色,“皇上,微臣因為性子耿直,得罪了不少人,若沒有皇上提攜,微臣早已被趕出了太醫院,這份恩情微臣沒齒難忘!可是這病情該是如何,就是如何!微臣在這上面,從不欺瞞!” “好??!好??!都反了!反了!”皇上氣得拿起手邊的瓷碗就想往仲呂頭上砸去,卻看見顧言進了門跪了下來,他氣得將碗砸向了顧言,“狗奴才!你來干什么!” 瓷碗并沒有砸到顧言,而是摔在了顧言的面前。 顧言看了看氣喘吁吁、老態又病弱的皇帝,不由想到,當年先帝瀕臨崩逝時,也是這副氣憤的模樣,透著恐懼。只不過順天帝比起先帝,更膽怯,更虛弱。 “皇上,今兒百官都在外面跪著了,還有欽天監的人,說星象有異變,要求今日皇帝必須臨朝?!鳖櫻匀鐚嵳f道。 順天帝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皇帝,過得實在是沒意思。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宮女所生的皇子,他卻是憑著自己的努力,爭取到了鎮國公府的支持。 魏殊把持朝政,他無力阻止,只能自己辛辛苦苦維持著朝廷的平衡,就是怕有人說自己的皇位來之不正。 他作為天下之主,花些銀子要被百官盯著,只得讓太監去尋銀子;偶爾累了不上朝也要被議論,說天下萬事需要自己決斷,可自己想提拔一個親信,還要看官員臉色;多寵幾個女人要被言官彈劾,又被說中宮不正;這么多年后宮無子嗣也要被抱怨,可那些女人保不住孩子又不怪他...... 他想做一個在史書中有清清白白名聲的賢良君主,卻發現這太難了,還不如向他父皇一樣,快意享受,哪里管什么身后名呢? 可他不敢,只能做些消極抵抗。畢竟他的父皇是堂堂正正的太子登基為帝,而自己只是一個......... “皇上!” 順天帝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身,看著下面站著的、逼自己表態的百官。心中卻生出了無限的煩躁與憤恨。 明明都怪他們,在自己登基前不給予支持,自己成了皇帝又暗中對著干,看不起自己,只想著立太子!把自己趕走! “皇上,欽天監昨日就上報,說星象有變,蒼天預警,可皇上您卻不引以為戒,不僅讓百官立于風雪,不聽勸告;還貪圖享樂,讓大周子嗣又......” 他何嘗不知道薛范是貪財好利之人?他們能給自己上供那么多銀子,自然自己也吞了不少,可皇宮里有這么多人要養,有什么辦法? “皇上,剛剛順天府來報,昨日京城里出現的流民,不過一日審訊,就已經只剩一個活口了,吏部緊急派了人去查,發現那些人受了嚴刑,昨日又降了大雪,牢房里連一床被子都沒發,活活凍死的,臣之前親自詢問過,他們確實是思南府來的流民,說咱們每戰必敗,而且軍里都染了瘟病............” 還不是都怪這些愛嚼舌根的文官!還有那些武將!沒一個派得上用場!他們自己沒本事!怎么可以怪自己縱容薛范坐大! “皇上,司禮監的事,按理說咱們不該管,可前些日子司禮監的顧懷恩,在京里定了金魚燈,說是林貴人喜歡,卻不給工匠銀子,反而將那些工匠打了一頓,微臣詢問后才得知,不過十幾盞金魚燈,竟然耗資一千兩銀子!還活活打殘了一個工匠!那工匠家里還有病重的老母需要奉養?;噬?,如今國庫虧空,連年遭災,咱們還在打仗,實在不應該如此奢侈......” 魏殊他們,和福王的人,雪里跪了那么久,不就是為了逼自己表態嗎?合起來對付朕,他們倒是得了好名聲,真是好盤算! 還有福王,自己這般寵愛他,實在是太令自己失望了! “皇上?!币恢背聊念櫱嘤羁粗噬嫌l差勁的臉色,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隱秘的快意,他冷靜的說出了自己手里最大的牌:“皇上,微臣查明,這次薛范上報戰功實則為假,他所進獻上的敵軍的頭顱,實則是歸順了我大周的人的頭顱冒充。這么多年,薛范光是靠謊報軍情,就獲利白銀近萬兩,更不提他在南邊為非作歹,侵占田畝,奪取百姓財產,弄得民不聊生,臣懇請,讓薛范革職待辦,另派良將解決南邊戰事?!?/br> 這幾年獎賞薛范,朝堂上說國庫虧空,可都是自己掏的銀子,皇上聽見顧青宇發言,原本怒不可遏,但他聽說竟有白銀萬兩,從萎靡的精神里迸發出了幾絲興奮與急迫,“你說什么?白銀萬兩?” “是,這還光是賞銀所得,薛范所侵犯的田莊財產、還有多征討的賦稅、以及貪墨所得,難以想象?!鳖櫱嘤羁粗弁踟澙返拿纨?,竟對他生出一絲憐憫。順天帝的脾性,可以說被顧言摸得一清二楚。 “好、好......就按你們說的意思辦,等到時候.........” “皇上,微臣還有一奏?!鳖櫱嘤罾^續說道:“既然思南府的流民已經出現在了京城,那說明南邊的瘟疫已經蔓延來了,皇上,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內憂,將瘟疫控制??;再解決外患,將蠻夷徹底降伏;方可保我大周江山萬年。這筆銀子正好可征用為軍費?!?/br> 順天帝簡直氣笑了,“那是朕的銀子!” 顧青宇跪下,“皇上,民不聊生??!” 魏殊微微側頭,這幾日七皇子的人都沒動靜,自己還以為他們是想坐山觀虎斗。沒成想這顧青宇還和之前一樣,就是個書呆子,何能成事?不足為懼。 這邊順天帝覺得奇怪,怎么這幾日、尤其是今日,所有人都和自己對著干! “皇上!”欽天監監正站了出來:“臣所奏......” 順天帝突然來了火,“你說!你說朕怎么辦!怎么辦??!” 監正嚇了一跳,還是硬著頭皮說到:“請皇上下罪己詔.........” 順天帝冷笑一聲,“朕說了,林貴人的小產,是她自己不注意身子,還到處亂跑,不信,你們去問太醫院!”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讓朕下罪己詔,做夢!朕又沒做錯什么!” 他喘著粗氣,對身側的顧言說道:“去查查欽天監是否有人在作怪,實在不行抓了那個監正的家里人?!?/br> 順天帝應該是想壓低了聲音說,可他仿佛克制不住自己似的,幾乎是大聲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顧言壓低聲音,“昨日欽天監上報了天有異象,奴才便去查了,實在是沒查出什么;而且那個監正,父母早亡,現在仍未娶妻生子,也并未發現他與朝中大臣有什么往來?!?/br> “哼,你的意思是說,當真是朕無德,才遭致如此?” “奴才不敢,不過天有異象,定時那薛范害的,皇上已經下旨處置了他,定就風平浪靜了?!?/br> 魏殊看著順天帝近乎紫紅的臉龐,忽然有一絲極為不妙的念頭生了出來。 他轉過身想阻止自己的下屬,“今日不說了……”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激憤的群臣,“老師!圣上好不容易臨朝!你也看見了,閹人亂政,若再不勸誡,日后何堪!” 那言官跨出來跪下,“圣上!昨日街巷里,忽然擺了許多這樣的冊子!還請圣上明示,所錄是否為真,若是,請下旨處置!” 顧言的人卻趕忙將冊子遞給了順天帝。 順天帝隨便翻了幾下,就覺得心口的氣徹底上不來了。他將書甩給顧言,“你自己看?!?/br> 顧言撿了起來,只見這本小冊子有封面,卻沒有題書名;翻開來看,書里將前朝后宮的骯臟事講了不少,從早年順天帝拿后妃擋刀的事,到他派太監掠奪銀子以供自己使用的事,有鐘鼓司太監爬他床的事情,甚至還有顧言幫自己抓捕前朝皇室......有些密辛,怕是只有顧言才知曉。 顧言冷靜地將頭磕在地上,“皇上,懷疑奴才?可若這是奴才做的,奴才為什么要寫那么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呢?” 可懦弱的皇帝仿佛只有對著這些太監,才能全部展現自己的權利與手腕。 “你既然這么大義凜然,不肯做朕的奴才,要去做那清貴讀書人的擋箭牌,那就去吧。朕就賞你個監兵的名號,你就去普定治理瘟疫吧!” 顧言仿佛早已料定會這般一樣,沒有求饒,也沒有憤怒,只是淡淡的將頭又磕了下去,“既然皇上這么說了,奴才萬死不辭,只是這冊子……” 皇帝看著他平平靜靜,還提冊子的事情,暴怒地將案上的硯臺丟了下去,“滾!還有你們!全部滾!” 可順天帝做完這個動作,忽然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搖搖晃晃,從御座上直接滾了下來。 第75章 分別 我很累。 “阮安, 把這些吃的給顧言送去吧?!苯⒖竞玫牡案庥糜图埌?,遞給阮安。 阮安卻將手中的油紙包推了回去,“哎喲, 督公今兒在前朝呢,皇上難得上朝, 估計要一會,也遞不進去?!?/br> “那算了, 我等他吃飯就是?!苯⑹掷锏臇|西放下,“今日怎么這么安靜?” 在重華宮服侍的奴才, 都是顧言千挑萬選的。該熱鬧的時候絕對熱熱鬧鬧,逗江霏微開心。 可今日這院子卻安靜得出奇。 阮安正不知怎么回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默, 一個小太監匆匆推門而入, “皇、皇上病倒了!” 江霏微倒沒有很慌亂, 順天帝這三天兩頭病著,基本天天太醫院都派人來, “不是說今日皇上上朝了嗎?怎么又病了?” “是、是在朝上, 皇上被臣子們氣暈過去了?!?/br> 這倒是奇了。在江霏微眼中,順天帝和大臣們骨子里都無賴,借著折子勸誡大打拉鋸戰。 今日居然發展到氣暈過去了?真不是他裝暈? 那小太監還沒說完,顧恭也匆匆踏進了屋子。 江霏微見平日對自己笑嘻嘻的顧恭都面色凝重起來, 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出事了?” “是?!鳖櫣Т掖易叩絻葟d,摸索一番, 居然打開了一間暗室,“這處地方只有奴才和顧督主知曉,阮安陪您呆著, 切不可出來!” “我怎么可能安心呆著!”江霏微扯住顧恭的袖子,“顧言呢?還有七皇子,在哪!” “姑姑!”顧恭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只有你平安呆著,干爹才能放心做自己的事!” 顧恭喘了一口氣,安撫說道:“干爹讓我轉達您,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保證?!?/br> “.........好?!苯⒁ба?,“我等他?!?/br> 而江霏微確實等到了所謂的“勝利”。 在被迎出藏身之所后,她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被婢女太監們簇擁著的七皇子。 “七皇子!發生什么了,顧言......”江霏微還未說完,站在七皇子身邊的太監尖聲說道:“大膽!怎可如此喚圣上!” 圣上?七皇子登基了?可順天帝不是才病重嗎? 江霏微還未反應過來,七皇子已經一腳踹向了剛剛呵斥江霏微的太監,“狗奴才,你憑什么和jiejie這么說話?” 他不顧磕頭求饒的太監,而是對著愣住的江霏微伸出了手,“jiejie,我扶你?!?/br> 江霏微卻不敢觸碰他,“你......大皇子呢?福王呢?還有三皇子呢?” “哦,你說他們啊?!逼呋首拥恼Z氣里透著散漫,“自然是陪先帝去了?!?/br> 江霏微從靈魂深處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冰涼感,仿佛蛇蝎順著她的后背爬上了脖頸。 她把手縮了回來,“......顧言呢?” “jiejie何苦在意他呢?!逼呋首右话炎プ×私⒌氖?。 顧言一倒,那群沒根的東西還不是立刻散了,能成什么事? 江霏微卻不敢再向以前那樣反駁他。她有一種扭曲的預感,如果她反駁了,最終受苦的是顧言。 她沒有再掙扎,任由七皇子牽著他的手,拉她出了地道。 七皇子見她聽話,心情也好了起來。 她帶著江霏微到了一處華麗的宮殿,“其他地方都臟著,jiejie暫時在這住吧?!?/br> 七皇子好像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吩咐完后,便帶著人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