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跌入谷底
靖竹無力地撥開她的手:“小丫頭,別欺負我這個病人。我內心認同的事,即便你不逼我我也一樣會幫你,我若是不認同,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會答應?!?/br> “呦,沒看出來,還是個有膽色的壞女人?!?/br> 靖竹說了這么半天話有些累了,嗓子有些干澀,就連頭都有些犯暈,眼睛更是都一扎一扎似的疼,也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她實在沒心思應對對方,躺下來重新合上眼睛:“我有些乏了,你走吧?!?/br> “我才不走,我要親眼看著你讓沈平安娶我,要不然你打死我我也不會走的?!迸哟策呅〉噬?,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行狀。 靖竹昏昏沉沉地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女子似乎對她的無視很不滿,站起身扒拉了一下靖竹的身子:“喂!你說句話啊,你答應我去勸沈平安娶我我就馬上走!” 就在這時,原本緊關著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謝明端端著晚膳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到床邊的人便是一驚,“誰!” “我……”女子本來沒想驚動其他人的,若不是靖竹忽然不說話,她肯定早就察覺到了有人靠近,現如今回頭對上門邊上男子警惕的目光不禁欲哭無淚:“你別誤會,我不是壞人?!?/br> 謝明端見床上的靖竹對這邊的反應似乎一無所覺,連忙放下東西走到床前,冷冷地睇了一眼床邊站著的人,上前輕輕晃了晃靖竹的身子:“靖竹?” 雙目緊閉的靖竹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謝明端眉目一厲,加大力氣晃動靖竹:“靖竹醒醒?靖竹?” 透過窗子透進來的陽光,謝明端看清了床上靖竹的臉,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瞧不出一絲顏色,眼底下亦是一片烏青,分明是一副病重昏迷的模樣。 謝明端眼神愈發冷厲,低頭用很輕地力度將靖竹攬在懷里,怒聲喝了一句:“來人!” 外面的沈平安和王武同時走了進來,見到房內的場景俱是失色。 “主子!”王武立即走上前。 謝明端道:“把這個人帶下去,嚴刑拷打,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誰?!?/br> 事關沈小姐,王武自然不敢違抗,得到命令之后立刻走上前要抓住那名陌生女子。 小姑娘清婉的面容上終于流露出幾分慌亂:“我沒有,她昏倒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這幾天明明已經見好,偏你一來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你怎么好意思說自己無辜?”謝明端嘲諷地睨了女子一瞬,又看向門前怔怔的沈平安:“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請古神醫!” 沈平安如夢初醒地回過身沖出去,跑到古還春房門前拼命地捶著門:“古神醫!古神醫!” 有路過的侍女見他如此匆忙好意提醒:“沈公子,古神醫出診了還沒回來?!?/br> 沈平安的臉在一瞬間褪了血色,又馬上轉過身往外跑,欲出去尋人。 好在今日明笙留在小藥房里幫靖竹抓藥,聽到外面的動靜特意出來瞧了瞧,正巧攔住要出驛館的沈平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她……” 沈平安是靖竹的手下,他口中的小姐是誰不做他想,明笙聽言想也別想地奔向靖竹的房間,推了推抱著靖竹不放的謝明端:“你起來,讓我給她把脈?!?/br> 謝明端側退一步,卻沒有完全退開,只留給明笙一小塊把脈的地方。 明笙已經沒有心思吐槽謝明端的小氣,低下身將之間放在靖竹腕上,好一會才蹙著眉收回手。 謝明端在他抬起手的一瞬間出聲問:“靖竹怎么了?” “奇怪,明明昨天看時雖然癥狀依舊嚴重,但已經有了見好的趨勢,怎么今天反而加重了呢?” “剛剛有個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靖竹房間里,會不會是她下的毒??!敝x明端問。 明笙眼睛一瞪:“有人無緣無故出現在靖竹房間里肯定是心懷不軌啊,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能留靖竹一個人在房里?” 謝明端無地自容,側頭時不經意瞥見沈平安過分蒼白的臉,不免疑心大起:“沈公子,……你是不是認識剛才的那殺手?” “她不是殺手……”沈平安翕動唇瓣半天才說出話來:“她……她是我在京城認識的一名江湖女子,和我……有些情分?!?/br> 謝明端呼吸一重,眉心擰在一起大聲質問:“我是不是和你說過要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讓靖竹為你cao心?你把我的話當場耳旁風了嗎?沈平安,靖竹不是你的奴隸,她是你的主子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么報答她的恩情的嗎???” “我……”沈平安自覺此事有他的責任,也無力辯駁謝明端的話,心中又是擔憂又是自責,一張俊臉掙扎和愁苦盡顯,若不是對他沒有任何好意的謝明端和明笙,換作這世間的尋常凡夫俗子,見了他這幅表情定然會覺得心軟。 “此事是我沒有處理好,但是我覺得,方姑娘她應當不是那樣不知輕重的人,小姐的事情,也許和她并沒有關系呢?” 謝明端冷嗤說:“房間里只有靖竹和她兩個人,靖竹的情況明明已經有了好轉,這個人出現之后靖竹就忽然暈倒,她和靖竹的事情沒有關系,你信嗎?” 他明明很冷淡的聲音停在沈平安耳朵里卻猶如驚雷,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片刻,忽然走上前對著明笙深深一禮:“請明公子務必治好小姐?!?/br> “她是晌午師妹,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一樣會拼盡全力醫治他?!泵黧想y得在惱怒之際保持了風度,用文明的方式給了沈平安一句隱含惡意的回應。 言外之意說,關你屁事。 沈平安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明笙的弦外之音,只是今天的這一幕給聽的震驚太大,他只是再次謝過明笙,然后轉身出了門。 明笙納悶道:“靖竹都這個樣子了,他怎么還往外跑???” 謝明端無心理會他,“你的好奇心太重了?!?/br> 明笙側眸看向他。 謝明端:“去給靖竹開藥吧,明大夫?!?/br> 明笙深吸一口氣,“你應該病的不只是你女人還是我師妹,要不然我一定眼睜睜看著她躺在床上理都不帶理的?!?/br> 謝明端:“那我是不是應該多謝明大夫仁慈?”見明笙又要說話不覺又擰起了眉頭,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西側道:“筆墨紙硯在那里?!?/br> 明笙生生將一口悶氣壓在肚子里,瞪著謝明端道:“開什么藥方,你當我是師父那糟老頭子嗎?開個藥方還要記下來,藥方是我開,藥材要按藥方抓,既然什么都是老子干的,老子直接去抓藥不就行了?”他分外嫌棄地道:“自作聰明!” 謝明端說完話就低著頭看著靖竹沒有血色的小臉,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抓藥痛恨自己不懂醫術,若是他像古神醫那般醫術高絕,他如今心中的無措是不是可以燒一些? 見他神色里的憂慮太過明顯,明笙終歸是軟下了神情,安撫地對他道:“放心,按照靖竹現在的情況來看,只要開一劑藥服下去應該就可以清醒。對她的身子并沒有多大影響?!?/br> 謝明端目光停留在靖竹面上不動,“多謝?!?/br> 明笙的眼神也追隨謝明端的目光看向床上的靖竹,想起她初來琿州時那副神采飛揚的面容,又看看現在這副幾乎不見人色的憔悴模樣,心簡直揪在了一起。 …… 為了提審方便,方心儀被就近關押在了驛館的柴房中,由謝明端帶來的暗衛親自看管。 沈平安進去時,方心儀正可憐巴巴地坐在柴火堆里抱著膝蓋低聲哭泣。 “平安?!遍T外的光照進黑暗的柴房里,方心儀立刻抬起頭看過去,見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沈平安走進門來,眼里的淚流的不由更兇了些。 “方姑娘?!鄙蚱桨裁嫔?,瞧不出什么情緒:“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不需要牽扯其他人?!?/br> “我只是想讓她勸你的,我并沒有要害她……”方心儀忙站起身要去拉沈平安的手,卻被他側身避了過去:“你……你不信我?” “我早跟你說過,我與小姐之間的交情遠非你能想象,她曾經救我于水火之中,沈平安的名字、身份、勢力,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姐給的,她的命就是我的命,即便日后我真有一日娶妻,也絕沒有人能比得上她在我心底的分量,更何況我與你并沒有什么干系?!?/br> 方心儀對沈平安一見鐘情,為了勾引他可謂費勁了心思,青樓楚館里不堪的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他這人卻跟木頭疙瘩一般油鹽不進,她后來聽人說起沈平安和沈國公府的大小姐有些關系,所以才冒著風險往這瘟疫堆子里扎了進來,為的就是能勸服沈靖竹撮合她和沈平安的姻緣,誰曉得她的運氣這么差,才到了琿州就聽說了沈大小姐染上瘟疫的消息,她把預防瘟疫的長嶺草藥湯子喝了一大鍋才敢來驛館見人,誰知道才見了人沒多大會兒這小妞就莫名其妙暈了過去,偏偏恰好就她一個人在旁邊,這下子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最可氣的是,居然連沈平安都不肯相信她。 方心儀傷心欲絕:“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難道這段時間里,我和你之間的所有事都是假的嗎?”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明明已經感覺到了他態度的松動,卻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讓人悔不當初,若是早知如此,她寧可死皮賴臉地跟在沈平安身后像牛皮糖一樣不離開,也絕不要跑過來惹那個嬌嬌弱弱的沈靖竹。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與你終歸不是一路人,沈小姐是我的主人,我的一生都于她緊緊系在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她走到哪里我便跟在哪里,先前你在京城里耍的那些小手段還是別再用了,免得你與我都不好受?!?/br> 離京之前方心儀用盡了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想要留住沈平安不讓他離京,沈平安卻絲毫不為所動,她最后沒了法子,只能買通了地痞流氓假作被人挾持,這才將他逼了回來。 她裝柔弱撞了將近一個月,假裝深陷于險些被人凌辱的恐慌和難堪中,沈平安也一直細心體貼地守在她身邊,雖然從沒有對她許諾過什么,但是她分明瞧見,他看向自己時眼神是帶著幾許溫柔的。 他對自己有情。 方心儀意識到自己良久的追逐并不是沒有效果,這才一心想要鏟除和沈平安之間所有的障礙,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事,現在的她簡直悔的連腸子都青了。 雖然早就想過他可能會不相信自己,可是沈平安過于決絕的態度還是傷了她的心,方心儀淡了淡神色,努力收斂自己眼神里對他纏綿的情愫,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 也許是有過那么一刻,沈平安是遲疑了的。 他是一個命運孤苦的人,這輩子所有的溫暖幾乎都是從小姐那里得到的,他想要報答小姐的恩情,用自己一生一世的守護來帶給她平安喜樂,只是她家中有情人,府外有朋友,現如今還有了一個那么喜歡她的未婚夫,能分給自己的注意實在是太少了。 恰恰就在這種時候,這個如同火一般熱情的女子出現了,她并不如小姐美麗動人,亦沒有出眾的才氣和氣魄,但是她待自己真心真意,她會在自己風寒時殷勤地陪伴在側,趕她都不肯走,任憑他再多冷言冷語她都好像聽不見,方小姐常常說他油鹽不進,但沈平安卻覺得,真正油鹽不進的人其實是她。 人心都是rou長的,要不是今日這一遭,沈平安想,他和方心儀之間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只是人生沒有如果。 “你覺得呢?”沈平安不想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動搖,冰冷的視線焦灼在方心儀面上:“我不愿意相信你會做出危害小姐的事情來,但是若是讓我查到,你真的做了什么對她不利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放過你?!?/br> 方心儀定定地望著面前這個自己奉如神明的男人,心一瞬間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