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我如何忍耐得了,他竟是要我死的。少夫人,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是沒有絲毫資格與顏面求了你的,我也知道你的為難。但求求你,看在你也是娘,我也是娘的份兒上,幫幫我。不……” 徐惠娘抽了自己一巴掌,連忙搖頭說道:“婢子說錯了,遠兒只有一個母親,就是少夫人。往后您就是他的母親,婢子,婢子,婢子愿為你做牛做馬啊?!?/br> 說完,徐惠娘就伏在炕邊叩了幾個頭。 程瑜瞇眼看著徐惠娘這個以往如雪蓮般嬌弱清雅的女子,哭得仿若早年間來程家打秋風的村婦一般。程瑜等徐惠娘叩了幾個頭后,才伸出手扶住了徐惠娘,哭道:“meimei這是做什么?哪兒至于這樣?!?/br> 徐惠娘繼續哭著求道:“還請jiejie救惠娘一命啊?!?/br> 程瑜深吸一口,似下定了個艱難的決心一樣,扶起了徐惠娘,說道:“meimei既這么說,我如何也舍不下meimei。meimei且放心,有jiejie在的一日,就護你一日?!?/br> 徐惠娘得了程瑜的應承,立時靠在程瑜身上嚎啕大哭起來,似把程瑜當做親jiejie一樣。 程瑜安撫般得摸了摸徐惠娘的頭發:“不必哭了,你還有遠兒呢,往后定有你的好日子?!?/br> 說完,程瑜抿起了一抹笑。 看過徐惠娘,程瑜就聽著賀氏來了。程瑜回到院子,就遣走了旁得丫頭,笑著對賀氏說道:“母親許久不來看我了,這次來可是為了南安郡王妃的事?!?/br> 賀氏聽后,皺眉含淚道:“當初我也以為國公府是好人家,但怎料里面藏著這么多事?!?/br> 程瑜笑道:“可不是呢,按著如何擇女婿來看,您與父親是當真不如外婆與外公呢?!?/br> 程尚書雖也曾讓程瑜怨恨半生,怨他只顧著自己的道義,只顧著自己心安。 但程尚書比起崔銘來,倒算得上一個好夫婿。 賀氏搖頭罵道:“如今是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玩笑?” 程瑜止住笑,看向賀氏,說道:“崔嫣這事,牽扯了三皇子與太子,若在蛛絲上行走一般。三皇子估計著也是看上了國公爺的幾個舊部下?!?/br> 賀氏嘆道:“哪家不一樣,這個時候,一些個沒見過錢的,舍家撇業的往火坑里蹦。你二叔家就出了個小兒,竟與三皇子的門客私交甚好。后被家中發覺,仍不知悔改,言說要成大事。所幸只是個庶子,就此病死了倒也不可惜。我們這樣的人家,早就有許多人眼紅,行事稍微出格,即刻就有人上折子告我們。 “旁的嫡出的庶出的孩子又多。早先有個比我大個十多歲的,突然就在一旁人家的宴席上叫了我嬸子。我問她是哪里的,原是程家旁支的旁支,且吹噓著她家孩子如何被太子提拔重用。若是這當中一個人有個萬一,不免要受牽連啊?,F在你父親除了公事之外,已不敢再應旁人之邀,去赴什么宴席了。你舅舅也一樣,稱病在家了?!辟R氏搖頭說道。 上一世雖太子得勝,但太子后期殺的輔助他登基之人,可不比殺與他敵對之人的數量少。 程瑜沒做過官,但她知道的為官之道,就是萬不能參與到皇權爭斗中。 但哪里能那么容易,能避開這些這些權爭。許多事非人力所為啊…… 程瑜長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母親,三皇子能此狠招,必然其他招數拖拽著這些人家去助他。除去三皇子還有太子……我們能熬的過去就是得天眷顧。若是我這里實在不好了,萬望母親不要心軟,千萬舍小顧大。女兒替弟弟謝謝您了……” 說完,程瑜就跪下給賀氏磕了個頭。 賀氏哭道:“這死丫頭真能戳人心窩子,萬一那么一天,你就和離,棄了這些人?!?/br> 程瑜笑道:“難不成我還能棄了通兒?且萬一真有那么一天,豈是和離能了斷的?如今想得不過是最壞的盤算,事情尚沒到那一步?!?/br> 程瑜雖笑著,她心里也沒底,上一世國公爺去的早,滿府都是無能之輩,只崔翊一個,還是個不愛為官的。才讓國公府度過了這一場風波,而度過之后,那場事留下的信件還讓程瑜拿捏著滅了崔家滿門。 但這一世他們可是出了兩個個南安郡王妃,而南安郡王又與前世不同的支持了三皇子。 這又生了許多變數。而程府上一世沒卷進這場風波中,是因為在斗爭較為激烈的時候。由于程瑞之死,致使程尚書意志消沉,閉門不出。更因為賀氏走出,斷了威遠侯府的這門親戚,程府才避過這一劫。 只威遠侯府上一世在權利斗爭的漩渦中打了一個轉兒,幾乎脫了幾層皮去,才勉強撐了下來。 這一世呢?程瑜不自不覺改變了一些事,她不得不去改變,難不成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弟弟去死,看著親舅舅家與她離心,墮下腹中骨rou? 但因為這些改變,也造成了她無法預料的后果。 權利斗爭的廝殺太過殘酷,在這場斗爭中能保全了自身存活下來,就已是最大的勝利。 無論是程瑜所在的崔國公府被卷進漩渦,還是程尚書他們被拉入深淵。 他們都救不了彼此。 唯一能做的就是斬斷關系,盡力讓自己活下去。 賀氏自小在國公長大,當今皇上奪位之時,她雖還小,但也從長輩的惴惴不安中覺出了其中的危機。威遠侯府賀家當真是斷了幾門姻親的,只因怕被對方牽連,可就苦了那些嫁為人婦的賀家女了。賀氏既認同著程瑜的話,卻還是覺得心里發酸,但若是有天程府遭難,賀氏惟一希望的,也是程瑜能與程府撇清關系。 只一會兒,賀氏就緩過勁兒來。她們這樣的女子自小被教育得就是這樣,小時候賀氏的管教嬤嬤就對賀氏說過:“姑娘將來是要管一府后宅的,后宅是什么?那是一個姓氏是否興盛的根本,也是這個姓氏的將來所在。有得時候難免做些為難的決定,但萬事都應以大局為重。無論是為了夫家也好,娘家也好?!?/br> 賀氏把程瑜拉在身邊,抱著程瑜說道:“如今你這丫頭竟然也是做母親的人了,懂得舍不下孩子了。還好你那孩子是個小子,就是將來也是在你這眼皮子下面。不似女兒,一嫁人就似風箏一樣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飛的好不好,全都憑著夫家的東風。你想狠心不顧著吧,那風箏線還牽著你rou疼?!?/br> 程瑜靠在賀氏懷里笑道:“等熬過了這陣鸞鳳,風箏就不飛了,守著母親?!?/br> 賀氏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仍笑著點頭說話。 這一天,許多人都因著崔嫣之死,而忙碌起來。 崔家的一眾人忙著去找南安郡王理論,責郡王逼死崔嫣之罪。 南安郡王沒料到崔家竟下得了這份狠手,慌亂之下就只會讓崔妏留下的那個女兒去到崔府哭去。 崔妏留下的女兒年紀小小,卻已有縣主封號,更在郡王府內的爭斗中磨成了人精。 到了崔府后,旁得不尋,就去找劉氏??拚f,她已沒了母親,這時外婆還要逼著她父親不疼她,讓她在郡王府如何自處。 劉氏早就打定了主意,雖崔妏之女是她的外孫女兒,但她這時還有兩個兒子,三個孫子。 且她這個外孫女兒可是個心冷的,當初看著崔嫣無法生育,就與旁得妾室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崔嫣。 所以劉氏只是閉門念經,為崔嫣流了一會兒淚后對著她那縣主外孫女兒說道:“縣主是千金之軀,且是旁姓人??h主只管去找自家人做主去,別來崔府擾老婦念經了?!?/br> 那南安郡王的縣主見劉氏心硬的很,她也驕傲慣了,一甩袖子就走了。 劉氏看著這時惱起來與崔嫣有幾分像的縣主,用力的合了眼睛。 正文 45纏綿雨 慶國公府與南安郡王府徹底撕開臉來,慶國公崔敬親自寫折子告了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原也想網羅了罪名去告慶國公的罪,但因三皇子怕牽連到自身,就給攔了下來。 這樣互相咬罪,只會兩敗俱傷。 自慶國公與南安郡王決裂,原因慶國公與南安郡王又姻親而與慶國公府一眾人結交的見風使舵者也都就此散開了。慶國公也借此清了一批存有癡心妄想的子孫。 而后慶國公府就整個蝸縮起來了,在整個權貴圈兒中顯得更加不顯眼。似先頭敢與于郡王府對峙的不是如今這窩窩囊囊的國公府一般。 原本慶國公的功勛是在臨京城中都論得到的,護助先皇登基之功,且能存活下來,這是十分難得的。與其關聯甚深的閔家,也是一權貴人家。只因慶國公因知先皇恐他功高蓋主,而有意隱退,就此慶國公慢慢沉寂。也未給他的前三個兒子好好籌謀,唯一嫡女更是嫁到了商戶出身,與京中權貴關聯不大的沈家。 待到當今皇上登基,慶國公才松了一口氣,后又有了崔翊,才開始振作起來。 閔家也托慶國公的關系,幾個公子都在軍中謀了份前程。 也才有崔妏進入郡王府,程瑜嫁入國公府之事。 慶國公也是沉寂久了,性子有些急了,貪戀年輕時的風采,有些冒進,沒防備這還有一場事等著他。慶國公也知他的這些子孫,沒一個是能在刀口上討富貴的。 別說三皇子的作為并非明主,就算三皇子視為仁德之君,他的那些子孫也不是肱骨之臣的材料。 就只一個崔翊,還太過心軟,比起功名利祿更好風花雪月。 崔錦雖有才,卻還死的太早。 似乎命中注定讓這個國公府就此隱退,既沒有在刀口上討富貴的本事,就去練就縮頭保命的忍□。 慶國公渾渾噩噩的做了一天的夢,似夢到了他年輕的時候,他一揮手,便有千軍萬馬沖向地方。那時他是提著腦袋奔富貴的,雖兇險,但也爽氣。 不知睡到什么時候,似聽見有人進來了,他也看了一眼。但始終沒法子從夢中醒來,連來人問得話都聽的模模糊糊。 “國公爺……崔嫣……” 慶國公掙了一會兒,才算從夢魘中醒了過來,才聽清來人問得話。 原是為了崔嫣入祖墳的事。 慶國公看了眼來問他的人,說道:“入什么祖墳,她不是嫁了么?在祖墳外另起個墳吧,隨便埋了就成,何必來問我?” 那奴仆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夫人在外面?!?/br> 慶國公皺眉:“這是又來勸我不要分家了?!?/br> 那奴仆笑道:“夫人這也是盼望著家和萬事興?!?/br> 慶國公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是看自己才掌了權,一時舍不得吧。 那奴仆見慶國公心情不悅,就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待在慶國公府上過了最后一個年,崔端帶著子女自慶國公府搬了出去。司馬氏做下殘害國公府子嗣的事,他們這一房在國公府中一直抬不起頭來。如今能夠分家,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對于崔端這一房來說也算有個出路。崔端徹底搬出府的那天已經入春,天降了一場微涼的雨。 崔端回頭看了眼國公府的大門,對車車夫揮了揮手,馬車就載著這一房人慢慢的向前走。 崔竣他們這房沒有崔端等人的野心,也沒有他們的本事,也沒他們那樣處境尷尬??粗薅四軐ひ黄√斓?,羨慕他的自在之余,也舍不下國公府。 畢竟慶國公手里的才是大頭,離得近些,總是能分得多些。 但如今慶國公想分家的決心很大,雖都住在一起,但也命人將宅院改了。雖算都住在國公府中,也算分門另過,如此崔竣也沒意思起來。 慶國公府中少了不少的人,奴仆也遣了不少,余氏身邊也就剩下兩個丫頭與一個婆子顧著。 且這時各房也都忙著分家的事,余氏原本住的院子與崔竣等人住的較近,這時工匠們來砌墻,改院子,鬧得很。余氏就躲到了個小花園子躲清靜。 她這時的性子又不愛見人,一個勁兒的往那人的地方躲,瞅著平靜的湖水發愣。 “少夫人……” 余氏聽著一聲短促的呼聲,就回過頭去,恰落入一個男子的懷中。 這大白日的,便是這處隱蔽,也難保沒人看到。 但余氏卻沒有掙扎,由著那男子抱著,她已存過死念,這時聽崔嫣死的凄慘,她亦有所感。 竟是萬般皆空的連名聲都不顧著了。 只余氏是不愿再去自己了結自己的命了,這是她自己的命,哪怕無依無盼。余氏雖現在都不明白為什么她的命要被別人掌控這,但她的命左右就是這樣的,能有機會看看旁人的命是什么結果,也算她活過這一場。 那以為余氏想去尋死,而出手救了余氏的也不是旁人,正是青元。 青元見余氏都未推開他,似萬念俱灰一樣,越發的信余氏這是要尋死,就抱著余氏不肯松手。 余氏抬頭看了眼青元,想起了眼前這個就是曾救了自己一命的。 有人走了過來,青元連忙拉著余氏躲在假山中。 “大少夫人,大少夫人……” 這是余氏身邊貼身丫頭的聲音,她必是去取了靠墊回來了。 天似乎又要下雨了,黑云欲哭不哭的罩在國公府的上頭,讓人心生煩躁。 余氏躲在假山中,抬頭看了眼天。從假山的縫隙中,只能看到一小片陰沉的天空。密集的黑云將天空都填滿了,不讓余氏看到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