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雖崔銘知道徐惠娘是裝病,但卻仍擔憂著她。一時竟陷入了又氣她又惱她又擔心著她的心思中,卻忘記了在他身邊還坐著他的正妻。 程瑜正好趁著功夫,喝了口茶,等著即將上演的郎情妾意的戲碼。 徐惠娘聽見崔銘為了留在她這里,而不顧著徐惠娘的病,怎能善罷甘休? 果然,不一會兒,方才說徐惠娘病了的小丫頭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跪在地上哭道:“公子,快去看看姨娘吧,她昏過去了?!?/br> 崔銘立即站了起來,再不顧著去惱徐惠娘,急匆匆的就往屋外走,一邊走一邊嘴里嘀咕著:“真是個冤家?!?/br> 讓偶然聽見這話的程瑜,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心想,這句話該記住,等到了夏天,自己默念幾句,能多省下許多避暑的冰塊呢。 等程瑜吩咐人悄悄的去賞了說徐惠娘生病的小丫頭幾兩銀子后,就在一個人的時候,翻出了沈喬給的借條。 借條上只寫了借錢的是崔銘和借的銀子數,卻沒記下向誰借的銀子。 這是崔銘的那個刻薄的姑母還是較信著崔銘了。 其實沈崔氏也只崔銘的父親一個親哥哥,雖她與劉氏處得不好,人都嘴毒刻薄。但對她的這些親侄子侄女,卻還是不錯的。上世,為了幫崔銘奪得國公府,也出了些力氣。只是在上世崔銘決定過河拆橋的時候,被她勸了下來,兩家處的也算不錯。而這世崔銘只在這橋上走了一遭,就拆了這做橋,只是經此一遭,怕是沈崔氏再不會借銀子給崔銘了。 程瑜將借條收好,等著看沈崔氏是發現后,是大鬧一番呢。還是悄無聲息的吞下這個大虧? 到了冬天,崔嫣的親定了下來,也算是個官宦世家,祖上也有爵位。只是有前頭兒的威遠侯府比著,就顯得不那么稱心如意了。 而崔嫣只將這不如意埋怨到了程瑜身上,心里暗恨她怎就有了個不會幫著家里的嫂子。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吃完飯就睡過去了,一直睡到早上十點,沒碼字。 今天還有一更,下午四點發。 正文 23不孝女 崔嫣如今也十四了,算是定親晚的。 這才定下親,就要準備嫁妝,預備著后年出嫁了。劉氏早將崔嫣的嫁妝備上了一份,便是小閔氏逼著劉氏填補上賬上的虧空,劉氏也未動過她未崔嫣準備好的嫁妝。 只是崔嫣是見過她大姐嫁到郡王府時,那十里紅妝的場面。 悄悄的將門第與嫁妝比了比,崔嫣心里憋悶的很。偏劉氏沒看穿崔嫣的心思,還很是歡喜的為崔嫣張羅親事。這也算得上劉氏許久以來,最為開懷的一件事。雖崔嫣沒進得侯府,但如今定的人家也是世代勛貴人家,且那公子是一個獨子,還有功名在身,往后也是有前途的。劉氏經過小閔氏的幾番整治,這時心氣兒也沒那么高了。更何況郡王府何曾不是個高門,崔妏嫁了進去后又如何呢? 可崔嫣卻不這么想著,看著劉氏那般歡喜,仿佛自己配那門戶已是很好的。于是在心里覺得這時在劉氏心中,覺得她不如大姐,于是越發的不甘心起來。 在劉氏笑著對崔嫣說如何去夫家管治內院的時候,崔嫣終于不耐煩起來,嘟囔道:“有什么管不管的,那府院還沒我們國公府大呢,有什么可管的?” 劉氏溫聲勸道:“那家可是……” 崔嫣不耐煩起來,大聲說道:“可是什么?沒個爵位,也算不得什么厲害的勛貴的人家。便是……便是到郡王府做個繼室也要比嫁入那家好上許多?!?/br> 劉氏連忙揮退了身邊的丫頭婆子,命人關起房門來,說道:“嫣兒,你不可這么說話?!?/br> 可崔嫣仿佛被自己方才的話點醒了一般,笑著對劉氏說道:“娘,是的。jiejie既不再了,這時郡王府又沒郡王妃,外甥女還需要照看,不如我嫁給姐夫。往后也好照看外甥女,不比旁的人家好?” 劉氏看了崔嫣一眼,厲聲說道:“你這是想做小閔氏?” “自然不是,祖母是庶出,但我是嫡出,如何一樣?” 崔嫣未受過劉氏這般嚴厲的訓斥,忍不住哭著說道:“但即便如祖母又怎樣?如今祖母活的這般體面,不比許多人墻上許多。更何況那郡王府的繼室又比國公府強上許多?!?/br> 劉氏指著崔嫣罵道:“只你這番話,你就進不得國公府。哪怕是做繼室也是夠不上的。你當真是比你jiejie差遠了,你jiejie何嘗讓我這樣費心?” 劉氏說得不過是一時氣話,可聽在崔嫣耳里就是劉氏真的覺得她不及崔妏,所以不配嫁到郡王府。崔嫣想著她父親重病,嫂嫂不慈,大哥早亡,二哥更是好像受了程瑜哄騙一般對她不多加關心,三哥更是個不管是,往常就指望著一個母親。沒想到,這個母親也這般偏心。 崔嫣就哭的更加厲害了,哭著說道:“我知道母親是盼不得死的我,活著的是jiejie的??蒵iejie不在了,你做郡王妃的女兒不在了,她沒那個福氣。如今許我就有那個福氣,母親怎不允?” 聽著崔嫣越說越不像話,劉氏一巴掌打在了崔嫣臉上,氣得也不知該說什么。 半天,劉氏才哆嗦著將喜嬤嬤喚了進來,深吸一口氣后,沉聲說道:“嫣兒這些日子就不要外出了,尋幾個厲害的嬤嬤好好教養一下,教導她些為人婦的規矩?!?/br> 喜嬤嬤在門外就聽屋內的爭吵,因為吵的太大聲,已猜到劉氏與崔嫣這是吵的什么。也不再多問,就應了下來。崔嫣在人前還是會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的,立即擦掉了臉上的淚,說道:“女兒聽母親的,定好好學著?!?/br> 說完,崔嫣頭也不回的隨著喜嬤嬤走了。 劉氏在屋中深吸了幾口氣,心想,這個崔府,這些崔姓人,當真沒一個能讓她舒心的。 只才緩了一口氣,沈崔氏又上了門來。 劉氏與沈崔氏這對姑嫂于心里都厭惡著彼此。 劉氏這時才被崔嫣氣過,看見沈崔氏。便想著沈喬雖嬌弱愚笨了些,處處不及崔嫣,但總歸是個聽話的,且許了個頂不錯的人家,心頭就更悶的慌。 于是,劉氏也不再裝成個好嫂子的模樣,冷冷的說道:“來了?這是有什么事了?” 沈崔氏帶著氣來的,卻還是等趕了屋里的人才說話:“我只一個親哥哥,現在也只崔銘崔鈺兩個侄兒。我雖性子不好,我也知道,但哪處短了他們?憑什么崔銘要拐帶了我家女兒來欺負我?” 原沈崔氏是將崔銘指使沈喬偷借條兒的事吵嚷出來的,但想著崔銘終究是她的親侄子,而說出來,也對沈喬名聲不好,就忍了下來。只是這幾個月越想越氣,就忍不住來尋劉氏,討個說法。即便不張揚,這事總不能輕輕就過去了罷。 劉氏聽得糊涂,說道:“這話從哪里來?什么拐帶?沈喬可是待嫁之女,這話可不能亂說?!?/br> 沈崔氏氣道:“你兒子崔銘向我借了那一大筆銀子,莫不是想就此賴掉?” 劉氏這時也聽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既然借了銀子,那借條呢?想當初你哥哥病重,我只向你要支老參,還要跟你打了借條呢,你既然會借銘兒這么大一筆銀子,怎會不打借條?” “我是打了借條不假,但可曾向你討還過什么銀兩。不過是有個憑證罷了?!鄙虼奘洗舐曊f道。 劉氏這時被沈崔氏的幾沖話帶出了原本就被崔嫣激起的火氣,冷笑道:“憑證?沈家果然是商戶出身的,做什么都要個憑證。難怪旁人說商人輕情重利,倒是不假?!?/br> 沈崔氏被劉氏的嘲諷也激起了她的刻薄,也冷笑道:“當真是母子同心,母親偷府中的銀子,兒子就敢賴著旁人的銀錢不還。內里還不定藏著多大的罪過呢?” 劉氏被戳中心思,咬牙笑道:“內里有什么罪過與你什么相干?你現在已經是沈家人了,往后多管教管教女兒,莫讓她無事就往府里跑?!?/br> “這是她外祖家,她來有與你什么相干?”沈崔氏挑眉咬牙說道。 劉氏笑道:“來看哪個兒,你我還不清楚么?銘兒已經成親了,雖他妻子不算個頂好的。但也沒位置給旁人留著了,除了做姨娘?” 沈崔氏氣得“騰”得站了起來,氣道:“嫂子這時不打算與我走動了,往后我不來就是?!?/br> 說完,沈崔氏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就看到才進門的程瑜。冷哼一聲,就往門外走。 程瑜雖在劉氏這收買了些人,但消息也沒得的那么快。這時看著院內氣氛不妥,又看到喜嬤嬤給她打眼色,就準備轉身回去。 只才轉身,就聽見劉氏在屋內說道:“既來了,就坐一會兒吧?!?/br> 劉氏與程瑜如何都是私底下,在面上,劉氏依舊是婆婆,程瑜依舊依舊是兒媳。規矩還在,不過是就此井水不犯河水罷了。 程瑜笑著應了一聲,提著裙子踏上幾級臺階。到了劉氏屋內,將披著的斗篷脫下,交給進來伺候的丫頭手中。 而后,笑著喚了劉氏一聲“母親”。 劉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沒想到這一日,她未一碰到個對她笑臉相迎的人,竟是她這個兒媳。 程瑜說道:“小姑定親,按著規矩,我這做嫂嫂的該添些東西。這時我備下的東西,先拿給母親了?!?/br> 劉氏瞥了一眼,見那盒子里放著些首飾,置辦的那些首飾竟和她那個大兒媳,寡婦失業的余氏仿佛。只余氏是守了寡的,有些晦氣,就被她退了回去。 但程瑜有娘家有丈夫,還有一大筆嫁妝,竟然只送這些東西。怕是程瑜給丫頭打賞的首飾,都比那盒子里的貴重。 只是劉氏被程瑜拿捏著,心中雖埋怨的,也只得笑道:“難為你還記著我們國公府有這份規矩,著實難得,嫣兒她……” 提起崔嫣,劉氏又想起了崔銘,她不知道程瑜知道多少,就瞞了下來,說了些舊事。 劉氏因被程瑜捏著最要命的把柄,這時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家世,也不再忌諱著什么,也不想在她面前擺個什么婆婆架子。說起話來,倒是輕松了許多。不一會兒,劉氏竟哭著說道:“為了填補賬目,我將母親生前留給我的玉簪子都賣了?!?/br> 程瑜笑道:“這是母親太實在,當初要賬本的時候,母親一把火燒了就好了?!?/br> 劉氏一愣,突然想到,是啊,當初自己為何不燒了那些賬本,不就沒了查賬的事。 想過之后,劉氏又皺緊了眉頭看著程瑜,心道,她既然有法子,當初卻不提點我,可見她是盼著我遭罪呢。 只是想到這處又如何,劉氏拿程瑜也沒個辦法,只得懊悔的嗚嗚的哭了一陣。說著為人媳,為□,為人母的種種不易。 程瑜沒看過這樣的劉氏,一時也愣了,竟聽了劉氏絮叨了半日。直至到了要給崔通喂奶的時候,程瑜才起身離開。 這一日,好好大哭了一場的劉氏,在睡前念了崔嫣那個不孝女一下。 這些年因擔憂著不知被何時將她謀害情夫的事掀出來,而失眠的劉氏,,竟踏實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劉氏就笑著迎了另一家的不孝女。 沈喬捏著帕子,怯生生的提著許多禮品,來為她母親的魯莽,向劉氏道歉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但是很晚,大家就不要等了。。。。:d 正文 24不節婦 崔銘向沈崔氏借銀子的事,劉氏不過派人問上一問就罷了。這在劉氏心中終究只是一樁小事,聽得沒留下什么把柄也就過去了。而沈喬也如崔嫣一樣,被關了起來,只等著出嫁了。 一天天的冷了下來,府里又開始忙羅著年節。小閔氏因為重拿回了管家之權,崔翊有中了探花,正是得意之時。就有心大辦一場,顯示一下她的手腕。 所以那借故裝病的程瑜,閉門念經的劉氏的舉動,都是合了她的心意。 程瑜這時無事,聽著小丫頭說外面又下了一層雪,就坐在榻上皺眉嘀咕著:“又下雪了?這紅猩猩斗篷太艷,狐裘太名貴,這可怎么好?” 金mama已經回到程府去了,這時跟在程瑜身邊最得力的是秀mama。她聽得程瑜嘴里嘀咕個不停,就笑道:“夫人這是念叨什么呢?怎為難成這樣?!?/br> “也沒個什么,不過是前兩天看大嫂子只穿了件小夾襖出門,不大落忍,想看看我們這有什么她能用的上,送她一件?!背惕ばχf道。 秀mama笑道:“夫人還是那么心善的,難怪外頭人都說夫人賢惠心慈?!?/br> 程瑜抿了口茶水,說道“大嫂子寡婦失業的不容易,多照看些也是應該的?!?/br> 說完,程瑜想起上一世她那寡婦大嫂余氏臨死前赤紅著雙眼指天罵地的情形,皺起了眉頭。 前幾天,程瑜自劉氏院中出來后,正好就看到了余氏。 余氏身上穿的是一身素色,臉上一副凄苦表情。便是不用人說,旁人只看余氏一眼,就可看出這是一個苦命的。女子的日子好不好都掛在了臉上,那郭夫人容貌不及余氏許多,但看著就是個讓人可親的,余氏則是憑誰見了都要為她嘆上一口氣的。 程瑜見到余氏時,她就只淡淡的與程瑜說上幾句話后,便像朵含雨帶霜的陰云一般走遠了。 余氏生的相貌清秀,聲音甜美。雖后來劉氏覺得余氏這甜美的聲音不適宜守寡,逼著她將嗓子弄倒了。但這時還是好聽。 可就這樣的一個人,竟敢私通下人,夜逃國公府。 被擒了回來,那個男人都認了罪求著府里饒了余氏,可她就仍梗著脖子,說她無罪,喊著:“我與崔錦成親多年,可他在外任官,相見不過數面。我連他的模樣都不記得,為什么要我為他守節?為什么要我就這樣老是在國公府里,為什么為了兩府的聲譽要犧牲我一個人?我憑什么不能尋個男人,過上尋常女子都可過上的日子?我有什么罪?我有什么錯?” 當時旁人都指著她罵“□”,余氏就紅著眼睛一一掃過眾人,大聲罵道:“我已無丈夫,與心悅之人再一起,哪里yin/蕩了?我與他兩情相悅,彼此忠誠,哪里不潔了?你們這些虛偽jian猾的官老爺,你們這些歹毒陰狠的官太太,哪個兒手上沒幾條人命?但我的手是干凈的,我無論何時都沒想過要誰的命?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干凈,怎是□?” 但她太弱小了,那般將整張臉都扭曲了發出的嘶吼,終抵不過一條白綾。 她早也知道,她無論如何都逃不過那一死,就一邊笑著一邊哭著,將她的話都喊盡了。 最后便是死了,據說余氏也沒合上眼睛。據說她死前求著府里將她與那男人埋在一處,府里沒允。余氏就對這國公府下了咒,程瑜只不知道余氏究竟下沒下咒,但那傳言中余氏要讓崔府斷子絕孫的話,程瑜上世可算成了她的心愿。 雖這府里的人都說余氏不守節,是該死。但卻沒一個人敢去余氏住過的院子,便是盛夏時節,十七八歲的壯實兒郎,走在國公府里,也要避開那個院子。最后在程瑜死前,依舊荒廢著。 而余氏原本的存在,是代表著崔、余兩府女子貞潔的。但她沒守得住寡,就成了兩府的恥辱。 兩府的祖墓她都進不得,最后程瑜也不知道余氏最后埋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