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歐陽穆可無法接受自個一世英名被毀,最后傳出爬出墻頭的傻事兒。 他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同情歐陽燦,從而任由他來了這里,什么狗屁只看一眼,在梁希宜這件事情上,歐陽燦就是沒有原則,沒有誠信的代表。 梁希宜似乎給小狐貍洗完了,拿著一塊布將它包裹起來遞給夏墨。 夏憂手里裹著小兔子,說:“姑娘你不管桓桓啦,這家伙剛才可不老實呢,八成是清楚mama居然只顧著小狐貍,而不管它了?!?/br> 歐陽穆渾身微微一震,墨黑色的瞳孔深深的一縮,突然心口莫名的發疼,手一顫不由得加大手勁攥住了歐陽燦的手腕。歐陽燦好像也受到什么刺激,渾身顫抖起來。 歐陽穆這才反應過來,所謂桓桓和他記憶里的桓桓不同,怕是暗指秦家二公子秦寧桓吧。他竟是渾身冒出冷汗,真是奇怪,他在震驚什么,又在害怕什么,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梁希宜給小兔子起名秦寧桓的字,一切順理成章。 他握住情緒不穩定的歐陽燦的手腕,眼神莫名的又掃了一眼梁希宜。她正抱起小兔子,輕輕的放在嘴邊,使勁的親了一下,她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極其自然,怕是平時就是如此同兔子相處。她對待一個畜生都可以做到如此平和,為何就不能包容燦哥兒呢。 梁希宜夾著兔子回來屋內,吩咐丫鬟們幫桓桓換了新鮮的草墊褥子,放入籠子。她平時不太關著桓桓,雖然放入籠子里,但是籠子關著的門都不上鎖,若不是桓桓經常隨地大小便,她是不介意讓它陪著她在床上共枕的。 梁希宜親了親桓桓,又抱了抱阿壽,吩咐夏墨熄了燈,上床睡覺,明日又是循規蹈矩的一天,但是梁希宜享受每一日陪同祖父,寵著桓桓,阿壽的輕松生活,偶爾還會接到秦寧桓的書信,她當個樂欣賞,又暗自對他故作輕松的調戲有些感激。這世上有幾個女孩可以在婚前同未婚夫相見,她實在是比大多數女孩子都要幸福萬分,所以她很知足,越發孝順祖父,希望他安享晚年。 歐陽穆見梁希宜睡了,就拉著完全拎不清楚自個在干什么的歐陽燦離開了定國公府。 城東昏暗的街道空無一人,明黃色的月光傾灑而下,將兄弟二人的身影拉的特別的長。 歐陽燦不情愿的邁開腳步,每一步都走的是那般沉重,他突然停下,低聲道:“哥,我,我還是不能放下梁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他抬起頭,倔強的看著歐陽穆,眼底是亮閃閃的淚花。 歐陽穆微微一怔,目光幽深的凝望著眼前稚氣的臉龐,思緒卻莫名的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梁希宜的時候,她盯著自己,一副震驚錯愕的容顏。 她,真的沒見過他嗎? 不知道為什么,在面對歐陽燦的請求時,他竟是無法很確定的點下頭。 他同梁希宜第一次見面,她就很肯定的認出他自己,但是他可以完全確定不曾見過定國公府三姑娘。但是考慮到歐陽燦和白若蘭同梁希宜的關系,倒是不排除梁希宜可能會從白若蘭那里得知他樣子的可能。 梁希宜懂得陳諾曦外祖家特殊的刺繡手法,但是這種手法雖然稀奇卻不是陳諾曦外祖家獨有,倒也可能來自其他途徑。還有對于葡萄干醬的特殊用法,但是也確實不排除有很多人這樣用著,可是這一切若是都發生在一起,會意味著什么。 歐陽穆渾身一震,根本不敢繼續深思下去。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歐陽穆望著歐陽燦乞求的目光,沉聲道:“回去再說,明日還要進宮呢?!?/br> 歐陽燦點了下頭,呢喃道:“若是我去求皇上呢。我娘一直想為我尋門得力的親事,盯住了禮部和吏部大員家的嫡出女兒,皇上一直未能許諾,若是我去求姑爺爺想要娶梁希宜,他應該會許了我吧。畢竟如今定國公府現在就是個空架子,唯一有官職的世子還在停職反省中?!?/br> 歐陽穆微微一怔,抿住嘴唇冷冷的看著他,良久,淡淡的說:“還是先別提了,你若是用強權逼迫梁希宜嫁給你,同最初又有何區別,你不是希望她真正樂意嫁給你嗎?” 歐陽燦皺眉,低頭懊惱道:“可是大哥,你前幾日不是說過她肯定不會喜歡我的,所以我若是真沒了她就活不了,不如同皇上請旨,納了她算了?!?/br> “……” 歐陽穆說不出來心底到底在刻意躲避什么,他同歐陽燦彼此沉默的對望了一會,決斷道:“此事先放在一旁,容我想想再說,況且,你總是不能不顧伯母的意見,就任意行事吧?!?/br> 歐陽燦還想再說什么,見歐陽穆已經有了決斷,鼓著臉頰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府邸。 歐陽穆心里有些煩躁,洗了個涼水澡,讓自己清醒一些。他躺在床上,平靜的回憶著自從遇見梁希宜后,發生過的種種事情,若是單純從性格來說,梁希宜倒是有一些陳諾曦骨子里的影子,都是那種外表柔弱,實則倔強原則性極強的女人。 可是……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呢! 按照道理來說,他的靈魂重活于世,所以李若安死了。他特意卻查過李若安死亡的時間,同他蘇醒的時間基本吻合,那么現在陳諾曦活的好好地,梁希宜就不可能同她有關系啊。 天啊,他到底再干什么! 怎么可以因為幾個莫名的巧合就變得心神不寧。 如果,即便是如果,上一世的陳諾曦重活于世他該怎么處理。 可能嗎?一股說不出來的喜悅情緒占據了歐陽穆的全部心思,若是可能的話,那么他這一世就當真是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他對陳諾曦的感情早就超過世間的任何一種情感,他懷著對她nongnong的愧疚自盡身亡,他懷著對她無比的眷戀想要娶這一世的陳諾曦為妻,然后庇護在羽翼下好好照顧,他懷著對她無盡的思念度過了幾百個寂寞的夜晚,到底是一種什么信念支撐著他走在這里。 陳諾曦對于他來說不是愛人,更不是妻子,而是他的心肝,他的命啊。 但是,這怎么可能…… 他做了那么多的錯事,上天不會如此善待他的。 歐陽穆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他必須搞清楚這件事情,否則一輩子都難以安心。他從懷里拿出帶著他體溫的陳諾曦的雕像,輕輕的摩擦,她真的存在嗎,他人生唯一的念想,他的妻子…… 歐陽穆基本睜著眼睛想了一夜,導致第二天清晨,兩位副官看到他紅著眼圈的俊容時,不由得暗自猜測,大公子半夜是不是背著他們出去找誰干架去了。 歐陽穆沒有閑工夫去思索身邊人的想法,他心不在焉的盯著卷宗,忽然啟口:“上官虹,你去幫我查一下定國公府三姑娘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尤其是,五年前可是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br> 上官虹點了下頭,猶豫的拿起兩本資料,道:“這是陳諾曦近兩個月的所有行蹤?!?/br> 歐陽穆嗯了一聲,沒有仔細審閱,而是放在桌角沉思了片刻,道:“還有,定國公府三姑娘似乎要和秦家二少爺秦寧桓議親,幫我查下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里,是否有很多的交往,何時私下有了好感,到底進展到了哪一步?!?/br> …… 上官虹點頭稱是,目光不由得同旁邊的公孫陽對望了一眼,納悶歐陽穆怎么突然對定國公府三姑娘感興趣了,是為了小公子嗎?但是怎么早前不見他關注對方呢。 歐陽穆的指尖敲打著桌角,又想起什么,道:“定國公府三姑娘身邊有個兔子叫桓桓,這應該是半年前在西郊別院,燦哥兒給她抓的,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么給它起名叫桓桓,尋一下定國公府里面的眼線,我想知道她是那時候就同秦寧桓有私情了嗎?” …… 上官虹目露詫異的神色,難道連一只兔子都要查嗎?人家姑娘要議親的對象叫做秦寧桓,養的兔子起名叫做桓桓,這還需要查啊,沒必要自欺欺人無法置信吧。 歐陽穆始終無法鎮定下來,總覺得有什么遺漏的地方,再次囑咐道:“問問白若蘭身邊的丫鬟,她到底和梁希宜提過我沒有!這個很重要,實在不成你就親自去問白若蘭!” 上官虹一怔,讓他去應付肥若蘭,不要這么殘忍好不好! 大公子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說要就要。五年前說非陳諾曦不娶,然后就真的不搭理駱家婚約,那么此時怎么又開始打聽定國公府梁希宜了! 歐陽穆深吸口氣,還是覺得哪里不對,他心神慌亂,怕是一日沒有結果,一日無法正常做事情。歐陽燦同樣頂著黑眼圈走了進來,道:“哥,你還沒換衣服啊?!?/br> 歐陽穆愣了片刻,這才想起還要進宮的事情,他都有些懶得去了,什么論功行賞,安王平亂,都變成浮云,對于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 白容容進宮看望太后娘娘,一行人在浩浩蕩蕩的車隊里,暢通無阻的進宮。 歐陽穆同歐陽燦先是去容陽殿聽太后娘娘講話,然后去皇后娘娘的寢宮,皇上也在那里等候,笑呵呵的夸獎他們二人,卻未提要給予什么賞賜。 六皇子見到歐陽燦同歐陽穆回京,立刻展開笑顏,整個人快要掛在歐陽穆的身上,抱怨道:“咱們什么時候回西北?我都快被我二哥那個老學究煩透了!” 歐陽穆想起梁希宜的事情,決定暫時不回去了,道:“按理說是六月中旬以前啟程,要不然你和燦哥兒先走,我有點事情要留在京中?!?/br> 歐陽燦愣了片刻,說:“哥,你怎么突然有事情了,那天還說著急回去呢?!?/br> 此時此刻,歐陽穆最不愿意的就是面對歐陽燦,索性悶聲道:“臨時出了點狀況?!?/br> 六皇子立刻恍然大悟,道:“又是關于陳諾曦的吧?你不在的日子里,她可是同我二哥還有五哥走的很近,考慮到她爹的身份,怕是賢妃娘娘有意讓她做五皇子嫡妻呢。這事兒你怎么想的,我娘目前沒出手呢,我感覺她不太看得上陳諾曦?!?/br> ……這一世陳諾曦的性格同上一世完全不同,很是高調,又同皇子走的極近。 歐陽穆一時間縷不清楚自個的心緒,只是敷衍的說:“再說吧,有你愛管閑事的二哥在,五皇子未必就能如意呢。再說五皇子現在可不缺文官的支持,反倒是在軍中沒有任何威望?;噬暇退阆雽㈥惣仪辶黝I頭的威望轉嫁給五皇子,也沒必要獻出五皇子妃這個位置吧。完全可以用賢妃娘家鎮國公府的男孩來聯姻?!?/br> 歐陽穆說完話就不由得愣住。如果照此發展,那豈不是同前一世的歷史完全一致嗎?陳家終究是躲不開鎮國公府的姻親,又或者不管誰重活或者死去,歷史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六皇子一聽,樂了起來,說:“也對,陳諾曦在二哥眼里簡直是天縱奇才,如此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人怎么可以便宜了老五那個小子,他肯定會這么想的,那么我們反倒不用太過擔心,且讓他們去爭奪,大哥你才可以漁翁得利?!?/br> 歐陽穆頭皮發麻,他還真不是這么想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索性不再去想,但是整個人始終心神不寧,無法恢復往日冷漠的神態。 定國公府 梁希宜瞅著黃歷,眼看著就要到王煜湘的父親倒霉的日子了。 她吩咐府中管事幫她盯著點最近的國家大事,不久就傳來禮部左侍郎王孜劍在上朝時御前失儀,被皇上怒斥,貶官的消息。 她印象里此次貶官是因為王孜劍得罪了賢妃娘娘,所以王家會沉寂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新皇登基以后,才被再次啟用。記憶中的王煜湘在上一世幫助過她,所以梁希宜不管別人如何落井下石,都決定親自去城外送她。她定了府中馬車,帶著夏墨來到城門口處。 王煜湘從未想過梁希宜會出現在這里,望著她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 梁希宜帶著紗帽,遞給王煜湘一封筆墨,是她臨摹的一副字畫。畫中寓意明顯,一位科舉失敗的故友離開京城,后沒有喪失信念,不甘墮落,奮發圖強,最終獲取了人生圓滿的故事。 王煜湘目光復雜的盯著她,最后道了一句:“謝謝?!?/br> 梁希宜點了下頭,輕聲道:“珍重,我的朋友?!?/br> 王家稍微打點行囊便急速離開城門口處,他得罪了此時正權傾一時的賢妃娘娘,前來送別的人少之又少,就連王煜湘曾經最好的摯友陳諾曦,也不過是派了人送來東西罷了,沒有親自相送。 梁希宜望著遠處漫天的黃沙,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她送走了王煜湘,心中好像了卻一件心事,不由得輕松去多。她轉過身打算上車,遠處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四周塵土飛揚,她眉頭掬起,捂著嘴巴望了過去,不其然的對上一雙冷漠的目光。 膽敢如此囂張的在城門口處騎馬狂奔的人,也就剩下剛剛立下大功,風光一時的歐陽家人了! 歐陽穆在家里思索許久,猛的想起上一世的陳諾曦曾今感嘆過,相交的那些個朋友之中,唯有王煜湘是坦誠相待,在他們落魄之時反而恢復了同她的交往?,F在王家受辱遠離京城,若梁希宜是陳諾曦,那么必定會前去相送! 所以他快馬加鞭追了出來,沒想到果然遇到了梁希宜! 作者有話要說:這算不算情節有了大進展。。。 不是下周一也不是下周日,是這周五。。。 我mama最好的朋友特別寵著他們家狗狗哈里,如今哈里歲數大了,腿腳不好,家里就把床撤了,只放了個墊子在地上,然后哈里睡在阿姨和她老公中間..... ☆、51 歐陽穆坐在馬上,手腕攏住韁繩拉著馬停了下來,他盯著眼前這正陌生的容顏,竟是有一種近鄉情卻的恐懼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炎熱的日光暴曬在他直挺的背脊上,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不停的流汗,那一顆顆汗珠映襯在陽光下仿若帶著光的寶石,刺的梁希宜快睜不開眼睛了。 真是喪氣,出門送個王煜湘還可以碰到歐陽穆這尊大佛爺。 她以為自個擋了歐陽穆出城的道路,急忙戴好紗帽低下頭進入了馬車,不打算同他有任何交流。梁希宜心胸再寬廣也是個姑娘家,歐陽穆上次那個滾字,她怕是記兩輩子也難以忘懷,什么玩意兒! 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從后面揚聲而來,上官虹帶著一隊親兵追了過來,道:“出了什么事兒嗎?” 早上歐陽穆明明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說有會要開,然后莫名其妙的好像想起什么就跑了出來。 大家有些措手不及,留在屋里等候大公子,沒想到大公子一去不復返。眾人驚覺小主子是不是發生事情,一路追趕出來,沒想到在城門口處看到停下來發呆的歐陽穆。 兩旁的商戶小販見眼前都是人高馬大的軍爺們,急忙收拾攤子,躲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一聲。 歐陽穆沉默不語,目不轉睛盯著梁希宜的馬車平靜掉頭,滴答滴答的遠去,然后變得越來越小,消失在漫天黃土的盡頭。 上官虹微微一怔,舔了下嘴唇,小聲道:“用追過去嗎?公子尋定國公府三姑娘有要事相談?” 歐陽穆回過神,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誰也不許擅自妄為!”他不再是上一世的毛頭小子,感情這種事情,總要徐徐而圖之,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同她耗著,他垂下眼眸,深邃的目光蕩漾著莫名的情緒,他忽的啟口,說:“上次查的事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