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只不現實。旁的不說,就說陸府宅院之大,根本都不知道陸正宿在哪里。 溫松吃完燒雞,略墊了墊肚子,便趁著夜色逃出大牢。 他到街上找了間便宜的客棧,翻墻進去,聽了聽呼嚕聲,選了間住著男客的客房,翻窗進去,將那人打暈了,綁了嘴巴綁了手腳塞到床下。 檢索這人行李,果然找到了一張路引。把他的包袱拆拆,裝了幾件衣衫,一些銀子,火刀火鐮之類的。 翻了翻,還摸到一把小剃刀,正好。 臨走前,伏在地上,對床下說:“兄弟,盤纏給你留了一半,沒全拿。對不住?!?/br> 趁夜色走了。 摸黑到河里洗了個澡,在橋洞下換了衣衫,刮了胡子。 等到天亮城門打開,著急進城和出城的人當中,混著一個高大的男子,持著路引混出城去了。 一路便往青州去。 原是想走水路坐船到濟南府,只還沒到碼頭,便聽見身后馬蹄聲疾烈。溫松警醒,當即便躲了,過去的一隊人中,果然既有府衙的捕頭捕快,也有陸家的家丁,直奔碼頭而去。 溫松便折了方向,改走陸路。 只陸家的人又追上來。 陸家家丁倒罷了,捕快里頗有人擅長追蹤。且他們追上來,手里拿的畫像,是陸正趕著親筆畫的。畫的不是什么滿臉胡子的大盜,而是溫松自己的模樣,還很傳神。 這給溫松帶來了許多的麻煩。 他手無寸鐵,餐不果腹,一路跟這群人斗智斗勇,經歷許多艱辛,終于也踏出了河南的地界,回到了山東。 等踏入了青州的地界,心里踏實了很多。待回家,跟大哥好好商量,看看如何給月牙兒報仇! 只心里又想,他沒消息這幾個月,不知道家里怎么著急,有沒有寫信往陸家去催問?陸正又是如何搪塞的? 現在回想起來,當路陸延到了青州便說什么先前派過一茬人來報喪,純是放屁。 他們就是故意拖延,故意讓溫家奔喪的人錯過靈柩,以避免娘家人開棺驗尸。月牙兒還不知道是怎么個死法,想想,胸口都要炸。 家里人若是去信催問陸家,陸家定是有無數花言巧語搪塞,說不定就敢說他已經返程,讓家里人以為他出意外死在路上了。 想了一路,越想越氣,越走越快,只想趕快見到家里人。 孰料踏入了溫家堡的地界,叫田里兩個正干農活的兵丁看見了。那二人大吃一驚,慌張過來拖住他:“二爺可回來了!趕緊先躲起來!” 溫松一聽這話,便心里一沉:“家里出什么事了?” 家里果然出事了。 那二人拖著溫松先避到僻靜處,才告訴他始末。 卻原來,馮千戶忽然對溫家發難,以“吃空餉”為由將溫柏行了軍法,打了軍棍。 這幾年溫家添丁進口,開銷大了些,的確溫柏吃空餉比從前溫緯多了一些。但也并沒有多過其他百戶。 馮千戶明顯只是找個由頭想弄掉溫家。 溫松又不在堡里,又是一條罪名。他是個總旗,原告假百戶批準就行,百戶就是溫柏,自家人還告什么假,連手續都沒走,溫松便去開封奔喪去了。 馮千戶便給溫松扣了個“逃役”的大帽子。逃役是要連坐全家的,溫松、溫柏二罪并罰,便先奪了溫柏的百戶之職和溫松、虎哥的總旗的職務。又將溫柏、虎哥都下了大牢。 如今他們兩個還在牢里。 兵丁道:“馮千戶派了個姓高的王八犢子暫代百戶,這幾個月快把我們折磨死了,大家伙都盼著百戶和你能回來。只現在你離家過百日了,已是逃兵了,懸賞捉拿你哩?!?/br> 好端端地馮千戶作什么要整他們家,溫松一聽便知道有問題。 只兩個兵丁哪里知道背后許多事。 溫松便問:“我嫂子我媳婦虎哥媳婦,她們可都安好?” 兵丁道:“都叫姓高的從堡里趕出來了。他昨天還吹牛,說你已經定罪是逃兵,馮千戶那里剛剛將折子往上報,要奪了你哥的百戶,到時候,他就不是‘暫代’了?!?/br> 溫松問:“我嫂子她們在哪呢?可是回娘家去了?” 兵丁說:“我們聽說,二夫人和虎哥媳婦都叫娘家接回去了,只大夫人不肯回娘家去,她帶著孩子們在王樓村賃了個房子先容身。二爺,你如今回來了,快去看看你嫂子,一起想想辦法,趕緊把姓高的弄走吧。他要是占了溫家堡,我們連飯都沒得吃了?!?/br> 溫松謝過他們,往王樓村去,果然尋到了楊氏。 楊氏憔悴了許多,短短幾個月像是老了幾歲,見到他,眼淚都出來了:“二叔!你還活著!” 溫松去開封奔喪,原算不得太遠的。家里算著日子,覺得他該回來了,人沒等回來,卻來了馮千戶的突然發難。 一時家里全亂了。 楊家、汪家和虎哥的岳家都幫著跑動了,只馮千戶那里油鹽不進,鐵了心要弄溫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溫柏和虎哥都身陷囹圄。溫松毫無音信。 虎哥媳婦先被娘家接走了。 “我們往開封寫了信去問你,到現在也沒個回信?!睏钍系?,“都猜你可能路上出事了。英娘哭得眼睛看東西都模糊了。她原是不肯回娘家去的,是我勸她帶著孩子們先回去了?!?/br> “豹哥和芫娘我也送回我娘家去了,我在這里,是為著離千戶所近,好照顧阿柏和虎哥?!?/br> “我爹來回跑了好多趟了,只姓馮的,豬油蒙了心似的,非要將咱們家踩死。實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br> 楊氏擦擦眼睛,問:“二叔,你又為何到現在才回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別提了!”溫松道,“我差點死在開封回不來?!?/br> “月牙兒叫陸家人害死了。陸家人知道我發現了,竟將我一碗迷藥藥倒了送進大牢,誣陷我是個江洋大盜,想讓我不明不白死在開封?!?/br> “咱家從來不曾得罪姓馮的,如今這樣,我懷疑,跟陸家脫不了干系!” 第195章 溫松的懷疑一點都沒有錯,青州溫家發生的一切,正是陸延帶著重金到了青州府,找陸正的同年青州的鄭知府籌謀策劃的。 馮千戶當然是拿到了足夠多的利益,才肯下這個手。 溫柏和虎哥一直被關在千戶所的牢里。等溫松“逃役”滿了百日后,便正式成為了“逃兵”。馮千戶剛剛遞了折子上去,要擼了整個溫家。 這折子要送到京城的五城兵馬司去,等批下來,溫家就算徹底完蛋了。 女眷都是熟人之女,馮千戶可以放過,讓她們都大歸,孩子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跟著娘回外家去。 但溫柏、虎哥兩父子肯定要刺配邊疆。 這樣溫家沒有成年男子了,青州也就沒有所謂溫家了。 溫柏一直想不通,溫家到底怎么得罪了馮千戶。 這個困惑如今終于解開了。楊氏往牢里送飯的時候把溫松帶來回來的真相全告訴了他。 溫柏一拳垂在地上! “原來竟是如此!”他悲憤交加,“竟是陸家!” 楊氏嘆了口氣。 當年,多么好的一樁親事啊。與進士之家做了姻親,整個青州,誰不高看溫家一眼。 四時年節,陸家一車車地往溫家送節禮。每年江南最新樣式的銀錁子、衣裳料子,只有溫家拿得出來。 小姑的日子眼見著是富足美滿,婆婆慈愛大方,夫君的房中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誰聽了不羨慕。 那幾日流水席,簡直是溫家最輝煌的時刻了——出了個進士女婿,還是一甲探花郎! 突然就美夢碎了一地,怎么一門好親,扭頭就成了惡親呢? 一場大夢似的。 “爹,陸家有錢有勢,咱斗不過他,怎么辦?”虎哥問。 楊氏也看著丈夫。 溫柏握著拳,咬牙許久:“陸家這是,欺負咱們溫家沒根基沒人脈……” 溫家的姻親除了陸家,都是青州軍戶家。這一次出事,姻親們都出力跑動了,甚至連三弟溫杉的岳家徐家都幫著跑動了。 只都使不上力。 馮千戶官大一級,便能壓死人。 “誰說咱家沒人脈?!睖匕匾а赖?,“咱家也認識大人物?!?/br> 虎哥眨眨眼。 楊氏猶疑一下:“你說的是……” 溫柏道:“去京城,找連毅!” 虎哥問:“那是誰?” 溫柏道:“大人物?!?/br> 楊氏嘴唇動動:“可是……” 可是霍四郎跟溫家之間的糾葛和恩情,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且霍四郎早就還清了,兩家人已經說清楚,兩不相欠了。 如今,霍四郎是名震大周的大人物了,他的名字能止小兒夜啼。 現在去求人家,人家還認這份情嗎? 只現在,也根本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楊氏道:“那讓阿松去?” “他不行?!睖匕卣f。 楊氏顧慮的溫柏也想到了。因人情這東西,是會隨著時間和距離,也會隨著彼此間地位的差距拉大而疏淡的。 “得我去?!睖匕卣f,“當年,他躺在大牢里,給他擦屎接尿,喂飯上藥的,是我?!?/br> “必須得我親自去求他?!?/br> “他但凡還有良心,就該還念著這份情?!?/br> 過兩日,楊氏的父親楊百戶帶著一個“隨從”來看女婿。他不僅給牢頭塞了銀子,還給準備了酒菜。 牢頭與他十分親熱,,放了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