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她見過好幾個趙家人了。 “丫頭過來?!蹦腥苏姓惺?。 方年年抿了抿嘴,走了過去,已經是人家砧板上的魚rou,就沒必要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害怕沒有用啦。 “坐?!?/br> 男人指了指隔著茶盤的蒲團。 方年年坐下,她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披著沈宥豫從三公主身上扒下來的披風,坐下后,她理了理披風,把自己整個裹在了里面,仿佛這樣才有安全感。 “雪霧銀針,味道尚可,嘗嘗?!闭f話間,男人給方年年倒了一杯。 這是茶中珍品,清明前的嫩葉好茶,一年就出幾兩,是呈上的貢品,方年年見過送貢品的車隊。 方年年看了眼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地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心中瞬間五味雜陳,“……” 太苦太澀了。 不是茶不好,是放太多了,這是濃茶,喝上一杯能讓人暈茶。 “哈哈哈哈?!蹦腥吮环侥昴甑谋砬槎盒α?,非常愉悅地笑了起來。 方年年黑著小臉,一點也不想笑。 “知道我是誰嗎?”好容易停了笑聲,男人漫不經心地問了起來。 方年年搖頭又點頭。 “比劃比劃,說不定我猜的出來?!?/br> “惡趣味!”方年年惡狠狠地在心里面說。 才不要像猴子一樣手舞足蹈給人看,她直接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話,無聲地說話:“趙家人,皇帝的兄弟,不知道是哪位王爺,說不定是……” 方年年看男人,結合當年的七王之亂,她篤定了心中的想法,“是晉王吧,肯定是了。當年那場,你們兄弟死的死,關的關,殘的殘,也就晉王的下場最撲朔迷離” 第173章 一陣冷風 不知道哪里藏著笙笛蕭管,聲…… 不知道哪里藏著笙笛蕭管, 聲音穿過林木竹海,伴隨著水聲,和著清風, 心曠神怡。 如果沒有令人倒胃口的甜膩香味的話…… 方年年瞥了眼博山爐,青煙直上,散于青天, 味道直沖腦門,時間長了, 她感覺鼻子堵塞、頭腦暈眩,晃晃腦袋, 說不定有咕涌咕涌的聲音,是一堆豆腐腦。 “小丫頭嘴巴一張一合的, 不會是在罵我吧?!?/br> 方年年說話:“現在罵你有用嗎?” 當然,她說不出來, 嘴巴一張一合的,是個啞巴。 男人朗笑, “還是不能說話好,小嘴兒上下的,不知道說了多少壞話。嗯, 性子好,遇事不慌張, 鎮定不害怕,腦袋聰明,竟然尋了來, 我原打算晌午了去看你,小模樣也標志,甜美可人。難怪我那個侄子把血蓮子丟在你身上了, 絲毫不急,就這么留在你身上了?!?/br> 此言一出,方年年微驚,晉王是為血蓮子而來? 等等,晉王下場不明,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是被當今限制了人身自由的,看他現在的樣子怎么一點階下囚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怡然自得如富家翁。 她眉頭微蹙,難不成皇帝和晉王冰釋前嫌? 嘖嘖,那真是嗶了狗了,殺得你死我活的兩個人還能夠握手言和,這和太陽打西邊出來有什么兩樣? “哈哈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睍x王竟然眨了眨眼睛,逗趣地說:“山人自有妙計,他以為能關我一輩子?癡人說夢!” 一瞬間,端和溫厚的外表有細微的破裂,從里面流露出野心、狂傲…… 只是一瞬間,方年年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復了泰然,還想著和方年年聊起了家長里短,笑著說:“我那個弟弟從小看著就老實,一直跟在我身后轉,被欺負了也不反抗,就那么垂頭站著,我還給他出頭打過架,哈哈哈,阿父最愛的孩子是長姐,我們這些后頭生的不過是他帝業上的砝碼?!?/br> 晉王又給方年年倒了一杯清茶,示意她喝。方年年沒有動,一雙眼睛就看了過來,帶著笑但陰沉沉。 方年年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濃茶苦澀,猶如墜入胃袋,口中殘留的都是苦味。 好茶放多了,就不是好茶了。 晉王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著:“沒成想,最老實沉默的弟弟,是個心思最深的,我們不如他,哈哈,不如他。他這些手段真是像足了阿父,但性子不像,阿父為人光明磊落、殺伐決斷,無論陰謀陽謀,都令人心服口服,不像他,始終藏著半分心思,做事始終留著后手,與之相處,累。你?!?/br> 晉王忽然抬起手指向方年年,方年年抿緊嘴,就怕晉王突然發難。 “當他兒媳婦可不好做,你這個小家碧玉可入不了他的眼?!?/br> 莫名的,方年年松了一口氣,他終究是在里面的,哪怕手段高明,能夠與外界互傳消息、能指揮外面的諾大組織等,但消息還是不夠通透,許多他不知道。 “小丫頭鎮定自若,難不成當皇家兒媳也看不上?!?/br> 方年年笑了笑低頭。 “羞澀了?也是,小女孩的談及此總是靦腆居多?!睍x王笑著,猶如一位可親可敬的長輩一直絮絮叨叨傳授著與弟弟一家的相處之道,最了解自己的莫過于敵人,他把當今的秉性說得清透,一個童年沉默,成年后寡言,但心思極深的人物在方年年的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來,結合此前見到的,皇帝在她腦海中更加立體、鮮明。 “時間差不多了?!?/br> 晉王站了起來。 方年年眼中流露出疑惑。 晉王說:“丫頭能挺過這次,我就給你保媒,讓你和我那個侄子活著成家立業?!?/br> 冷風,貼著方年年的背吹了過去。 第174章 一場誤會 方年年的左手始終藏在斗…… 方年年的左手始終藏在斗篷下面, 像是攏著斗篷不讓斗篷散開,以免冷風吹進去。她聽到晉王的話,藏在里面的手捏緊了發簪, 昨日起床梳妝后突發奇想地給自己戴了一根銀簪,百合的樣子,花心出鑲嵌著紅色的寶石, 關鍵是發簪堅硬、一頭尖銳,如果趁著晉王不備, 一下子插|進他的脖子大動脈……她剛才一直在心中估算這種可能性。 想法是很好的,但現實很殘酷, 晉江清瘦但依然是個手長、腳長的成年男子,還是個練家子, 她得手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晉王坐在那邊任由她攻擊。 這種可能性不亞于太陽從西邊、南邊、北邊升起, 就是不按照套路地從東邊出現。 晉王輕笑,“丫頭, 待會兒會有些疼,你別怕,我的人手腳干脆利落, 找蓮子的時間我讓她盡量縮短,不過耽誤你多長的時間?!?/br> 方年年尷尬地笑了笑, “你怕是誤會了,血蓮子早就不在我這里了!” 但她沒法說話啊,阿巴阿巴, 現在的她是個啞巴。 方年年:“……” 心情還是蠻復雜的。 她要抬手在地上比劃,但猛然發現自己正漸漸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她看向了博山爐、看向了茶湯, 一顆心往下沉了沉,晉王果然有備而來,這老謀深算的老賊! 方年年是提高了警惕的,做好了這不碰、那不碰的心理預設,茶水還是看晉王自己也喝了才嘴唇碰了碰,從被綁架到現在就抿了這么一點點茶水,干渴的喉嚨完全無法得到紓解。沒想到這么警惕了,還是落進了晉王的套。圖啥啊,自己一個階下囚,弱智女流,毫無反抗之力,根本就無需晉王這么大費周章的,就和喂啞藥一樣,直接一點不行嗎? 她看向興味十足的晉王,看到了晉王仿佛在說:不為啥,就是玩。 晉王看方年年一會兒變個臉色一個變個臉色的樣兒十分有趣,他說:“動手的時候干脆果斷些,小丫頭留著很有趣?!?/br> “喏?!?/br> 女人婉轉清越的聲音。 方年年看到來人眼睛瞪大了一些,這個人她見過,秀秀負氣和姜家人出行那次,他們兩家人找到后一起去泡湯泉,是那個湯泉館的老板娘!前不久沈其還說起過,說湯泉館的老板樣子普通平凡卻找了個風韻十足的妻子,看夫妻關系和睦,應當不會出西門慶、潘金蓮的事兒。不過是人生過客,那時候聊了兩句就沒有繼續說,沒成想,人生的過客會來拜訪第二回 。 女人還是那么溫婉、可人,手上提著一個箱子。她越過晉王走到方年年身邊,扶著渾身僵硬的方年年躺下,打開放在一邊的箱子,一應東西收入方年年的年底,真開膛破肚的家伙事兒??! 察覺女人要脫自己衣服了,方年年猛地坐了起來,銀簪子抵在了女人的咽喉處。 方年年小口喘氣,喉嚨里出了阿巴阿巴的聲音漸漸的能夠有些別的音調,很含糊,但起碼能和人交流了,“血蓮子不在我這里?!?/br> 她說。 晉王挑眉,竟然對方年年能夠緩過來絲毫不驚訝,或者說他這輩子大風大浪見過太多,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夠讓他發出驚訝的情緒。 “在哪?” 他竟然還能夠好奇。 費盡心思,做了許多手段,最后眼看著血蓮子要到手了,發現它根本就不在。 都這樣了,晉王還不生氣、動怒,反而有些好奇,竟然是好奇。 方年年愣了愣,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選手,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還給沈宥豫了,哦,就是你侄子,趙禹?!?/br> 第175章 一個聲音 高手過招,不過毫厘。 …… 高手過招, 不過毫厘。 更何況,方年年還不是高手呢,她連個低手都不是, 確切地說她是個武功苦手,能夠迅速抽出銀簪懟上湯泉館老板娘的脖子,她承認, 有運氣的成分在里面。 不過一個分神的功夫,湯泉館老板娘輕巧地擺脫了銀簪的威脅, 還制服了方年年。 晉王笑著說:“小丫頭還挺烈,我那個侄子也不知道脾氣秉性如何, 他生母是姓沈吧,有那么個脾氣差的娘估計他性子也不是怎么好。丫頭你可要收著點脾氣, 不然兩口子過日子可過不到一塊兒去,夫妻之間, 總要一個脾氣剛強些一個脾氣軟和些,陰陽調和、相輔相成, 這才是相處之道?!?/br> 晉王娓娓道來,宛若溫和可親的長者傳授著自己的人生經驗,態度之親厚哪里像要把方年年開膛破肚的樣子。他說:“威脅人呢, 要拿重要之人、物威脅,用個無關輕重的威脅起不到作用, 阿父說過這是蛇之七寸、人之軟肋,深以為然。另外,我教你攻擊人時要一擊即中, 不留后患,失敗都是源于話多?!?/br> 方年年心中吐槽,這也是你阿父說的吧。 前輩老鄉實在是太會教孩子了, 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兒。兒子中有一個出色的,那就是群龍之首;有一群出色的,那將兄弟鬩墻、隱患深藏,因為好位置就那么一個,誰都想要,可不是誰能夠得到的。難怪會有七王之亂,戰火綿延,因為他們誰都不服誰、誰都有本事坐上真龍之位,如果……退一萬步說,如果是眼前之人在當年的紛爭中獲勝,當了皇帝,那大齊的風貌也不會差吧…… 被制服住,唯一的武器脫手,方年年徹底失去了反擊之力,她試圖反抗,但湯泉館老板娘看似柔弱的手卻有千金重,她絲毫掙脫不開。 “血蓮子真的不在我這里?!狈侥昴瓴恢赖趲妆檎f。 “有何證明?”晉王好奇地問。 他沒法離開此地,突然來了個有趣的丫頭,逗弄起來消磨時光也是快活。 方年年:“……” 瞧瞧,瞧瞧,車轱轆話又說回來了。拿什么證明?打開肚子給你看看,里面沒有就是證明了是吧。 她相信晉王已經信了,不然不會讓湯泉館老板娘松開她,但出于貓兒逗弄老鼠的惡趣味,他仍然一遍又一遍問著,樂此不疲。方年年忽然就不想爭辯、掙脫,因為一只耗子斗不過貓,她索性攏了攏衣服重新坐到了晉王的對面,“你要血蓮子干什么?治病嗎?有一點我必須承認,血蓮子是個好東西。我此前不信,總覺得吃下去后沒有任何改變,好友說我皮膚變好了,這點是挺好,但總不會只用來美容吧。今日我知曉了,它能夠抗藥,它留在我身體中殘余的藥力解了啞藥,也解了麻藥,讓我不至于現在身陷口不能言、神不能動的境地?!?/br> 晉王把玩著手上的茶杯,修長的手指皮膚蒼白,在陽光下能夠看到皮膚下青紫的血管,“想要活?!?/br> 方年年心中有些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