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塔娜從箭筒里抽出箭裝進弩箭里,她低著頭,垂著眼,遮住了眼睛內的情緒。聽到李嬸說的,她淡淡點頭,竟然是認同李嬸的亡命天涯。 塔娜裝好弩箭后就拿著一支箭看,指尖滑過尖銳的箭頭,她說:“照以前,射箭前箭都要在糞水里沾兩下的?!?/br> 李嬸笑,“我嫌棄惡心,收進來的可都是新的,就這雙刀是我年輕時常用的。你家老方用什么?” “他以前用馬槊,還用劍,你給他劍吧?!彼群鋈幌肫鹆耸裁?,有些遺憾地搖搖頭,“他以前的佩劍留在那兒了,通體黑色,是一把古劍,吹毛斷發的?!?/br> 李嬸的手在暗格里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一把劍扔了過去,“沒有古劍,這把湊活著用用吧?!?/br> 塔娜順手接住,抽出劍就合了回去,很顯然這把劍不入眼。她掀開門簾子,把劍遞到外面。 “你家老李用什么?” 李嬸聳肩說:“我家的赤手空拳?!?/br> “嗯,水鬼的手,專門抓人當替死鬼的?!?/br> 兩個人相視一笑,瞬間就回到了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不是普通的家庭婦女,不是圍著孩子、丈夫轉的婦人! 縮在角落里的方年年和李秀秀愣住了,從害怕到現在的不畏,有爹娘守護著,怕什么呀! 馬車還在飛快跑著,時不時調轉個方向,避開外人的圍追堵截,能避開鋒芒就避開鋒芒,與外人還沒有發生過激烈的沖突。 “我這兩匹馬不錯吧?!瘪{車的李叔笑著說。 方奎抱著劍稱贊,“養得不錯?!?/br> “哈哈,特地喂的,就是當個愛好,沒想到能夠派上用處?!崩钍鍢泛呛堑匦χ?,抬起一腳踹飛靠近的家伙,緊隨著一聲大叫,“老胳臂老腿的,老嘍,真是不行了?!?/br> 方奎變得很沉默,惜字如金,“還好?!?/br> “你上陣殺敵的時候,我還在水里面玩泥巴呢,當年要不是還有個meimei沒出嫁,我也去投軍報國,為自己掙一個前程出來?!?/br> 方奎扯著嘴角笑。 李叔拍著腿大笑,“哈哈哈,你是個例外,例外!” 方奎猛地抽出劍,看似輕輕往旁邊戳了一下,一聲吃痛的叫聲后一串鮮血滴滴答答落在馬車頂上,不知何時有人摸上了馬車。 “老嘍老嘍,靠這么近都沒有察覺出來?!?/br> 方奎用棉布慢條斯理地擦著劍上的殘血。 李叔嘴巴就沒有停過,“怎么都是小魚小蝦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來條大魚,干個痛快??!” 方奎淡淡地說:“快了?!?/br> “來啊,來啊?!崩钍宕蠛?,聲音震耳欲聾,有人利用土遁之術在地下疾行追趕、準備偷襲的,被震得耳鼻流血,從土里鉆出來半截身子,癱軟著不知死活。 之前就說過,為了血蓮子,近來不知道多少武林人士涌入了京城及附近。平靜之下,暗潮涌動,民間械斗事件時有發生,大牛叔出診治療骨棒創傷的次數都多了不少。 小魚小蝦從馬車剛從蒼茫峰上下來就開始行動了,更深的湖水中還有更大的魚等著吞下血蓮子。 快了,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 方奎和李叔飛快地交換了下眼神,兩家多年的相處已經形成了默契,無聲中達成了共識。 方奎微微側頭對車內說,“注意安全?!?/br> 很快馬車內傳來了塔娜的聲音,“你們也是?!?/br> 方奎和李叔明顯的察覺出來人的武力增強了,還出現了有規模的圍攻。接下來將要有一場硬仗要打,但經歷過大風大雨的人毫不畏懼。 他們砍人的時候,很多人還在村子里被大鵝攆呢! 沈宥豫終于找到了馬車的蹤跡,“找到了!” 他抽出佩在馬上的劍扔了出去,正中目標,將手持大刀的歹人斬落在距離馬車不足兩步的地方。沈宥豫可是看到了,刀就懸在方奎的頭上,要不是他及時出手,方奎就沒了。 沈宥豫策馬靠近,“我來救你們?!?/br> 方奎掃了一眼沈宥豫和沈其,抽刀的手握緊,想直接朝著身側戳一下,應該很容易就能戳出一個洞。 沈宥豫奇怪地覺得后背有些發冷…… 他及時趕來,不是應該興高采烈的歡迎,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不是說話的時候,沒有時間敘舊,沈宥豫說:“我護送你們回家?!?/br> 話音剛落,方奎猛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拔出劍朝著遠處沖過去,嚇得沈宥豫的馬輕微嘶鳴,要不是他及時控制住,說不定就掉下馬了。 沈宥豫為自己找著借口,“應該是意外?!?/br> 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剛才方奎漏的那一手大有玄機,沒有幾十年的功夫底子,是做不出來的! 李叔勒住韁繩,馬車停下,李叔跳到地上,活動手腳后沖了出去。 “后生,馬車這邊你可別添亂?!?/br> 李叔留下這句話。 沈宥豫被噎住,嗓子里不上不下的。 他不甘心地說:“老家伙,仔細著你們自己的手腳吧?!?/br> 門簾子被掀開,沈宥豫猛地和塔娜打了個照面,他訥訥地喊著:“嬸子?!?/br> 塔娜輕哼,手持弩箭對準遠處一個人射了出去,正中目標。 沈宥豫,“……” 他怎么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不由得看了眼身后的沈其,沈其望天。 沈宥豫,“……” 要這個手下有何用?! 塔娜出來后不久,李嬸也出來了,手持雙刀和靠近的人戰到一處。 小魚小蝦過去,中等個頭的沒有熬多久,真正厲害的就出來了,水平還挺高,看身上穿著、看手上拿的武器,都是成規制的,不僅僅是普通武林人士。 日頭偏西,馬車周圍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橫七八豎地躺了許多人,不知生死。 這么大動靜,怎么沒有廂兵趕來? 方奎靠在馬車上微微喘息,他們已經等了有一刻鐘,再沒有人出現過。 過去了嗎? 真的是很久沒有動過武了,方奎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是肌rou疲憊到極限的表現,他苦笑著搖頭,難不成真的老了? 眼前遞過來一塊三角松子糖。 方奎看過去,是相濡以沫的妻子。他點點頭,拿了糖送入口中,口中很黏,甜蜜的糖含著,開始出現口水潤濕了它,從苦澀中嘗出了香甜。 塔娜剛收回手,就看到沈宥豫眼巴巴地看著。 沈宥豫矜持地看著松子糖,他看到了,塔娜的松子糖是從臭丫頭的小挎包里拿出來的。 塔娜沒給沈宥豫什么好臉色,身后有小手戳了戳自己的肩膀,她沉著臉說:“進去,不準出來?!?/br> 小手不甘不愿地縮了回去。 塔娜從荷包里拿出一塊松子糖,朝著沈宥豫扔了過去,他幫忙到現在,手臂上被劃傷愣是一聲不吭。 沈宥豫飛快接住,壓住飛揚的眉眼,淡淡地朝著塔娜點點頭。他看到了,看到臭丫頭在掀開的門簾子后面一閃而過的臉。 第77章 蘿卜 有些人表面說不要,其實內心一直…… 輕松的時間稍縱即逝, 昏暗中隱隱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鈍鈍地響在人的心頭。 “這回來的什么人?”李嬸握緊了雙刀,疑惑地問。 李叔笑得不管不顧, “管他呢,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兩個?!?/br> 方奎看了妻子, 眼底深處有些擔憂,塔娜往丈夫的身邊靠近了一些, 仿佛在汲取對方身上的溫度。 方奎說,“不是武林中人?!?/br> 李叔李嬸紛紛停頓了片刻。 不是武林中人, 腳步整齊,行軍速度很快, 只有一種可能…… 已經能看到趕來的人了,旌旗招展, 是東大營的士兵。 不怕遇到江湖人! 就怕這個情況…… 李叔和李嬸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兩步,李叔半個身子擋在妻子身前, 退隱江湖十多年的水匪可不就是怕許多正規軍。 強盜遇到兵,難不成還要硬扛? 別做夢了,雙拳難敵四手。他們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匪就是匪,永遠沒有膽子與朝廷針鋒相對, 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方奎與塔娜的神色同樣不好看。 “大家不要緊張,是我喊來的?!?/br> 一只體型矯健的獵鷹劃破虛空落在沈宥豫的肩膀上,迅疾的眼炯炯有神。它的爪子上綁著一塊令牌, 飛出去時令牌旁邊還有沈宥豫的手書,現在已經不見了。 看東大營的士兵過來,就知道手書被東大營的將軍取走了。 沈宥豫鼓勵地摸摸獵鷹脖子, 他敏銳地注意到方李兩家人的緊張,心中一動,他喊道:“沈其?!?/br> 沈其上前,“在?!?/br> “你就在此地配合東大營的人善后?!?/br> 沈其,“喏?!?/br> 沈宥豫看向方奎,姿態是謙虛的,“方叔,我們可以先走,此地交給沈其處理就好。不過,我建議待在原地,有東大營的將士保護,更加安全?!?/br> 方奎收起沾著鮮血的長劍說:“我們走?!?/br> 沈宥豫點點頭,沒有阻止。 方奎四人的戰斗力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地上倒下的可有不少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高手。暗地里目光一點也沒有少,不少人審時度勢,沒有出來給地上添一具不知死活的rou體。 李叔甩著韁繩,雙臂肌rou酸痛,韁繩差點兒脫手,無奈苦笑,“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