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但他做不到! 深恨自己顧忌太多,不能任性妄為地推開小黃門,帶著方年年離開皇宮。 “讓開?!?/br> 沈宥豫冷著聲音說。 小黃門沒有動,左邊那個說:“殿下勿怪,娘娘吩咐了殿下不能進小廚房,不允許這位姑娘出小廚房?!?/br> “我不進去?!鄙蝈对フf。 方年年幾乎同時說:“我不出去?!?/br> 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沈宥豫眼中盡是“心意相通”的喜悅,他認為方年年也是,看他的姑娘都害羞地別過頭了。其實,方年年生氣地扭過頭,誰特么想和你“心意相通”! 方年年站在門內。 沈宥豫現在門外。 兩個人中間隔著的不僅僅是冷著臉的小黃門,還有許多無法逾越的東西,方年年懂的沈宥豫未必知道。 方年年把托盤遞給沈宥豫,“給你,吃吧?!?/br> 語氣有些生硬。 沈宥豫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阿娘會這么做。我……” 他要怎么說自己派來保護她的人也被阿娘派的人打倒,說了讓年年誤會他是派人監視怎么辦? 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 方年年:“哦?!?/br> 沈宥豫:“你別擔心,等母親和阿娘用完膳,我就對她說,帶你出去?!?/br> 方年年點頭,心里卻覺得不會這么容易。 沈宥豫說:“母親很和善,阿娘性子急了些但也是寬和的,你盡管放心,她們不會為難你?!?/br> 方年年點點頭,她可不贊成沈宥豫說的,寬和的人不會做出綁架的事兒。 掌事姑姑出現在方年年身后,朝著沈宥豫行禮后說:“殿下,請不要讓我們難做?!?/br> 沈宥豫嘆了口氣,“我知道了?!?/br> 端著托盤,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 方年年當場就想扭頭進去,但掌事姑姑按著她的肩膀,強迫她不能轉身,一直等沈宥豫走遠了才允許方年年轉身。 方年年抿緊了嘴,倔強地不吭聲。 掌事姑姑說,“回家就好了?!?/br> 方年年無力地點點頭,嗯,回家就好了。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又半個時辰過去,芳杏走進了小廚房,“姑娘,隨我來?!?/br> 方年年知道,這是要去見貴妃了,她暗暗地吸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不怕。 從掌事姑姑身邊走過時,掌事姑姑小聲地說:“問你話不要隱瞞,說實話?!?/br> 方年年看了眼掌事姑姑,輕輕地點點頭。 終于從小廚房里走了出來,方年年發現外面沈宥豫不在,估計是被他娘喊過去了。 在路上,芳杏說了禮儀規矩,讓娟兒在一邊做著示范。 芳杏說:“姑娘放心,娘娘最為寬和,不重規矩,錯了不要緊?!?/br> 方年年本來不緊張的,被他們一口一個的“寬和”弄得不安了起來,總感覺只有缺什么才會一直強調什么,有種要去見大齊第一母老虎的錯覺…… 她記著規矩,心里面模擬了幾遍,正殿就到了。 “姑娘,快見到娘娘了?!狈夹诱f。 方年年點頭。 第55章 橘子 當皇帝難不成真的為了天下江山?…… “方姑娘, 煩請在這兒候著,大娘娘正要歇午,娘娘正照顧著, 待會兒見姑娘?!?/br> 芳杏把方年年領到了殿里,把她安置在一碧紗櫥內,醬紅色輕紗落下, 圈出了一室清寧。 內里有個炭盆,里面燒著上好的銀霜炭, 應該是和香粉摻在一起捏出來的炭,燒出來的味道暖暖的香。 方年年在旁邊的圓凳上坐下, 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明明見到了許多宮人,但他們軟底鞋走路幾乎無聲, 偌大室內沒什么人氣和動靜,他們仿佛不存在。 她坐了一會兒, 輕紗被掀開,娟兒笑盈盈地走進來, 放下了茶水點心。 娟兒輕聲說:“姑娘耐心等會兒,點心茶水用完了喊我添就行,我就在外面伺候著?!?/br> 方年年笑著點點頭。 等娟兒出去了, 她倒了一杯水握在手里,沒有喝。 喝多了內急, 難不成去欣賞下皇后宮中茅廁長什么樣子?不是她陰謀論,想太多,而是過去看的宮斗小說自動在腦子里播放情節, 比如趁她去廁所找個男人毀她清譽,還比如直接把她困在廁所里羞辱她……沒法子,過去看小說太多, 一個人獨處難免就開始腦補。 腦補是挺無聊的…… 她真的只是想太多。 深吸一口氣,平穩下情緒。 靜悄悄的環境中突然多了一些響動,方年年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擰眉想了下又看向輕紗外面,沒什么人看著她。 那就看看聲音是因為什么。 有些好奇,畢竟這個宮殿太寧靜了,安靜得仿佛清空了動物的森林公園,能聽到空氣的流動聲。 方年年放下杯子站了起來,下意識地輕手輕腳地靠近碧紗櫥的一側,碧紗櫥上部有些鏤空的裝飾,她踮著腳能夠看到外面。 她看到外面站著兩個女人,容貌一個比一個出色,一個清麗溫婉、一個明艷動人,她們眼角有著淺淺細紋,昭示她們已不再年輕的事實。 但女人年輕時有年輕的輕靈生動之美,年長時有年長的溫潤知性之美,沒有因為年紀而淡了容貌,反而因為歲月的沉淀而多了華澤。 她們太出色,方年年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二人周圍其實站了不少人,離著三四米的距離,恭敬、順從的姿態,內斂、柔順的眉眼,其中就有芳杏。 方年年頓時明白了過來,她看到的兩個女人是皇后和貴妃。也很容易就分辨出了她們哪個是哪個,清麗溫婉的肯定是皇后,因為她臉色偏蒼白、唇沒有太多血色,一看就是久病之人,那另一位自然是淑貴妃,沈宥豫的生母了。 都說兒子更像娘,方年年沒有見過皇帝,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但可以確定這句話沒有錯,他們母子兩個真挺像的。 如果方年年更加理智的話,這個時候肯定縮回腦袋坐回圓凳上,但人都有好奇心,腦袋都悄咪咪探出來了,沒道理不多看一會兒。 外面。 室內燒著地龍又有炭盆暖著,溫度適宜,空氣中暗香浮動,有著春暖花開的錯覺。淑貴妃穿著秋香色的褙子,露出里面水色的內衫和長裙,都是純色的,唯有衣袖上帶著垂絲海棠的繡花點綴。 她細致地攏了攏皇后的衣襟,把帶著白色狐貍皮風毛的披肩領口收得妥帖一些,“該是你歇息的時候,那丫頭我去見就是了,要是錯了點,待會兒要頭疼的?!?/br> 皇后體弱,中氣不足,穿的就多了些,血色不足的臉上畫了兩道斜紅,令皮膚有著觸目的白凈,中上之姿就多了顧盼生輝的動容。 “偶爾一次不睡不要緊的,最近我身子不錯,醫正說了要多走動走動,活動筋骨,老躺著反而不適。你呀把我看得和眼珠子似的,都忘了自己兒子到了許婚的年紀?!?/br> 方年年眉頭微動,怎么聽著有股子嬌嗔的味道,皇后應該是被保護得很好,還有和貴妃的關系不是一般的好,不然流露不出這樣的語氣。 “我已經給他物色了一些仕族女郎,正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辦一場游園會,把女郎們都請來,好好相看?!笔缳F妃面上流露出一點兒委屈,她可不是不負責任的阿娘。 聽到這兒,方年年沒有為沈宥豫“選美”的闊綽而動容,在她看來是應該的,誰讓人家是皇帝的兒子,她因為皇后的嬌嗔、貴妃的委屈而心動,立刻明白了當皇帝的奧義,左右擁抱的,太爽了。 “你選的未必是六郎心愛的,我就去看看那姑娘,瞧著是個好的讓他們在一起未嘗不可,出身小家小戶的不打緊,只要他們小夫妻恩愛齊眉就可?!被屎笮χ?,她最想看到的莫不是自己看中的孩子幸福。 貴妃笑了笑,她沒有反駁皇后,但也沒有贊同,很顯然在這事兒上她有不同的想法,但不想說出來讓皇后勞神。 “你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是正經,孩子們自有孩子們自己的打算,我們也就是從旁看著不讓他走歪路就是?!辟F妃仿佛才發現似的用手撫過皇后的眼角,驚訝地說:“怎么右邊這抹斜紅不是很正,瞧著不是很好看?!?/br> 皇后摸著眼角,“真的嗎?都是你啦,今兒個攛掇著讓我上妝,還親自給我畫,這畫歪了多難看,讓人家姑娘看了該說我這個嫡母不端莊了?!?/br> “她才不敢?!?/br> 方年年縮縮脖子,肯定不敢,貴妃這瞬間的凌厲鋒芒好兇。 皇后捏著拳頭捶了下貴妃,“你這樣要嚇著人家孩子,笑起來嘛?!?/br> 貴妃佯裝不滿地彎著嘴角。 皇后看著不滿,無奈地搖搖頭,抬起手抵著貴妃的嘴角兩側,就像是點著兩個面靨,使著小小的力氣向上彎著,“笑容大點兒啦,不要嚴肅著面孔,咱這么寬和不會是壞婆婆,別嚇著六郎喜歡的姑娘?!?/br> “她要是個好的,就不會私自與年輕男子交往過密?!?/br> “你這是什么話,年輕男女傾慕彼此是人之常倫,只有滿口仁義道德、三綱五常的腐儒才會想著約束人性。你呀,年輕時候當著快意恩仇的女俠,怎么年紀長了,思想反而受到束縛了?!?/br> 貴妃眼中閃過笑意,她不是重規矩禮教的人,但能引著皇后多說幾句話,看她時而不贊成的蹙眉、時而欣慰地輕笑,非常美好。 “你教教我,怎么當個通情達理的婆婆?!?/br> 皇后作怪地捏著貴妃的臉,隨即松開,“你看我對太子妃,就知道怎么做個寬和大度的婆婆。待會兒教你,我先去洗掉斜紅,你等著我,不允許提前去見那姑娘,等我一起去?!?/br> “好好?!?/br> 貴妃寵溺順從地說。 碧紗櫥里,方年年慢慢縮回腦袋,輕手輕腳地走了回去。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皇帝的后宮,畢竟她也沒見到幾個妃子。 但是吧…… 就從皇后和貴妃的相處,她不知道說是妻妾和睦呢,還是橘里橘氣的。 好像后者的味道更濃郁…… 皇帝的腦袋被自己的妃子綠了…… 聽到外面有聲音,方年年趕緊坐正,眼觀鼻鼻觀心,看起來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姑娘。輕紗被掀了起來,一抹有別于空氣中暖香的味道隨即而來,有些烈有些媚,霸道地縈繞鼻尖,方年年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只是一瞬間就感覺到美色撲面。 貴妃因為心情愉悅,嘴角含著一抹動人的淺笑,看著更是美得觸目驚心。 方年年心中感嘆,美成這樣實在是太沒天理了!緊接著她站了起來,按照之前學的粗淺的宮廷禮儀行禮,“娘娘萬安?!?/br> 貴妃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姑娘,這一刻她是從一個母親看兒子心上人的角度出發,而不是一個貴妃權衡著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