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繡春提了白天里蕭羚兒找過來的事。見蕭瑯也面露訝色,便笑了起來。 “羚兒這孩子,說話總是彎彎繞繞的。我估摸著,他要送走明敏是借口,心里必定是不忍你哥哥一人在北庭,這才故意這么說的?!?/br> 蕭瑯也笑了起來。想起那日送別兄長時的一幕,心里忽然頗感欣慰,點頭道:“這就好。往后只要有心,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br> “是啊,”繡春也有些感喟,“明敏是個不錯的女孩。但愿你二皇兄能識她的好,往后相知相愛共渡一生,也不枉這樁千里一線牽來的姻緣了?!?/br> “娘,什么是千里一線牽來的姻緣?” 齊兒忽然插口,認真地問了一句。 繡春和蕭瑯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蕭瑯起身,過去抱起了女兒,親了口她的臉蛋,笑瞇瞇道:“等爹爹的小郡主長大了,自己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唐王府的番外結束。后頭我會再寫個唐王和王妃相見的rourou番外,就加在這章的有話說里,喜歡這個小故事的讀者,點進來就可以看。謝謝。 補充的小番外 六月的這一日,北上官道之上,揚塵滿天,日頭毒辣辣地掛在頂上,打開車艙旒幕,明敏眼睛便似要被白花花的日頭晃得睜不開。 今夏異常得熱。頭些天剛出上京倒還好。越近北庭,便愈發燥炙——那地方,酷暑難耐,嚴冬逼人,明敏從前也是知道的。只是沒親歷過,不知道什么滋味而已——從前她的家鄉,有些地方也是類似這樣的氣候,但牙帳的所在,卻如塞外江南,她并未歷過這樣的酷暑。況且,還在路上這樣連著行了多日了,委實是辛苦。 車艙中悶熱,即便開簾,吹進來的風也透著guntang的泥塵熱氣。她坐車中,已經灌下去一肚子的茶水了,馬車晃得厲害些的話,肚子里便似咣當作響,飽腹得什么都不想吃,卻還覺得口渴。此刻即便一動不動,也是兩腮桃紅,香汗淋淋。 據說再過兩三天,王庭所在的豐州就會到了。 明敏扯了塊羅帕出來,擦拭自己額頭再次滲出的汗,然后抬手,揉了下自己發脹的兩邊太陽xue。 可能是接連多日都太熱了,一早上路,她便覺得有些頭昏腦脹。 幸好再幾天就要到了。 她嘆了口氣,頹然放下雙手,閉上眼睛懨懨地靠在了墊背上。 自己的那個丈夫,新婚頭幾天里給她留下的原本就少得可憐的些微好感,到現在,也已經徹底被路上的辛苦給消磨光了。她甚至有些記不清他到底長啥樣了。 可算熬到了將近傍晚時分,那股熱浪終于稍稍消去了些。隨行來報,說再片刻,便能到前頭的一個集鎮,今晚落腳在那里的驛館中。 明敏聽到就要能爬下顛簸的馬車了,剛吐出口氣,忽然又聽前頭有人高呼:“王爺……王爺來了!” 明敏急忙趴到了窗邊,掀開旒幕探頭瞧了出去,果然,看見一行人正策馬張揚而至,落日余暉中,看得清清楚楚,前頭那人,好像就是自己分別了小半年的丈夫蕭曜。 他怎么會跑這里來了?是湊巧碰到,還是…… 見他策馬越來越近,她從車窗外縮了回來。沒片刻,隨了一陣紛沓馬蹄聲,聽見外頭一陣響動,應是兩撥人馬碰頭了。她這邊的人,紛紛下馬去迎接,“殿下”“王爺”聲不絕于耳。 明敏還坐車艙里發怔時,忽聽嘩啦一聲,面前車門被推開,現出一張似曾相識的男人臉孔。 再過些時候還不見的話,她估計自己都要忘記他長什么樣了?,F在突然這樣四目相對,那種熟悉感總算回來了。他瞧著,還是那樣剽挺直拔的樣子,精氣十足,此刻一眨不眨地望著車里的她,雙目灼灼。只是比起先前,小半年間,如今已經蓄了一臉齊整的短髭胡,讓她瞧了,又覺好生陌生。 她還定定時,見面前這男人忽然朝自己一笑,露出整齊的兩排齒,映著微黑的臉膛,白得簡直有些刺目。 “我來接你?!?/br> 他對著她利落說了一句,然后關上了門,從她面前消失了。 ~~ 馬車繼續朝前。明敏心緒似有些被打亂,繼續歪在車艙里時,那種頭重之感仿佛更濃了。好容易到了驛館,馬車再次停下。她看到艙門開了,那個男人再次出現在了她面前,面帶微微笑容,示意她下車。 她扶著艙壁起來了,迎著他目光,一步步往艙門行,俯身下去,剛把手交到他伸過來的那只大掌中,忽然覺得一陣嘔心,哇一聲,白日里灌下去的滿腹茶水化作酸水,一下吐瀉而出。吐完之后,這才覺察臟污甚至已經濺到了他的靴面之上。 他握住她的手驀然一緊。 “我……難受……” 她喃喃了一句,腿一松,下一刻,整個人便被他接住,軟軟地落到了他懷里。 ~~ 被安頓在驛站里最好的一間屋中后,本地藥堂郎中被叫了來,聽聞唐王王妃身子不適,不敢怠慢。屏聲斂氣被帶入房中后,見一昂藏英偉男子正立在榻前,面色凝重,見自己來了,俯身下去,對著帳幔里輕聲道了句“郎中來了”,片刻后,便見靜靜垂下的床帳間伸出了一只柔荑玉手。知道這男子是唐王,帳子里的女子是王妃了。見唐王親自取了個小枕墊,握住那只女子的手,小心放在枕墊上后,抬眼看過來,示意自己開始。不敢再看了,忙低頭到了近前,閉目仔細號脈。稍傾換了只手。心中明了,睜眼道:“殿下勿須牽擾。王妃略有中暑,這才身子不適。好在并不嚴重,吃了藥,飲食清淡,歇兩天,白日避免日頭下再曬,便無大礙?!闭f完,見這男子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便開了方子,收了賞后,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 夜間氣溫下降,沒白日那般酷熱難耐,加上不在馬車上顛簸,被侍女服侍著沖了個澡,人躺下了,明敏覺得兩邊太陽xue的那種脹痛感終于消去了不少,等郎中去后,自己閉目養神,漸漸正生出些困意時,忽然聽到耳邊有人輕喚自己的名,睜開眼,見是蕭曜過來,原是藥熬好了,正在侍女手中托著。 蕭曜坐到床榻邊,單臂插入她后背,將她身子穩穩托了起來,另手從侍女處接過藥碗,遞送到她嘴邊。明敏忍住苦味,一口氣灌了下去,蕭曜瞧著有些滿意的樣子,命另個侍女將食物放下,叫人都退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他夫妻二人了。 明敏瞥了眼桌上的食,曉得這是替自己準備的。有些厭惡地搖了搖頭,躺了下去,懨懨地道:“我肚子不餓,不想吃……” 蕭曜充耳未聞,她話沒說完,已經再次將她強行托坐起來,往她腰后塞了兩個枕墊,自己去端了食盤過來,放到了她邊上,望著她道:“我問了,說你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吐出來的也都是水,再不吃,怎么行?”說著把筷箸朝她遞來。 明敏不接,眼睛也不看他。 “我喂你好了!” 他忽然說了一句,拿了把調羹,舀了勺熬得細軟的粥,送到了她的嘴邊。 明敏抬眼看他,見他盯著自己,知道躲不過去,只好勉強張嘴吃了進去,見他眼中似微露笑意,還要繼續喂,實在是不習慣他對自己做出這樣的舉動,忙道:“別……不用你……我自己來!” 蕭曜望著她,忽然低聲道:“咱們是夫妻。你也是因了我,路上才這么辛苦的。你身子不適,手還有些軟,還是我來喂你……” 這樣溫存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尤其是此刻,說話表情還挺嚴肅的,說不出的哪里不習慣,明敏全身都不自在起來。勉強被他喂著再吃了些,實在是沒胃口,見他還喂,急忙搖頭,這回任他再怎么哄,也是不張口了。 他看了眼剩下的東西,表情不大滿意,但終于還是沒繼續強迫她吃,道:“那你先睡吧。肚子餓了的話,叫一聲,再送吃食來?!?/br> 見他一邊說著,人也跟著起了身,明敏松了口氣,點點頭,漱口過后,躺了下去,目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