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節
但他還是邁不出這一步,這不是一句話,是披在身上長達四年的硬殼,它已經厚重地無法從內部推開了。 陳實的呼吸紊亂了,回想起和周笑對峙的那個夜晚,愛人、恩師的血腥味飄浮在空氣中,他的世界從那一刻開始分崩離析,再也回不到過去。 陳實怒火攻心,走過去抓起雪茄剪,用力喀嚓,他的慘叫回蕩在建筑內,林冬雪捂著嘴,看見一灘鮮血中落下一根手指,她連忙跑過去。 “不,我沒事!”陳實氣喘吁吁地擋開她,不想被看見傷口,他抬頭,“用我來交換徐警官,你們怎么對我都無所謂,我不在乎了!” “老陳……”林冬雪傷心欲絕地呼喚著。 “哈哈哈哈!”周笑大笑,凌霜也笑了起來,二人瘋狂的笑聲震動著眾人頭頂的空氣。 “這家伙以為自己多有份量,他以為自己是主角呢,哈哈哈哈……糟糕!”周笑笑得太投入,手中的打火機竟然掉了下來,眾人嚇呆了。 但這只是他的惡作劇,打火機掉落了一小段距離后,被他用另一只手穩穩接住,在手指上花哨地轉了幾圈,被高高拋起,眾人的心臟隨著那個亮點忽上忽下,最后它被周笑抓住,擺在欄桿上,像蠟燭一樣幽幽燃燒著。 他繼續之前的話題,“你們一定調查過吧,告訴我你們查到了什么,那天誰去了那里,周天楠身上有誰的指紋和dna,統統tmd告訴我!” “我們并沒有查到明確的線索?!绷智锲终f。 “你說謊!”周笑咆哮,“警方一定查到了什么,但你們覺得他罪大惡極,隱瞞不報!” “那是你的想法,就算周天楠再怎么作惡多端,他在我們眼中也是尋常的受害者,該查的我們都查了,沒有找到兇手!他的很多事情仍然是謎團,如果你能提供情報,或許會有一些幫助?!?/br> 陳實彎腰捂著流血的手說:“我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 林冬雪說:“我也是!” “陳先生,你很渴望犧牲自我嘛!”凌霜說,“看來在你的認知里,死并不可怕,秘密被揭開才是真正的可怕,這叫什么?習得性無助!” 一雙雙疑惑的眼睛看向陳實。 周笑說:“這個我們早就知道,我們要的,是我們還不知道的事情,你們隱瞞的事情!” “偏執狂,我們壓根沒隱瞞任何線索!”林冬雪氣憤地喊道。 周笑的眼神冷了下來,“凌霜,動手!” 第872章 惡鬼相食 說完這句話,凌霜一把將徐曉東推了下來,自己沿著回廊飛快地逃掉了。 徐曉東在半空中猛的一墩,被繩套扯著脖子蕩來蕩去,他痛苦萬分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來,這個時候什么也顧不得了,林冬雪拔出槍,瞄準那根擺來擺去的繩子,拼命調整自己的呼吸,讓手部的顫抖幅度盡量小一些。 見林冬雪突然掏出一把槍來,大家只能將希望寄托于此,因為現在根本來不及爬上去把繩子解開,老張招呼大家趕緊去下面接人。 與此同時,林秋浦狂奔著沖進安全通道,關心曉東不代表他打算就此放過嫌疑人,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絕不能錯過逮捕周笑的大好機會。 林秋浦看見一個正朝地下車庫方向倉皇逃跑的身影,憤怒賦予他勇氣,他直接從十階樓梯跳下來,撲到那個人身上,兩人一起滾倒在地。 周笑一抬頭,和林秋浦四目相對,臉上的人皮面罩也歪了,看見這張臉只會讓林秋浦更加憤怒。 他一拳揍在周笑臉上,周笑還沒站穩就吃了一拳,趔趄著向后退,然后腹部又挨了一拳,林秋浦咆哮:“為什么要戴著這張面具,為什么要褻瀆他!” 周笑扯掉臉上的面罩,滿嘴是血地笑了,“你真的好愛他喲!” 這句話令林秋浦的憤怒火上澆油,以致于沒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察覺到時已經晚了,凌霜像個身手矯健的吸血鬼一樣撲到他的背上,用小刀瘋狂地刺林秋浦的胸口。 林秋浦跌坐在地,胸前一大片血跡慢慢湮開,感覺手腳都在發涼。 凌霜殺人的癮頭上來了,準備將他結果,周笑拉住她,“行了!” 凌霜撇撇嘴,將刀子捅進林秋浦的肚子,和他臉對臉,笑道:“林大隊長,自求多福!” 兩人一起逃了,林秋浦看著腹部的刀,視線開始模糊,無線電中有人在呼喚他:“林隊,林隊,收到請回答!”、“我們準備沖進來了!” “地下……車庫……”林秋浦用盡力氣說道。 地面上,徐曉東被大家成功接住,放到地上后,大家發現他的脖子歪在一旁,這不是什么好征兆,于是趕緊解開他臉上的布,徐曉東長長喘著氣,滿臉淚水,“脖子……疼……” 林冬雪意識到他的頸骨可能骨折了,托住他的頭問:“身體有知覺嗎?” “有……” “太好了!”林冬雪喜極而泣,自己槍法一般般,卻在關鍵的時候打中,或許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力量在幫助她。 老張對此比較有經驗,將外套脫下,將徐曉東的腦袋緊緊環住,分擔他頸骨的壓力。 太過專注于救援,這時林冬雪才聽見無線電中的聲音,“……收到請回答!” “林冬雪收到!” “你們隊長在地下車庫,我們現在從車庫的另一個入口沖進來?!?/br> “明白!” 林冬雪招呼大家跟上,除了老張和小李留下來照顧曉東,其它警察還有陳實都跟在她身后。 黑漆漆的地下車庫突然被一大片燈光照亮,特警們端著槍,從另一個入口小跑著進來,晃眼的燈火中林冬雪看見一個人坐在地上,第一眼還沒反應過來,第二眼才意識到那是林秋浦。 “哥!”林冬雪沖過去跪下來,林秋浦渾身是血,林冬雪簡直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里才好。 林秋浦歪著頭,拼命想把眼睛睜開,卻沒有力氣。 眾人也圍過來,看見這一幕他們難過、驚訝、悲憤,林冬雪哭著責備道:“你為什么不等我們一起!” 陳實也半跪在他旁邊,抓著他血淋淋的手喊了一聲“小林!” 聽見這個稱呼,半昏迷狀態的林秋浦睜開眼,看了陳實一眼,恍惚中他看見說話的人是宋朗,他蠕動嘴唇想喊他,最終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午夜十二點,林秋浦被搶救過來送到icu病房,連著哭了幾個小時,林冬雪眼睛都腫了,當隔著玻璃看見林秋浦戴著呼吸面罩神志不清,眼淚再次決堤而出。 陳實拍打她的肩膀安慰道:“別太難過,他會醒過來的?!比缓筮f來一瓶礦泉水。 陳實遞水的這只手就是剛剛剪手指的那只,拇指背部雖然有傷口,但五指是健全的,林冬雪現在沒心情追問,那時他對凌霜玩了什么把戲。 “休息一會吧,不吃不喝不睡,又這么傷心,等你哥好轉些該你倒下了?!标悓嵼p聲勸道。 林冬雪搖頭。 “去看看曉東吧!” 林冬雪點頭。 周笑和凌霜還是逃了,逃得非常不可思議,特警只顧往里面沖,沒成想在小區外側南部的土坡下面有一道不起眼的出口,在林秋浦被刺傷的一分鐘后,一輛轎車從那里沖出來,絕塵而去,當特警作出反應時,他們已經逃到十幾公里外了。 全城追捕展開之后,警方才后知后覺地知曉真相,那個地方十年前據傳要修建地鐵,小區在設計的時候作了一部分地下規劃,準備將來和地鐵站聯通作為地下商業區使用。 小區雖然沒能順利完工,但那條地下通道保留了下來,周笑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早就將一輛車停放在那里,以備逃跑使用。 失敗的沮喪彌漫在警隊中間,林秋浦重傷自不必說,那名特警隊長后來還主動要求被處分。 兩人來到徐曉東的病房,徐曉東穿著病號服,戴著頸部固定器,小李正用牙簽戳著蘋果給他吃,二人有說有笑,看上去曉東的精神已經沒問題了。 林冬雪站在門口沒進去,她不想把沉重的氣氛帶進去,陳實說:“我們沒有輸,至少曉東和他母親活下來了,我們拼盡全力保住了他們!” “假如我哥真的長睡不醒……”林冬雪低著頭,暗下決心,“我就養他一輩子!” “你可以白天當警察,晚上跑出租,咱們一起掙錢?!?/br> 林冬雪破涕為笑,“我今晚去你家吧,困得快不行了?!?/br> 陳實的臉色沉了下來,“我本來不想現在說的,但不說不行了……月月失蹤了!” “什么???她該不會是……” “不,她沒有被綁架,她是自己離開的,留下了一本日記!” 幾天后,烈國梟的別墅里,烈國梟叫劉豐把桌上喝空的酒杯挪開,打開一個箱子,烈國梟伸出一只手,“周先生、凌小姐,這次活兒干得很漂亮,這些是你們的報酬?!?/br> 錢倒是小意思,周笑拿起一份護照看了看,上面是新的身份,他可以去任何國家,他拿在手中拍打著,說:“烈老本事這么大,自己為什么不跑呢?” 烈國梟苦笑著搖頭,“我是跑不了,也跑不動了,我已經是日暮窮途了呀!” “認識一場,是我們的榮幸?!?/br> “我不想打斷你們聊天?!绷杷f,“我的護照呢,放在錢下面了?” “別急別急?!绷覈鴹n輕拍凌霜的手背,“我有其它驚喜要給凌小姐?!?/br> “烈老您真是太客氣了?!绷杷Φ?。 “你那天弄殘了一個警察,聽說現在還躺在醫院里,生死未卜?!绷覈鴹n一臉微笑,“我知道那個人叫林秋浦,他一直跟我作對,非常討厭!” 凌霜揚眉,“只是順手而已?!?/br> “唉,這家伙,不但討厭,還不孝,這么多年再見面,對我連聲‘爸爸’都不愿意喊?!绷覈鴹n眼神一凜,“凌小姐,你真厲害,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殺我兒子!” 意識到不妙,凌霜準備站起來,卻被一只手拍回椅子上,悄悄移到她身后的劉豐舉起消音手槍,凌霜的額頭爆開一朵血花,碎骨和皮rou飛濺得到處都是,她瞪大眼睛一頭拍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睹此情形,周笑的心跳停頓了半拍。 烈國梟從容不迫地剪開一枝雪茄,“我讓你們絕對不要動警察,只殺他們的家人,為什么不遵守條件,咱們合作這么久,非要鬧一次不愉快?” 劉豐把周笑面前的箱子合起來,烈國梟繼續說:“周先生若是愛惜羽毛的人,這筆尾款肯定不會要的,老夫自行處理吧,我會找個理由捐給林秋浦作手術……哎,周先生,怎么不說話,一碼歸一碼,是她傷我兒子,我知道你沒動手,來!” 烈國梟遞上雪茄。 周笑顫抖地接過,烈國梟又把打火機湊過來,周笑直勾勾地看著烈國梟,過了三秒,才恢復笑容,客氣地把雪茄湊上去點燃。 烈國梟亦恢復笑容,“勞駕周先生把這表子拖走埋了吧!這方面你比較專業!” “好的好的?!敝苄Τ蛄艘谎哿杷氖w,數落道,“我當時就說不要動警察,非不聽,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吧……不過烈老,林秋浦怎么是你兒子???” “你知道許文強要離開上海的時候,對丁力說了什么嗎?” “???”周笑一愣。 “‘我一向都不喜歡跟別人道別’!” 周笑會意,起身告辭,劉豐冷冷喝道:“把這垃圾拖走!” 周笑把凌霜的尸體扛起來,一步一挪地朝門口移動,每次回頭的時候,烈國梟都叼著雪茄笑著點頭,周笑也笑笑點頭,轉過臉,卻恨得磨牙吮齒。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假如老師還在,他絕不會受到如此侮辱! 從庭院到門口,足足走了一個世紀,等他終于走了之后,劉豐小聲建議:“我跟上去把他做了吧,您當面殺他搭檔,他可不會善罷甘休,這人是條瘋狗?!?/br> 烈國梟擺手,“用不著我們動手,這幫人我也用不上了,你現在報警,給林秋浦他們送個順水人情,趁這小子埋尸體的時候抓個現行?!?/br> “這樣……也好?!?/br> “劉豐,知道我為什么要殺警察的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