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徐微苒立刻揚起了笑臉迎了上來,甜膩膩的喊了一聲:“陌然姐,藍導!” 藍凱源看了她一眼,態度不甚熱絡的問她:“怎么不去化妝換衣服?今天開機第一天,照例應該趕進度,都抓緊點?!?/br> 徐微苒略微縮了下脖子,好像小女孩被訓斥了那樣無辜,她湊過來,模樣極為認真的說:“藍導,我是發現陌然姐的衣服好像尺碼不對,場務jiejie不在,我就來跟您說一聲?!?/br> “好,我知道了?!彼{凱源隨口應了一聲,看不出憎惡也看不出喜怒來。這部《致命證言》的投資人是keep公司,但是劇組大部分成員卻都是顧少白的人,這讓藍凱源不得不多想。之前新聞發布會的時候顧少白所做的那些安排讓他反感,順帶著他對徐微苒的好感也沒有多少。在拍《歌后鐘瀟》的時候藍凱源就清楚的知道徐微苒的盡量在哪里,與那部影片同一年出品的《霓裳羽衣曲》里雖然徐微苒的演技有進步,可卻沒有一躍成為金松獎影后的資格,其中內幕如何,大家心照不宣。 徐微苒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大家略有隔閡的氣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很配合導演指示的離開換衣服去了。 “蔣陌然,你好好演戲,這一次咱們多拿幾個小金松回來!”藍凱源并沒有對蔣陌然說些什么遠離徐微苒不要過多與她交往的話,畢竟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誰也不能避著誰走,包括他自己也不行。 蔣陌然被他的豪言壯語所激勵,也中氣十足的回了一句:“好!咱們再捧幾個小金松回來!” 然后,是第一場戲。 楊葉第一次見到唐靜,對方正踩著高跟鞋,神色慌張的迎著她撞過來,不但沒有一點歉意,還趾高氣昂的罵她:“你沒長眼睛???!” 原本這是非常簡單的一幕戲,可卻頻頻出問題,不是徐微苒出鏡時間沒有拿捏好,就是蔣陌然和她相撞的那一幕兩個人撞得太假或者兩個人撞在一起雙雙跌倒。 ng的次數一多,藍凱源的脾氣就開始暴躁起來了,扯著嗓子喊了句:“你們倆剛出來混的么?這么簡單的戲碼都演不好還來演戲?徐微苒你有沒有搞錯?那么狠命的撞蔣陌然,想讓她受傷么?蔣陌然你是不是被人撞傻了?表情那么呆滯,要憤怒,要覺得不可思議!” 徐微苒被他一罵,眼圈立刻就紅了,委屈的不得了:“藍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藍導,你別怪陌然姐,都是我的問題,是我今天狀態不好……” 蔣陌然這一個下午被撞的暈頭轉向,這會兒哪兒有心思去怪她? 藍凱源被她哭的頭都大了,煩不勝煩的招呼大家收工。 眾人看的云山霧罩的,也不知道是蔣陌然的問題還是徐微苒的問題。 待人群散盡,徐微苒一改哭哭啼啼的樣子,站在對她可憐巴巴模樣無動于衷的蔣陌然面前冷言說道:“陌然姐,之前的事算我對不住你,如今你回來了,名聲地位都有了,何苦還來招惹顧少白?我知道你不愛他,可他看上你了!” 蔣陌然聽了她的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這句話說的有些自戀,不過我還是想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不愛顧少白,也永遠不會愛他,更不會和你去搶他。至于他對我有什么想法,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情是不是愛,那與我無關。你不去和自己的未婚夫討論忠誠的問題,跑來跟我說這些沒頭腦的話有什么用?” 徐微苒十分不悅的皺了皺眉頭,蔣陌然的確從來沒有主動找過顧少白,而是那個男人一直像見了什么寶貝一樣的湊過去,與旁人無關??尚煳④塾衷趺纯铣姓J自己的男人心里想要的女人不是自己呢? 像是說給蔣陌然聽,又好像說給她自己聽,徐微苒信誓旦旦的說道:“如果沒有我,顧少白也就一無所有了,他不會和我分開的?!?/br> 蔣陌然笑了笑,用最真誠的語氣告訴她:“那我祝你們幸福?!闭f完,在徐微苒呆愣愣的眼光中,她拎了包包就出了門,再也不理會徐微苒那副有怨氣沒地方撒的模樣。她不是生來就要給徐天明管女兒的,上輩子她為徐微苒cao過心,受過累,最后還不是被她接機推下了高架橋?她就是再不長記性,也不想再死一次。 “陌然,有家媒體今天來問我你和陳安之的事?!彼尾钊粢贿呴_車一邊說。 “哦?!笔Y陌然好像絲毫都不受影響,該背劇本就認認真真的背劇本。 宋差若看著她這幅理所當然的樣子,也知道沒什么好說的了。 之前陳安之離開,蔣陌然一個人苦苦打拼的日子她都看在眼里,蔣陌然那股子不似女人的闖勁讓人心疼。如今陳安之回來了,蔣陌然為了他卻比之前更忙了??擅餮廴硕寄芸闯鰜?,如今的蔣陌然就像一副水彩畫那樣美麗奪目,而之前的她就如同寡淡的素描,美,卻冷硬死板。 宋差若想著,笑了笑說:“我沒有刻意掩飾你們兩個在一起的蛛絲馬跡,那些媒體查的很開心,可也覺得你們兩個戀愛是件相當不可思議的事?!?/br> “不可思議?”蔣陌然抬起頭,眼睛里盛滿了笑意:“嗯,我們兩個在一起,是挺意外的?!?/br> 如果她沒有重生,如果她沒有救了陳安之,如果她沒有為了舒冬和他簽訂不平等條約,如果她沒有堅定的等著他…… 如果沒有這些“意外”,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存在陳安之和蔣陌然兩個人,又何來他們兩個相愛之說? 第一百六十一章 與有榮焉 “唐靜,你相信我嗎?”楊葉扶著唐靜的肩膀,企圖用誠懇眼神給她力量。唐靜在轉交看守所的路上趁人不備逃了出來,楊葉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卻在樓道里發現了等候已久的唐靜。 唐靜這種逃脫的行為十分危險,搞不好會被法官認定為潛逃,到時候她們所付出的努力就都白費了。楊葉抓著唐靜的胳膊訓斥她道:“跟我回去,我一定會找到新證據的!” 已經被逼入絕境的唐靜如今情緒混亂,得知自己的女兒并沒有死,她如此迫切的想要趕緊擺脫這個官司去見一見素未蒙面的孩子。她仰起頭,倔強的看著楊葉:“葉子姐,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他們!那些人恨不得把我剝皮拆骨挫骨揚灰,又怎么可能放過我?我身上藏著那些人最齷齪的秘密,他們恨不得我死!你想找證據,可卻要按照法律的規定來辦,程序走完了,證據早就沒了!” “唐靜!” “對不起葉子姐……”說完,唐靜抓著楊葉的肩膀,狠狠的將她推下樓梯,在楊葉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慌忙的逃走了。 拍完這一幕,藍凱源適時的喊了聲:“cut!” 場務眼尖,立刻發現蔣陌然好久都沒能坐起來:“藍導,蔣陌然那邊有點問題!” “快去看看!”藍凱源“蹭”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飛奔一樣的躥下樓梯:“怎么樣了?” 蔣陌然臉色發白,捂著自己的脖子說:“藍導,我好像傷到頸椎了……” “快打救護車!都過來幫忙!” 蔣陌然疼的一個勁兒的冒虛汗,眼睛掃向和自己演對手戲的徐微苒,她也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跟著人群跑來跑去,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顯然是嚇壞了。 又一次…… 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之失? 蔣陌然咬緊牙關,可眼前卻越來越模糊了。 場中眾人的聲音遠了,徐微苒的哭聲遠了,連宋差若在她耳邊輕聲詢問的聲音也遠了。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暈過去的,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面顧少白的模樣已經模糊了,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好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慢慢稀釋融化,再也找不見一絲痕跡,可那卻真實的發生過的事,讓原本清凌凌的水染上了淡淡的墨色,一如她的人生。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老天奢給她的新生還要繼續。家人,朋友,還有陳安之,他們都是她最舍不得的……她不想這樣離開…… “安妮塔西亞被那些吉普賽人的舞蹈迷住了,那些在別人耳朵里奇奇怪怪的音樂在她聽來卻是那么美妙。吉普賽的老人只說這是一首龍之歌,同行的孩子們追逐著吉普賽人的舞蹈,卻只有她在這里癡迷的聽著。短暫的吟哦之后,只有老人嗚咽的嗓音繼續哼唱著這首曲子,在那些長長的間奏里,還有那些短暫的停頓中,安妮塔西亞卻聽到了一個聲音——好像來自遠方,從天的盡頭那里傳來的一聲吟嘯……那么遠,卻漸漸清晰,她的心臟開始劇烈的收縮著,那是龍的叫聲!一雙如同巨型寶石般的眼睛似乎注意到了安妮塔西亞的窺視,它將目光移到所在的方向,鼻子里噴灑著灼熱的氣息。安妮塔西亞倏的睜開眼睛,失態的打翻了面前的小桌,抬起頭卻撞見了吉普賽老人含笑的臉龐……”耳邊,陳安之用英文念著這樣的故事,他的聲音低沉喑啞,溫柔的讓人聽起來渾身懶洋洋的。 蔣陌然緩緩地睜開眼睛,偏過頭去看陳安之,可僵硬的脖子卻讓她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嘶……” “別動?!标惏仓s緊幫她矯正了護頸和枕頭的位置,生怕她再受一點點傷:“你拍戲的時候傷到了頸椎,不過醫生說不嚴重,保護頸椎不要再出問題,一個月就差不多能好了?!?/br> “哦?!笔Y陌然僵硬著脖子,只有眼睛可以轉來轉去的,讓她覺得自己像個木偶:“什么味道?” “我燉了只雞給你補補?!标惏仓Σ[瞇的盛了一碗湯端到她嘴邊一勺勺的喂給她喝。 蔣陌然有些驚訝的看著陳安之,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會。 陳安之賤笑一聲,問她:“陌陌,是不是更愛我了?” 蔣陌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自戀是病,得好好治?!?/br> “行行行,我治我治。你好好喝湯,脖子別使力?!标惏仓踔哪樀?,就怕她動作大一點又扭到脖子。 蔣陌然也怕疼,乖乖的聽從陳安之的安排,僵著脖子吃東西。 “受傷的時候是和徐微苒在演對手戲?”陳安之狀似不經意的隨口一問。 “嗯?!笔Y陌然喝著東西應了一聲:“怎么?” “就是問問?!标惏仓α诵?,換做是別人早就被電的七葷八素了。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蔣陌然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醫生說要在醫院里躺上個七八天方便觀察,下周如果情況樂觀的話就可以出院了。藍凱源那里我幫你請了假,現在劇組那邊也停工了,好在投資方那邊沒有給藍導一個拍攝期限,所以那邊停一停還是可以的?!标惏仓⌒囊硪淼慕o她擦了擦嘴角:“還想吃點什么?” 蔣陌然想搖搖頭,可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不能動,難受的很。 “喬恩那里……我會幫你說的?!标惏仓哪樕下冻鲆稽c點不確定的神色。 蔣陌然見他神色有異,心下一動:“是不是我受傷會影響到我和喬恩的合作關系?” “你別亂想,那些事我去解決,你安心養傷就可以了?!标惏仓畮退龎|好了枕頭讓她多坐一會兒,省的總躺著讓人頭腦發昏:“大不了我復出給他演戲,總之一定會把你的角色保住的。喬恩這個人的人品還是有保障的,他不會為難咱們?!?/br> 蔣陌然沉吟了一下,改口問道:“我的劇本帶來了么?你和我對對戲吧?” 陳安之笑意溫柔:“好?!?/br> “剛才我睡著的時候,你給我念的是什么?”蔣陌然突然想到了剛剛陳安之好聽的倫敦腔。 他摸了摸手底下那本厚厚的書,神情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是我爸爸的書,小芹幫忙出版了,這里標注的作者也是我爸爸的名字?!?/br> 蔣陌然挪動手指,也將手放在了那本書上,手繪的封面,厚厚的封套,還有古樸的裝幀樣式,這樣的書,就算是單單放在書架上陳列著也有它特有的魅力在。 “繼續給我念吧?我喜歡聽。咱們不對戲了,我累?!笔Y陌然把那本書推到陳安之手邊,她能看到陳安之充滿自豪的樣子就好像連帶她自己也與有榮焉,這樣的感覺能讓她暫時忘掉那些永遠也解決不完的麻煩。 陳安之翻開書本,繼續念著屬于他父親筆下的故事。 懷揣著對龍族的向往,年輕的女孩兒追尋著吉普賽人歌聲中的龍吟找到了那個神秘的種族,錯綜復雜的故事和優美的修辭,讓她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就能想象到書中的畫面。她還能想象到那個伏案書寫故事的背影,那個影子像陳安之,卻比他的要骨骼大一些,他留著利落的頭發,帶著婚戒的修長手指劃過了紙張的每一根線條。筆落,黑白分明的文字便像大師手中的魔術一樣流暢的書寫出來。 陳安之體貼的幫她翻了身,還在她的腰部墊上了靠背墊,頸椎的痛處并沒有讓蔣陌然覺得有太多的痛苦。 她的眼睛突然落在了病房外的那個小小的身影上,他怯生生的張望著病房里的狀況,卻不敢踏進來半步。那個小小的人兒穿著白白的帽衫,小臉微窘,有些羞澀,臉頰上紅彤彤的。 “艾瑞?”蔣陌然開口叫他的名字,小家伙居然躲了起來,好像生怕蔣陌然看到他一樣。蔣陌然有些心疼他,又大聲喊他:“小艾瑞,為什么不進來?” 艾瑞有些扭捏,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搓著,顯然是緊張的不得了:“moon……” “我的脖子好痛呀,你能不能走近一點呢?”蔣陌然朝他笑了笑,艾瑞似乎受到了某種鼓勵,又往前挪了好幾步。 陳安之索性雙手伸到小家伙的腋下將他抱到蔣陌然的病床前,小家伙的小腿在半空中踢了踢,直到陳安之把他放在高凳子上他才老實了點。 艾瑞低著頭,有點委屈:“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會呢?艾瑞那么可愛,我舍不得不理你?!笔Y陌然摸了摸艾瑞柔軟的頭發,感覺自己的心都軟下去了,“是誰告訴你我生病了?” “是表叔?!毙〖一锖苷\實的不打自招了。他看了蔣陌然好幾眼,這才鼓起勇氣說:“moon,我明天就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爸爸說,國內已經沒有值得他留下的東西了,所以我們要回英國去?!?/br> 蔣陌然看了陳安之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咳嗽兩聲。她對艾瑞說:“有機會的話,我去英國看你?!?/br> “嗯!”艾瑞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間開始放光。 “在外面傻站著那么久,不會覺得累嗎?”蔣陌然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下次見面,也許小艾瑞就已經成長為英俊挺拔的少年了,她就不能像對待孩子一樣的對待他了。 “不累!我在聽漂亮哥哥講故事?!彼男∈种噶酥戈惏仓?。 陳安之揚揚眉,拉了凳子來坐到他們兩個旁邊:“那我繼續為你們二位服務吧?!?/br> 艾瑞極為認真的爬到蔣陌然的病床上,盤著小腿,一眨不眨的盯著陳安之,等著聽他的故事。 陳安之的聲音像一支悠遠綿長的歌,沒過多久,已經累極了的蔣陌然就抱著小艾瑞睡著了。 他看著床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已經開始設想未來自己會有個可愛孩子的場景了。他和蔣陌然的基因那么好,以后養的小崽崽一定又聰明又漂亮,嗯對,要比姓顧的和姓展的孩子都好! 突然,病房的氣場似乎冷了一些。 陳安之轉過身,瞇著眼睛去看門口站著的那個男人。他的氣質十分溫和,穿著得體大方,每一個線條都好像經過測量一樣完美,可只有他的視線移到病床上的兩個人時,那如一潭溫水般的眼睛才剛剛有了鮮活靈動的色彩。 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陳安之沒有面對生人的省屬,反倒是更加熱絡,像家中男主人般一步上前,與展少鈞面對面站著:“她剛剛睡著了,不方便叫她起來?!?/br> “不必?!闭股兮x輕手輕腳的走進病房里,從蔣陌然的懷里將睡得死沉的艾瑞抱起來,轉身的時候,陳安之已經笑容可掬的站在他身后了。 展少鈞眉毛輕皺,一語不發的抱著艾瑞出了病房,陳安之也緊跟著他走了出來。 “你是回來幫顧少白的?” 展少鈞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那笑容張揚的男人。他突然覺得心口一窒……他們,就是輸給這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