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凱文認真的點點頭:“我來到中國以后,原本以為自己會找到目標,不過沒有……” “是啊,我從重……從考上大學開始就在想,我真的要做律師嗎?”蔣陌然表情淡淡的,將自己的心事娓娓道來,“法律是如此冰冷無情的東西,而律師又不得不在某些時候耍些手段,你必須時刻帶上一張面具,告訴別人你就是如此冷血,我覺得那樣很累?!?/br> “陌,既然這樣,干嘛不做你喜歡做或者曾經想要做的事?”凱文很認真的看著她說,“人生只有一次,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你要抓住一切的機會讓自己快樂,為自己活著。理想和奮斗,都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其他什么人?!?/br> 蔣陌然點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 其實重生以后她也開始考慮那些問題,也迷茫過,她也想過繼續讀書,畢業,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律師或者考個公務員,以后找個不討厭的人結婚,安安穩穩的過了這輩子。 可這些想法在剛剛那場試鏡中被瓦解了,她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她想像陳安之一樣演戲,比他更強!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無限放大,像是一個誘人而深邃的漩渦,美麗的讓她呼吸都凝重起來。 陳安之已經換好了衣服從大樓里走出來,他如此自信,好像沒有什么會讓他折服,蔣陌然有些羨慕他,也有些慶幸,還好自己在機場救了一個天才。 大樓里走出了另一個讓人眼熟的家伙,他快步走像陳安之,狠狠的揪住他的衣領,臉上帶著憤恨的表情,不知在和陳安之說什么。 陳安之揮掉他的手,云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話,對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可陳安之卻無所謂的聳聳肩,走到蔣陌然車子旁打開車門坐進來。 “怎么了?”凱文戒備的看著車外的年輕男人。 “沒什么,”陳安之一臉替他感到難過的樣子,“一個棄子,卻不知道誰丟下了這步棋,可憐?!?/br> 第八章 荷槍實彈 沈銳看到蔣陌然的時候五官幾乎都有扭曲到了一起,似乎在無聲控訴蔣陌然此人如此心思縝密,早在幾個月前就有機場偶遇這一幕讓自己接近陳安之,順便挖到了出演這個角色的機會。 蔣陌然又怎么會不知道陳安之這個經紀人到底是怎么揣測自己的,憑他那個慣有的精神過敏癥狀,恐怕自己已經被貼上很多貶義詞標簽了吧? 她無視沈銳好像蘊含紫外線具備殺毒功能的視線,干脆別開眼睛打量起他們公司的裝潢。 舒冬剛剛聽蔣陌然說自己要和陳安之合作的時候以為她和自己開玩笑,可當她看見宿舍樓下帶著墨鏡的陳安之后朝她露出牲畜無害的招牌笑容,再多的想法也都變成腦子里被人狂轟濫炸后的殘骸了。不過到了這會兒,彪悍的舒大小姐已經淡定了。 “舒小姐,你看過合同以后請在這邊簽字?!鄙蜾J咬牙切齒,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陳安之決定的事別人是沒法子改的,所以這兩個女孩已經是他們mv的女主角了,絕無更改。 蔣陌然先于舒冬接過合同,掃了掃上面容易出漏洞的地方,不過那些條款都設定的很合理,看來陳安之果然是個厚道的人。 沈銳推了推眼鏡,滿臉的不爽:“這位小姐是舒小姐的經紀人?” “她也是女主角?!标惏仓谏蜾J身后的飲水機接水喝,順便好心的給他解惑,“就是我說不要錢的那個?!?/br> “你怎么!”沈銳其實是想說你怎么那么缺心眼這樣的女人都要簽,可他內心的千言萬語,在看到陳安之那張絕對有問題的笑臉時統統都塞回了自己肚子里,立刻轉了腔調:“……你怎么那么精明能干,呵呵呵呵……” 蔣陌然朝他翻了個白眼,心情只能用時下最流行的四個字來形容——我勒個去! “簽吧,沒問題?!笔Y陌然把合同鄭重的推到舒冬面前,在她心中,這是她為舒冬做的第一件事。 沈銳滿臉鄙夷,這么個黃毛丫頭,就算合同里有什么問題她真能看出來?不懂裝懂! “沈銳,你不會到這會兒還在宿醉吧?”陳安之走過來勾住沈銳的脖子,勒得他咳嗽連連,“簽個合同都那么磨蹭?!?/br> 提到昨天晚上的飯局,沈銳也沉下臉,滿心的不高興:“我最討厭別人耍手段,偏偏咱們還要天天面對那么多人?!?/br> “嘖嘖嘖,”陳安之的手指在沈銳面前晃了晃,學著港臺電視劇的臺詞風格扯了兩句:“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勾心斗角什么的其實大家都不想的嘛,放松一點,我們好好工作遠離是非不好嗎?吶,你渴不渴,我幫你倒杯水?” 舒冬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陳安之在她心中高不可攀的大明星形象蕩然無存。 沈銳淡定的拍掉陳安之的手,無視他冷不丁的抽一下瘋:“你熬到現在這樣不容易,別被別人整下去,不然我第一個瞧不起你?!?/br> 陳安之依舊笑瞇瞇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也不多說些什么。那張淡定的不得了的臉好似能說話,像在反問——可能嗎? 沈銳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對蔣陌然說:“既然決定合作了,那大家就算認識了。時間上你們兩個有什么問題嗎?一兩個星期應該就可以搞定了?!?/br> “我會回去請假的?!笔娑€是老樣子,對待工作無比虔誠。 蔣陌然看著時間安排,有些犯難:“我快期末考試了……” “哦?”沈銳推了推眼鏡,一副精明jian商的樣子,“我們可以把你的戲份推遲到你考試以后再拍,占用你放假的時間總可以吧?”簡而言之就是你這個免費的壯勞力別想跑掉。 “好……”占用放假時間倒是無所謂,她回家無非是和老爸老媽一起宅,要么就打打工,還不如和陳安之公司的人多接觸接觸,方便為自己找找出路。 “那舒小姐也不用著急了,時間就壓在你們考試以后,不過那時候希望你們盡量配合,無論是時間上還是身體上,請調整好?!?/br> “嗯,我會的?!笔娑艿坏慕邮芰诉@個機會,蔣陌然知道她是緊張的,因為她握著自己的手抓的很緊,手心還有薄薄的一層汗。 蔣陌然反握住她的手,轉過頭去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也許現在的舒冬還是那么稚嫩,需要旁人的照顧輔佐,可假以時日,憑借她過人的天賦和永不服輸的性格一定能在這個圈子里闖出自己的天地來。 陳安之突然又說:“對了沈銳,我簽了個化妝師回來,不過也是等他們放假的時候才能到這邊工作來?!?/br> “又是放假?”沈銳有些惱了,“你怎么一次性挑了那么多學生回來?” “這個不是學生,是老師?!标惏仓恍?,“剩下的就沒我的事了,我要去背陸導那個本子了,你們好好溝通?!?/br> 溝通? 沈銳和蔣陌然兩人對視一眼,仍是兩看生厭,沒什么好溝通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蔣陌然忙的昏天黑地,先是考過了硬性四級考試,緊接而來的就是要人老命的期末考。雖說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可這些該準備的,要給自家老夫人過目的,是一定要弄得漂漂亮亮的。 緊張的考試過后,室友各自奔回老家準備過年,蔣陌然索性就和舒冬找了個學校附近的房子住下,條件不是很好,不過能洗澡就可以了。 陳安之在新電影開機前抽出了半個月時間專門拍攝新專輯的mv,舒冬和蔣陌然的工作被安排在了1月份的這個時候,也是最后的兩首歌。 開始拍攝之前,沈銳拿來了陳安之的新歌讓她們熟悉旋律和感覺,舒冬和她一起找了塊地方塞上耳機慢慢聽,舒冬似乎很容易就進入了狀態,可蔣陌然卻除了覺得“好聽”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想法了。 在聽第五遍的時候,舒冬突然睜開眼睛,奕奕有神:“陳安之真是個天才?!?/br> “怎么?”同樣是聽一首曲子,蔣陌然就沒這么多想法。 “作曲什么的,我說了你可能也不懂,這個歌詞,就用了簡單幾句話,簡單幾個詞就讓人心里那么疼感觸那么深,詞曲融合度那么高,越聽越有味道?!笔娑f著說著,凈都是陳安之這首歌寫的有多么好。 蔣陌然有些郁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缺乏想象力了,她是稍微現實主義的人,這種靠想象得到的美感在她這里鮮少會有。 “咱們現在聽的這第一首歌融合了古風和舞曲兩個元素,所以mv腳本里會有兩部分,這兩部分的銜接處就是這里,”舒冬指著mv腳本一處說,“這里陳安之會和我在場景中舞劍,劍尖上挑的時候會把鏡頭帶入一個‘劍落在何處’的懸念,這時候會用電影慣用的一個手法將片子剪到舞會,陳安之的手,他把手伸向你邀你共舞,卻在一曲之后察覺到這不是他要找的人卻又給他莫名的熟悉感。再然后,你要躲避他的追逐,然后回到我身邊,那時候坐在輪椅上的我和你一起看著樓下漸行漸遠的他,我慢慢閉上了眼睛?!?/br> “聽你一說……悲劇色彩好濃?!笔娑晕⒁龑б幌?,蔣陌然似乎就覺得有些頭緒了。 舒冬伸手抓亂蔣陌然的短發,笑的十分開心。在她看來,蔣陌然不是一個缺乏想象力的人,而是她似乎不善于將這種想象力激活。 “那這首呢?《愛你,any》?!笔Y陌然翻開另一首歌的腳本。 “這個啊……”舒冬想了想,“就像歌名一樣,無論如何都是愛你,愛你的全部。我想每個人對這個any所代表的含義有不同的解釋吧?你看他的歌詞,副歌部分只有‘愛你’兩個字。其實這個mv也就是老掉牙的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他他不愛我……” “果然老掉牙……”蔣陌然托著腮,聽著歌,“我再想想?!?/br> 沈銳滿場亂跑,好似除了導演以外只有他最忙:“蔣陌然,舒冬,你們去化妝。先拍《愛你,any》這首的,腳本記住沒有?” “快好了?!笔Y陌然咕噥一聲,沈銳立刻飛了個白眼過來。 舒冬放下東西:“那我先去化妝吧,你再看看腳本?!?/br> “嗯?!?/br> 蔣陌然閉著眼睛,很努力的描畫腳本中的場景,可她越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就越是不能集中精神。 果然,開始拍攝之后蔣陌然木訥的杵在那里,導演和沈銳的臉色同時變得很難看:“卡!蔣什么的那個!你怎么回事,開機了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蔣陌然趕忙道歉。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在浪費大家的時間,還有錢!”導演怒吼一聲,“重來!” 蔣陌然覺得四肢有些不協調,第一幕戲是她和陳安之借位擁吻,陳安之慢慢靠近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項,那股屬于陳安之的味道躥入她的鼻子里,吸進肺里,不知怎么讓她臉上一紅。 陳安之看著她這種青澀的反應,忍不住伸手搔了搔她小巧的耳垂。 蔣陌然只覺得他的手在碰到自己的時候,她從脊椎骨蔓延出一股略帶酥麻的涼意,驚得她連退數步,戒備的盯著那家伙的笑臉猛瞧。 導演才不管他們出了什么狀況,只知道蔣陌然此刻ng了,立刻怒吼一聲:“卡!怎么回事!重來!” “卡!重來!” “重來!” …… 連喊了六次卡,以暴脾氣著稱的何導忍無可忍,一腳踹翻了凳子找地方抽煙去了。 蔣陌然臉色不好看,冷汗連連,陳安之雖然沒有再做什么奇怪的舉動,可她卻更不能集中精神了。 陳安之見狀也不說她什么,笑著對工作人員說:“好了好了,中場休息,大家喝點水歇會兒吧?!?/br> 原本僵在工作崗位上的人們立刻散了,有說有笑的出去喝水透風去了。 陳安之低頭對安然說:“你跟我來?!?/br> 蔣陌然抬頭看他,看不出他究竟是不高興,還是無所謂,他一貫是這樣云淡風輕。 第九章 愛你,any 陳安之不抽煙也沒什么惡習,習慣性的在休息室里將空調設定為最舒適的溫度,這也是蔣陌然呆在他休息室里覺得能夠稍微放松一些的原因。 “喝點東西吧?!标惏仓f了一罐補充電解質的飲料來。 “謝謝?!笔Y陌然和他也算熟了,沒有那么拘謹。 陳安之坐在她右手邊的沙發上,與她保持著一個很微妙的距離,這個距離方便談話者交談,也會在心理上讓對方放松,這也避免了兩人共處一室的尷尬。 蔣陌然喝了幾口飲料,感覺內心平復了很多。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自己第一次拍戲的時候嗎?”陳安之喝了一口水,像是很隨意的問起。 “嗯?!笔Y陌然記得很清楚,“有個導演……說你只是花瓶?!?/br> “是呀,一個花瓶,還非要做實力派演員,想想是不是覺得挺可笑的?”陳安之笑著瞇了瞇眼睛。 蔣陌然搖頭,很平靜的說:“每個人的追求不同,也許他現在做不到,可如果他想,總有一天他會得到他想要的東西?!?/br> 陳安之笑的很平靜,似乎蔣陌然不是第一個和他說這些話的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修長的手指上:“后來我為一家珠寶公司做代言人,對方說他們看上了我的手,因為很多男明星的骨戒很分明,而且皮膚會有或多或少的粗糙??砷_始拍廣告的時候,導演說任何一個手指長的男人都可以取代我,片子拍出來沒什么特別的?!?/br> “然后呢?”蔣陌然也不覺得一雙手會有什么不同,導演那種話說出來可能是見慣了這種男明星,覺得每個人其實都沒差,最大的分別也許就是他們的名氣和地位不同。 陳安之說:“我知道那句話是導演隨口說說罷了,可那天你晚上我一夜沒睡,想了很多。第二天我去了當地的音樂學院?!?/br> “嗯?” “我去見了他們那里最有名的鋼琴教師,請她彈琴給我看?!标惏仓谔岬竭@位老師的時候眼睛里依舊流露出欣賞的神色:“她彈琴的時候不像某些‘知名鋼琴家’一樣閉著眼睛好像很享受的樣子或者搖頭晃腦的擺造型,她神色很平淡,就好像彈鋼琴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晌铱吹剿请p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挪不開眼睛,那雙手像有生命一樣,手指的二十八個關節點都有難言的爆發力?!?/br> “那時我突然發現,細節才是最有魅力的,投入而不陶醉才是最好的狀態?!标惏仓谎鲱^,將瓶子里的水喝光,他并沒有說那個廣告后來怎么樣,只是說:“我找沈銳談點事情,待會兒開拍的時候我找人來叫你?!?/br> “謝謝?!笔Y陌然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因為陳安之的體貼,還因為他分享的那句話,細節才是最有魅力的,投入而不陶醉才是最好的狀態。 只有親身經歷才會有切膚之感,把自己的情感帶進去才能演好一個角色。要明白自己此刻就是那個人,但自己不完全是他,少少抽離來審視自己,剩余的所有精力用來詮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