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殷染不自在地躲開她:“莫要離我這樣近?!?/br> 說完立刻對稚顏道:“隨我來?!?/br> 稚顏走起來很費力,她低頭提著裙擺小心翼翼下臺階,但還是一腳踩到裙擺直直朝一側倒下。 稚顏驚呼一聲,朝叢音伸手求助,叢音正要過來,但又停下了。 然后稚顏就撞在了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頭上戴著復雜的頭冠,紅玉金鳳冠很重,讓她抬頭都費勁。 她扶著這人的胸膛一點點抬眼,先是看見他墨色銀龍錦袍,接著是修長白皙的頸項,他的喉結很突出,緩緩上下滑動著,她掃過他光潔的下巴和挺拔的鼻,對上了那雙溫潤又冰冷,清雅又綺麗的眼睛。 是容玉。 “你,你怎么來了?” 稚顏想放開他的,但這身衣服真的讓她寸步難行,不想再摔倒就只能靠著她。 到底不是真公主,駕馭不了這類華服。 容玉看她靠自己靠得心安理得,額角跳了一下,漫不經心道:“吉時已到,本君的新娘卻一直未到,大殿上人人都在議論新娘是不是逃了,本君也十分好奇,自然要來看看?!?/br> 稚顏扁扁嘴:“我想逃也得逃得掉啊?!?/br> “你說什么?” “沒什么?!敝深佉恍s忙道,“咱們走吧走吧,別讓客人久等?!?/br> …… 她好像真的不怕成親? 不但沒逃走,沒搗亂,還催促著不想讓“客人”等太久。 容玉看看還靠在他懷里的姑娘,幽冥界總是沒有真正的白天,白天也在陰霾和灰燼之下,因為他喜歡這樣的氣氛。 這會兒是晚上,幽冥界便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絲毫沒有月光的籠罩,因為他將月擋在了結界之外。 懷里的凡人小公主哪怕在這樣的光線下,也肌膚明亮昳麗多姿。 她眉心點著桃花花鈿,便像是桃花成了精,討好的笑顏甚是動人。 紅色也很襯她,比她來之前穿的衣裙嬌美許多,她還在唇上點了丹朱,紅染染的,襯得臉頰越發白皙了,輕巧笑著的時候,總似含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情思。 容玉面不改色地將她推開,非要她自己站著,稚顏勉強站立的時候,聽見他慢條斯理道:“知你恨嫁,但也不必每次見了本君都要如此投懷送抱?!?/br> 稚顏手一頓,想起前面幾次偶然發生的事,不由苦了臉。 看吧,就知道人家會誤會,哪怕她是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走了?!?/br> 一聲令下,容玉便先行離開,黑色的錦袍她都摸不到一段尾。 稚顏努力下了臺階,正要咬牙去追,就見一段黑色的冰寒鬼氣襲來,她被拖起來拽過去,耳邊還響起大魔頭有些不耐煩的聲音:“真慢?!?/br> 稚顏試圖解釋:“這衣服不方便走路,不是故意慢的。你看我就走了那么幾步,嫁衣就亂七八糟了?!?/br> 大魔頭回答,過了一會,有墨色的靈力替她整理了凌亂的衣擺,很神奇,像魔法一樣。 整理好后,大魔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真麻煩?!?/br> …… 稚顏在心里哼了他一聲,本來想道謝的,但是算了,他不配:) 作者有話要說: 顏顏(佛系微笑):嫁人?換衣服?沒問題,都可以,都行,都好的。 第8章 冥宮大殿張燈結彩,處處皆是穿著黑色繡金囍字錦袍的枯骨在奏樂。 這些枯骨單看就很恐怖了,組織在一起更是讓殿內的客人毛骨悚然。 江少凌坐在臺下,蒼白的臉上神色凝重,洛如卿和他說了好幾句話他都沒聽見。 最后還是清晚提起公主他才側目看過去。 “殿下不要太難過,公主肯定也是為您好,不想讓您和那……那幽冥君起沖突才如此?!鼻逋砭o張地掰著手指說,“本來陛下是讓奴婢替公主代嫁的,畢竟鬼域的人沒真的見過公主,奴婢從小侍奉公主,對公主的一切都很了解,應當可以應付一時。只是沒想到公主即便逃了,還是撞見了他們?!?/br> 江少凌皺眉道:“是這樣安排的?” “是?!鼻逋泶鬼吐曊f,“殿下放心,公主心里一直都有您的,雖然您五年沒有音訊,公主時常傷心,會說些氣話,可奴婢知道,她心里是想著您的?!?/br> 江少凌因這話心里舒服了許多,但還是很憂郁。 “師兄?!甭迦缜鋵嵲诼牪幌氯チ?,插話道,“那公主再想著你現在也要嫁給幽冥君了,之前你也看見了,幽冥君對她勢在必得,她似乎也對幽冥君頗為在意,他們很是親密?!?/br> 想到稚顏和容玉的擁抱,江少凌神色恍惚了一下,一手持劍一手握拳道:“顏兒是為了我。她知道繼續和容玉糾纏我不會有好下場。之前在沈國都城外我們已見過,她定是見我被容玉為難得那般凄慘才裝成那種淡漠的樣子?!?/br> 清晚附和說:“肯定是的,公主這些年常常作畫,總是畫殿下,她寢宮里如今還留著許多殿下的畫像,她時常和奴婢聊起殿下現今該是什么模樣,猜想殿下的生活如何?!?/br> 聽她這樣說,江少凌臉上浮現出內疚:“是我不好,離開時沒同她說清楚,讓她傷心了?!?/br> 清晚紅著眼睛道:“殿下這點的確做得不對,您哪怕要走,也大可和公主說清楚,公主又豈是會埋怨您的性子?她愛您還來不及,您五年一封信都沒有,公主都不知是怎么熬過來的?!?/br> 江少凌聞言更自責了:“是,我不該一封信都沒有,我只是怕給了她信,沈王又不高興,再為難她……” “您可以偷偷的,您都結了仙源,做這些還不簡單嗎?”清晚說到這有點怪罪他了,她自己都分不清現在是在為公主抱不平,還是為她自己也多年未曾得到他的消息而委屈。 洛如卿冷淡地看著清晚插話說:“可我師兄為何要做這些?” 清晚淚眼朦朧地望過去,聽洛如卿說著難聽的實話:“你們都是凡人,尤其是那沈國公主,身上一點仙根都沒有,必然無法修煉,與她傳信又能如何?師兄如今已經結了金丹,百年歲月都是匆匆而逝,那公主會老會死,難不成要師兄回去看著她紅顏不再,這樣她就會開心嗎?” “夠了?!苯倭杳嫔y看道,“如卿,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去修煉便是為了復國和顏兒,不管顏兒再如何不能修煉,我也會想辦法延長她的壽命?!?/br> “師兄,你這是逆天而為,會遭天譴的?!甭迦缜渲钡?,“忠言逆耳,我知道師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可人的命運天道自有定奪,你怎么可逆天而行?便是你愿意,爹和師叔伯們也不會同意的!” 洛如卿的話還沒結束,音樂聲忽然停止了,她一怔,望向高臺之上,果然所有鬼修都肅穆下來,那陰森森的冷光和囍字刺目得很,容玉與稚顏便是此時出現的。 繡滿了金鳳繁花的嫁衣披在稚顏纖巧削細的身子上,她執著容玉的手往前,容玉腿長,步子大,她跟得很費力,有些著急。 容玉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識瞥見江少凌赤紅的眼眸,惡趣味地故意攬住了稚顏的肩膀,扶著她走路,以示親密。 稚顏沒他那么多花花腸子,有拐杖了就好好拄著,還非常禮貌地道謝。 “多謝?!彼闪丝跉?。 容玉:“……”在氣她未婚夫呢,要不要這樣配合,這樣不在意。 有點沒意思,但容玉還是沒松開手,因為稚顏走路太笨了,好像時刻都會摔倒,她怎么說也算是他今日的新娘,摔倒了丟的也是他的臉面,還是扶著吧。 只是…… 頭被推開了一點,稚顏不解地抬眸,只見大魔頭微微蹙眉,有點嫌惡道:“挪開點?!?/br>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鳳冠,煩惱地吐出一個字:“扎?!?/br> 稚顏皺皺眉:“誰讓你搞這么大一個鳳冠,我脖子都快被壓斷了?!?/br> 話音剛落,冰冷的指腹在后頸按了一下,脖子立刻輕松了。 稚顏訝異地望向容玉,大魔頭看著別處隨意道:“頭可要抬好了,怎么說也是幽冥君的新娘,低眉順眼礙眼得很?!?/br> 稚顏嘴角輕抿,過了會兒忍不住無聲地笑了笑。 咋說呢,沒穿書之前,根據她對原書的了解,大魔頭真的是個不擇手段的大魔頭,為了有趣和培養對手,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每次大情節的推動都需要他出來亮個相,折磨一群人之后瀟灑離去,特別招人恨。 但穿書之后稚顏發現,大魔頭私下里這個性格除了一樣的抖s外,多少有點口嫌正直。 這反差還怪有意思的。 她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就被大魔頭發現了,大魔頭捏住她的臉頰,捏得她不得不靠過去,支支吾吾地喊“疼”。 “笑什么?!?/br> 容玉半彎著腰,他身材高大,哪怕稚顏身著華服,他站在那投下的陰影也能將她全部擋住。 “有何好笑的,也說出來讓本君開心一下?!彼^察著她的表情,卻意外發現小公主看著瘦,臉上還挺有rou,這捏起來rou嘟嘟的臉,還有帶著討好的杏眼,真是…… 倏地松開手,容玉故意運了靈力讓自己面目陰森一些,嚇唬她:“再笑就吃了你?!?/br> 稚顏一邊揉臉一邊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笑了,大魔頭這手勁兒可真大,只捏了一下下便很疼。 “你應當聽說過吧,本君每日都要吃三百童男女才可以修煉?!比萦裨谒吷坏?,“再如此,你就是那第三百個?!?/br> 稚顏詫異地望過去:“我今日同君上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君上是何時吃了那兩百九十九個?” 容玉一怔,散落的發絲隨風飄動了一下,一言不發地直起身子,理都不理稚顏,快步走向主位。 稚顏看著他的背影,冥宮大殿內光線雖然明亮,卻有些寂冷,四處都是著黑色囍字服的枯骨和鬼修,唯獨他坐的地方干干凈凈。 稚顏連忙走過去,不用旁人指點就坐在了他身邊的位置上,偏頭去看他時,見他盯著她,純凈黑發下一雙琉璃似的黑眼珠,格外的悅目。 雖說是大婚,容玉也沒穿紅衣,他穿黑衣很好看,銀色的龍紋波動著,栩栩如生,更襯得他似真龍之子,氣質獨絕。 這樣靠近,稚顏還發現他頸側有圖騰般的紋路,是血紅色的圖騰,好像是龍頭?布在他過度白皙的頸項上,有種讓人心驚rou跳的美感。 “凡人成親,該是如何?” 他突然開口,話是問她的。 稚顏一怔,按照自己的理解如實回答:“拜天地……入洞房?” 拜天地…… 入洞房。 容玉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稚顏看見那個笑,才發現他是故意這么問的。 入洞房…… 稚顏紅了臉,捂著臉頰偏開頭,余光最后殘存的畫面,是他如月皎潔溫文的笑。 惡趣味起來都笑得這么溫文,雖然也讓她尷尬到了,但…… 稚顏按了按自己的酒窩,忍不住又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更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