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枚
數到一半,人人心中焦急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了公主的哭聲,一陣一陣,哭得人心煩意亂,四五個嬤嬤哄著都不見好。 畢靈淵眉頭微微一蹙,眾人見皇上面露不耐之色,愈發忐忑不安。 孫貴妃聽著公主的撕心裂肺的哭聲,也不由地停下了手,擔憂地朝外頭看去。 畢靈淵卻依舊定定地坐著,不為所動。 陸晗蕊原本也想等著看看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機,沒想到公主突然這樣,為人父母,骨rou相連,就算是她與孩子沒有半點血緣,聽著也是難受。 她不由地瞥了畢靈淵一眼,很是看他不順眼。 “皇上!”陸晗蕊尋思再三,還是忍不住站起了身,徑直走到棋盤前。 畢靈淵看她又跟出頭椽子似的站了起來,心頭火登時就躥了上來, 陸晗蕊開口還能有什么好事?不就是為孫貴妃推脫? “下去?!碑呾`淵冷冷地呵斥了一聲,半分情面不給。 寧妃聽皇上呵斥,細細柳眉微挑,呵,原來皇上也會這么不給槿嬪面子,她還以為槿嬪是被皇上捧在掌心里呵護的明珠呢。 陸晗蕊被當眾呵斥,卻也不生氣,但可是比誰都知道,皇上氣她就氣那么一會兒。 她不僅不生氣,還笑著站在孫貴妃身邊,自顧自從她手中拿過棋子,看向畢靈淵: “皇上,公主尚在襁褓,離不了母親的陪伴,數棋子這種簡單活交給嬪妾吧?!?/br> 孫貴妃就算再傻,數了半天也知道皇上今日故意刁難,來者不善。 陸晗蕊既然能在皇上詢問上官奧之時前來解救,斷斷不會害她。 皇上還沒開口,陸晗蕊趁勢將孫貴妃扶起,暗暗地捏了捏她的手,拉著她一道向皇上福身行禮:“謝過皇上?!?/br> 陸晗蕊竟然就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打馬虎眼? 畢靈淵陰惻惻地看著膽大妄為的槿嬪,一言不發,孫貴妃順勢行禮退下,回過神正要喚金雀一道出去,寧妃卻趕在她前頭,讓金雀給她斟茶。 皇上還在殿內看著,孫貴妃不好的太明目張膽,只得憂心忡忡地出了正殿,往公主那邊去了。 寧妃聽著斟茶的聲音,聽出了一絲顫抖,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金雀。 金雀臉色不好,一見寧妃笑著看她,差點將手中的茶壺給甩出去,幸好皇上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槿嬪身上,并未朝這邊看過來。 陸晗蕊在畢靈淵吃人的目光中施施然落座,一顆一顆地數算著棋子,輕聲打趣道:“皇上是不是心里看不起嬪妾,不樂意嬪妾跟您眼前晃悠???” 畢靈淵一手托著腮,一手輕輕沾了茶水,彈在她臉上,沒好氣地說道:“快數吧你,多少了?” 陸晗蕊皺了皺鼻子,抬手用絲帕擦了擦,恍然道:“哎呀,忘了?!?/br> 兩人幾乎腦袋挨著腦袋說話了,寧妃在下座坐著,只看得到兩人舉止神態越來越親密,橫豎聽不到說什么。 她就算對皇上沒多少男女之情,但她好歹也是妃子,如何受得了陸晗蕊當眾給她上眼藥? 寧妃不耐地垂下眼去,干脆不看二人了。 畢靈淵見陸晗蕊又在故意?;^,真是恨不得當即就將人摁倒,扒下褲子狠狠教訓一番。 陸晗蕊又沖他笑了笑:“《棋經》中說了,枯棋三百六十,白黑各半。一百八十,這么簡單的算術皇上也不曉得嗎?” 你滿意了? 畢靈淵算是明白了,只要她陸晗蕊在壽陽宮,他就不能動孫貴妃。 陸晗蕊到底為何要這么偏幫孫貴妃,她明明知道上官奧與貴妃牽扯不清,她如今是槿嬪,皇室的顏面也是她的顏面。 寧妃覺察出皇上槿嬪二人沒說話,又靜靜地抬起頭,只見槿嬪已將白棋清點完畢,朝皇上說了一句:“整好一百八十枚?!?/br> 胡說八道!欺君罔上! 寧妃驀然攥緊手掌,但面上依舊強忍著怒意,倏然站起身,嘴角往上牽起笑意:“臣妾看黑棋尚未清點,就由臣妾代勞吧,辛苦槿嬪了?!?/br> 正要舉步進前,畢靈淵忽然抬了抬手,垂眼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淡淡地對寧妃說道:“不必了,朕心中有數?!?/br> 寧妃還想張口說什么,但陸晗蕊更加眼疾手快,皇上才說完,她就起身拉住他的手:“外頭春光明媚,皇上和嬪妾一道出去逛逛吧?!?/br> 畢靈淵也不拒絕,順著她起了身,在宮人的行禮中頭也不回地出了殿。 寧妃不得不將心頭的不滿和怨憤打碎了吞回腹中,等二人走遠了,她才緩緩直起身子。 皇上走了,壽陽宮宮人們懸著的心好歹是落了地,便各自歸位,去做各自手頭的活計了。 陸晗蕊與畢靈淵去到御花園里,吳用最是曉得皇上心思的,走著走著就將宮人和侍衛遠遠屏退,給皇上留出一片清靜來。 看著四下無人,畢靈淵才冷下臉來,將自己的手從她手里收了回來。 “你當真以為朕能容忍你一次又一次?” 陸晗蕊規規矩矩地站好,并不辯解,等畢靈淵無話可說了,她才緩緩開口道:“皇上到壽陽宮意欲何為呢?是為了懲治貴妃娘娘嗎?既然您心中早已有數,大可隨便找個由頭,何必親自確認?又或者是為了懲治上官奧,昭告后宮和天下,上官長史與宮妃私通,穢亂宮闈?” 畢靈淵不答話,依舊背對著陸晗蕊,不搭理。 陸晗蕊定定地看著他清俊修長的背影,輕聲細語地說道:“都不是,皇上只是生氣,心里卻并不想真的懲治二人?!?/br> “今日在殿中,你問朕,是不會還是不想放過……你以為朕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畢靈淵緩緩轉過身,神色清冷淡漠,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朕只能生氣。上官奧在西疆經營多年,頗得人心名望,西疆幾個不對付的刺史都靠著上官在其間周旋,那地民風彪悍,油水也少,舉目四望,朝廷里除了上官一人,朕還真就選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你說,朕敢拿上官開刀嗎?” “再說說孫貴妃,她雖然早產生子辱了皇室顏面,太后也只敢對孩子下手,就連飛星死在你的手下,事到如今太后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為何?驚動了前朝孫氏一黨,你以為太后會有好果子吃嗎?” 陸晗蕊靜靜地聽著,看著畢靈淵年輕氣盛的臉上滿是不忿不甘,越說越氣,氣到極點,卻又異常地安靜下來,臉色更為冷漠。 她突然覺得,身為帝王的畢靈淵,怪可憐的。 畢靈淵安靜地抬頭,朝著陸晗蕊譏誚一笑:“朕就是這樣處處受制于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生氣,你滿意了?” 【a泍文后續傽幯捯んāīΤāηɡSんùщù(海棠書屋)、て⊙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