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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你師父當年將你托付給我,我總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痹S侍郎起身道,“朝堂上,我會替你想辦法洗刷冤屈,你和你的朋友也要加油了?!?/br> 說著,許侍郎朝蘇衍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又道:“你不相信我,那就把你的事情告訴你相信的人。裴景行,你到底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你難道想孤零零一輩子?” 他不等裴景行回答,便揚長而去。 等那兩個獄卒罵罵咧咧地把凳子搬走,蘇衍這才解了身上的障眼法,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裴景行面前。 “他發現我了?!碧K衍額頭上已經有一層細汗,“他是敵是友?” “暫且算友吧?!迸峋靶姓f道,“他是我師父的故友,他們兩個交情匪淺?!?/br> 蘇衍干脆在牢房前冰涼的地板上坐下,又問裴景行:“那你為什么不把我的發現告訴他?” 裴景行搖頭道:“他要救我,卻不會救你,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br> 蘇衍深吸一口氣,說道:“裴景行,我還是那句話,當初你不顧自己性命安危而來救我,我感激在心。我蘇衍也不是什么貪生怕死之輩,既然我知道這件事,就不可能當做不知道?!?/br> 他見裴景行面上有松動之意,趁機問道:“要說么?” 之前裴景行與許侍郎兩人的談話,似乎又提到了裴景行四年前在西域的經歷,這讓蘇衍更加篤定,這次朱志文殺害牛春輝并且陷害裴景行一事,絕對與當年的西域之行脫不了干系。 裴景行抬著頭,透過墻上一塊小小的窗口看著天上晦明的彎月,思考良久,還是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當年我與牛春輝、朱志文和趙世敏幾個,都是從小被選進太子衛的,尤其是我和朱志文,再加上另外一個沈國昌,說是從小和太子一塊長大的都不為過。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懷玉那時候還只是一個嗷嗷待脯的嬰兒,我便把沈國昌他們當成我最親的兄弟。六年前,我師父張斐然率兵,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于擊退了一直是我朝西北大患的蠻戎。就在這個時候,陛下突然下旨,命太子率領太子衛,前往西北,與我師父率領的西北大軍匯合,將散落在西北的蠻戎徹底掃蕩干凈?!迸峋靶姓f起這些往事,雙目濕潤,“后來,我們在遭遇西北流寇的時候,突然刮來一陣大風。我們在風沙里迷失了方向,誤打誤撞進了一座古城。這座古城被廢棄多年,我一時不查,摔進一個坑里,就此和其他人失了聯絡?!?/br> “我們那次出戰,其實是接到前線戰報,說前方有小支蠻戎的蹤跡,所以我們當時隨身帶著的只有三天左右的干糧。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脫困,所以只有盡可能少吃干糧。但是后來干糧吃光了,我只能靠抓沙蛇之類的東西果腹?!?/br> 裴景行說到這,聲音變得沙啞起來:“后來我終于找到了朱志文他們,結果發現他們竟然在烤人rou吃!這群畜生,他們還嫌太子衛其他人習武多年,rou太老了,只挖下他們臉頰的rou來吃!” 深夜里,裴景行一身襤褸,雙目赤紅,痛訴當年朱志文等人所犯下的惡行:“他們見了我,還試圖蠱惑我與他們一塊兒吃。他們怕我回京之后,揭發他們的惡行,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把我也拖下水。他們見我不從,還想以人多的優勢來殺我,后來是太子下了嚴令,不許他們謀害我?!?/br> 蘇衍聽到這,忍不住伸手進去,拉住裴景行的手,在他虎口處按了幾下,試圖以這個舉動讓裴景行分清過去與現實。 “然后呢?” “后來我記不大清楚了,”裴景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說,“我后來因為實在是太餓,又不肯吃人rou,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已經是在馬車里。太子失蹤,師父親自率兵尋找了近一個月,才找到我們?!?/br> “是太子不許他們趁機殺你?!碧K衍說道,“要不然,你撐不到那時候的?!?/br> “我知道?!闭f到太子,裴景行又是一聲長嘆,“這些年來,我試圖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那時候情急兇險,活人總歸比死人要重要。他們做出這種事情來,也是形勢所迫,并非他們所愿?!笨墒?,他們到那時候,還在挑剔rou老rou硬,只肯吃臉頰rou,這叫我怎么說服我自己?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我們一起長大的兄弟! 蘇衍搖了搖手臂,又問:“你未曾做過這種事,無愧于心便好?!?/br> 裴景行苦笑:“我死里逃生,可是沈國昌他們卻葬身西域,尸骨未寒便遭此等侮辱,我又怎么可能無愧于心?;鼐┲?,當時的牛國公、朱國公,還有刑部侍郎趙元瑞同時發難,就因為那天我當值,將那份戰報接了,交給我師父,才讓我師父下此判斷,輕易讓太子身陷死地。當時的情況,要是我不認罪,死的就是我師父。但我師父并沒有退縮,他瞞著我們所有人,秘密見了皇上。之后,皇帝便解散了太子衛,讓太子深居東宮養傷,又讓我當了金吾衛,還賜名景行。你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么?” 蘇衍自然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的,他搖搖頭:“我不懂,這代表皇帝是放過你了么?” 裴景行又是嘆了口氣:“裴家到我這一輩,都是懷字輩,皇帝改了我的姓名,便是告訴眾人,我與其他裴家子孫不一樣了?!?/br> 話說到這里,饒是蘇衍再不通世故,也明白這當中的兇險之意。也難怪裴景行此番落難,沒有一個裴家人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