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叔父?!比~繁星拱手行禮。 國公爺看著葉繁星,也有些尷尬:“嗯,怎么要走了?不在府里吃飯么?” 葉繁星笑著解釋:“母親一人在家,我放心不下?!?/br> “嗯,不錯,是個孝順的孩子?!眹珷斚袷怯惺?,和葉繁星寒暄了兩句便走了。 葉繁星笑著目送他進府,卻轉身就變了面色,神色冰冷,猶如數九寒冰削出的冰屑,神色中隱隱有不屑,又帶有無奈。 車輪滾動,沒一會就到了家,葉繁星看著這座精美的院子,只覺得這分明就是一座金絲囚籠,而母親,便是那嬌養的金絲鳥雀。 “繁星?你怎的才回?”里頭的婦人迎了出來,看著葉繁星,滿臉帶笑,“今日去了哪兒?我還以為你又不回來陪娘吃飯呢?!?/br> 第19章 低頭的第十九天 葉繁星陡然生出一種無力感,看著母親數十年如一日的樣子,像極了那纏樹的藤,無根的萍。 “母親,咱們走吧?!?/br> 葉婉正給他整理衣裳,聞言立刻抬頭:“嗯?去哪兒?是要出去玩兒么?”又笑了起來,“現在可不行,快要過年了,等過完年,你再去玩兒,好不好?” 葉繁星心口一堵,唇張合不停,眼中涼意入骨,終于是無聲笑了起來,應和了聲:“好?!?/br> 那國公爺周季深進府后,便去找了錦紋,錦紋正在發脾氣呢。 “憑什么禁足,連門都不讓出,這日子還怎么過???” 周季深一進來便看到滿地狼藉,皺緊了眉頭,神色中滿是不喜:“你又做什么?一個有身孕的人,整日不好好安胎,一天天到處惹事兒你才高興?” 錦紋一見國公爺來了,連忙起身整理,她本來就嬌小,卻偏愛那種厚重的衣裙首飾,本來有的三分嬌媚硬生生給磋磨掉了兩分,因著孕中沒有涂脂,整個人都有些暗沉。 偏還不自知,兀自扭著身子朝國公爺那走:“爺,實在是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br> 周季深躲開了些,自顧坐在圈椅上,連看都不想看,只不耐道:“外頭天寒地凍的有什么好看的,就在屋里頭好好呆著?!?/br> 也免得一個做老子的,被兒子當面訓斥房里的事,這種事,實在丟人,他不想再來一次。 至于這個女人,周季深也實在搞不明白,他是怎么讓這個女人爬上他的床,現如今弄得他里外不是人,到處都對他不滿至極,見面就是哭訴不止,罵他薄情寡義、葷素不忌。 心里頭對錦紋更是煩躁了三分,本來老來得子是件大喜事兒,可隨之而來的麻煩事兒也實在太多,實在是累心,周季深覺得這里悶的慌,一甩袖子,又走了。 日頭漸漸落下,好像又起了風,枝葉沙沙作響,在斑駁白墻上舞動光影,張牙舞爪。 屋檐下的頁鈴被吹得‘叮叮咚咚’的響,阿年忽然就醒了。 起身見云央也坐在一邊打盹,阿年悄悄起身出門,就見檐下的風車轉的歡快,不管風從何處來,風車就順風而動,從不抵抗,順勢而為。 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明天還有整整一天的開心日子呢。 “云央,云央,該醒啦,等會世子回來了,咱們還沒準備好,看你怎么辦?” 云央被突然叫醒,嚇得連忙站起,順道擦擦嘴角:“???世子回來了?” 又連忙往外頭奔,被漫天紅光刺的眼睛都瞇起來了,才知道,這太陽才剛剛落下呢。 “哎呀,阿年,你這樣嚇人是要嚇死人的?!痹蒲胗肿吡嘶貋?,往椅上一躺,“世子對這些規矩極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次再這樣嚇人,我可不理你了?!?/br> 阿年忽然想起前些天世子回來,對她愛搭不理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她沒有等他? 看看天色,世子也該回來了。 阿年拿起插在檐下的風車,先是去了小廚房,看看菜色,然后就坐在二進院子里,暖房外頭那棵石榴樹下的石桌前,安靜的等。 又覺得少了些東西,連忙將茶具搬了出來,仔細的按著鶯歌教的步驟,一點一點的來,還有少爺最喜歡的刑窯瓷碗,細細的斟了杯熱茶,方才坐好。 堪堪收拾好一切,德喜就進來了,后頭跟著周玄清。 “咦,阿年,你連茶都泡好了?”德喜懷里抱了些東西。 阿年連忙轉身,淡笑的面上乍然露出驚喜,杏眸微彎如月牙,貝齒紅唇,如春水映梨花,嬌俏嫵媚。 “世子,您回來啦?!卑⒛赀B忙雀躍的走到周玄清身邊,習慣性的給他收拾下有些皺的衣衫。 周玄清任她擺弄,輕哼的應了聲:“嗯,回來了?!?/br> 又走到桌邊,端起茶碗吹了吹,飲了一口:“唔,不錯?!?/br> 阿年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像極了初開的花蕊,嬌嬌嫩嫩。 德喜將手里抱著的東西放下,看著阿年手里的風車奇道:“咦,世子,這東西怎么感覺有些眼熟???” 阿年笑著將風車遞給他,德喜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周玄清看了兩眼,阿年見他皺了下眉,眼中有一瞬的回憶之色。 “世子,阿年做的風車,送給您?!?/br> 周玄清看了兩眼,阿年以為他不要,誰料他又接過去了。 阿年喜滋滋的轉頭:“云央,咱們擺飯吧?!?/br> 院子里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周玄清拿著風車,看著阿年四處的走,也有模有樣的吩咐著,將手里的風車擺了擺,受了力的風車呼呼的轉了兩圈,又停下了。 周玄清立在那,不自覺的笑了。 吃完飯,阿年打算坐著看會話本子,被周玄清拖著在院中走路。 “不要一吃完就坐著躺著,須知生命在于運動,你這老是不動,如何身體強???” 阿年不想動:“世子,我身體挺強健的,大概不需如此……” 見周玄清看著她,眼中無波無息,阿年立刻閉了嘴,討好的笑:“呵呵呵,我身體不好,世子,咱們走?!?/br> 兩人便繞著長寧院慢慢的走,周玄清忽然道:“那風車是你做的?” 阿年抿唇輕笑,她還以為世子并不好奇呢。 “是,世子,我小時候也做了一個,不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那個風車是被三公子偷拿了……”阿年自顧的說著,“那時候我可傷心了,因為是我娘……” 卻發現身邊沒了聲息,阿年轉身一看,周玄清背著月色,落后在三步遠的地方,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阿年心頭一跳:“世子?” 周玄清聲音猶如冰浸過一般:“不是與你說過,在阿姐那見到葉繁星,便立刻回來?” 阿年小步的挪到周玄清身邊,囁喏半晌,該怎么說呢? “你怎的不聽話呢?” 語調似有些失望,阿年心頭一涼,連忙抬頭:“世子,我……三公子只是與大小姐說話,并未和我說什么……” 周玄清抬手,阿年一窒:“罷了,葉繁星一貫會哄人,也不能怪你?!?/br> 說完,大踏步的走了,疏朗月色下,他衣衫上的銀絲暗紋泛著冰冷的光,隨著衣袂翻飛,一明一暗,灼傷了阿年的眼。 阿年呆怔半晌,所以,三公子和世子,是因為風車交惡了?三公子這人真是的,說話怎的說一半? 陡然反應過來,阿年連忙跑上去,第一次拉住了周玄清的袖子:“世子,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風車會讓你不高興?!?/br> 周玄清本也沒什么,見她這般自責,倒有些想笑:“不過是兒時的事兒,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罷了?!比缃衲茏屗鷼獾氖聝?,著實不多。 阿年大大松了口氣,還拍拍胸口:“三公子實在太壞,以后不與他說話了?!?/br> 周玄清見她說的認真,輕輕將她手挽?。骸班?,不錯,以后不要跟他說話?!?/br> * 夜里,周玄清宿在了阿年房里。 阿年渾身癱軟無力,香汗淋漓,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了,阿年趴在枕頭上半晌動彈不得。 只有在這時候,阿年覺得世子說的對,她的身體,實在太不強鍵了。 翌日一早,阿年醒來后,身側早就空蕩蕩了。 窗牖間透明的窗紙外昏暗無比,好像又要下雪了,不由心頭暗叫糟糕,怎的昨日還是晴朗無云,今日就變了天? 心頭忐忑的接過云央遞來的藥,又問了句:“世子呢?” 云央幫她梳著頭,手中的梳篦朝院子里指了指:“世子早就起來了,你呀,這么久以來也虧世子寵愛你,早上起來也不知道伺候,若是換了旁人,你看不打你幾大板……” 阿年聽的面色通紅,她也想早點起來啊。 “起來了?”周玄清穿了身厚厚的棉麻衣,滿頭大汗的進來了,“那就梳洗下,今天帶你出去?!?/br> 周玄清沒回二進院子梳洗,直接去了阿年的耳房,阿年有些猶豫:“世子,您先吃早飯,我去壽安院請安,回來咱們再出去可以么?” 阿年一直都很堅持,只要侍寢過后,必定會去給國公夫人請安,一是顯示自己喝過了藥,二是讓國公夫人放心,她不是那狐媚惑主的人。 “唔,你去吧?!?/br> “哎?!卑⒛旮吲d的應了聲,和云央一起往壽安院去。 云央有些不解:“與世子說一聲不就行了,世子肯定會派人來替你說的,為什么一定要親自來?” 阿年敲她的頭,怎的這么不開竅? “云央,你得知道,夫人并不喜歡我,雖然現在也不厭惡我,那都是我日日如履薄冰換來的,若是中間因著世子的緣故斷了這些謹慎,你猜國公夫人會怎么想?” 云央若有所思:“夫人會覺得你在蠱惑世子,仗著寵愛不守規矩?!?/br> 阿年嘆了口氣,云央終于能聽懂這些繞彎子的話了。 壽安院外頭依舊清清冷冷,少許丫頭在打掃院子,阿年走近了些便聽到里頭有聲音傳出來,那厚重的簾子都擋不住。 “都說了讓她禁足,日日往我這跑做什么?” 第20章 低頭的第二十天 國公夫人看著徐嬤嬤,眼神開始有了涼意,“嬤嬤,你跟了我這么多年,看在你的面子,我才提醒你,那是你親侄女,你都不點撥幾句么?” 這話讓徐嬤嬤背心都發涼,她跟著國公夫人許久,作為陪嫁跟過來,這么些年,夫人手段雖不算高明,卻極狠辣,這意思…… “夫人,您別理她,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皮子忒淺?!彼鞠胱屽\紋過來請安試試夫人的態度,到底是親侄女。 徐嬤嬤連忙上前端了杯茶遞給夫人,又沖著外間的錦紋吼:“還不快走?丟人現眼,夫人說了禁足,你從現在起,到年關里頭,就不要出來了?!?/br> 還沖錦紋遞了個眼神,只希望她能明白。 錦紋滿臉氣苦,欲言又止,她才關了這么幾天就受不了了,還要關那么久,她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