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桂花香裹挾著夕陽飄入,窗外棕櫚開得正盛,時淺漫不經心地抬眼,微愣。 下一秒,她斂去稍縱即逝的驚愕,轉著筆,身子閑散地靠著椅背,譏諷看他,毫不掩飾的冷淡。 房間針落可聞。 “學長,”時淺迎上許成蹊的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改行了,是研究物理不好玩,想來蹚蹚模特圈的水?還是你缺錢,發現其他兼職都沒有當模特來錢快?” 許成蹊定定看著她,仿佛沒有聽出她的諷刺:“淺淺,我那天晚上說的話,是認真的?!?/br> 那天晚上...... 夏末秋初的時節,暑氣未全然消散,空蕩蕩的風卷起樹枝,窸窸窣窣地吹過偶爾駛離的車輛,比起白日,到底多了些涼意。 時淺被他攔住,裸露在外的長臂不自覺顫了下,雙手抱胸放在身前:“你誰?” 一句「對面相逢不相識」的疏離,將倆人年少情深的過往一筆勾銷。 許成蹊心臟驟痛,無聲垂眸斂去眼底情緒,嗓音隨著小心翼翼披到她身上的外套微微暗?。骸笆俏?,許成蹊?!?/br> 時淺緩緩動了動眸。 大腦有片刻空白。 深呼吸,極力控制自己不要被他反常的溫柔影響,脫下衣服還他,仿佛直到此刻才記起他是誰:“原來是許學長,好久不見,找我有事?” 許成蹊攥著衣服的手骨節繃緊,眸光克制:“淺淺,我現在可以追你了嗎?” ...... “砰!” 時淺轉在指尖的筆掉落,砸在地上,一聲急促沉悶的輕響。 看著面前一字一句鄭重其事的男人,她直起身,忽而一笑:“學長,你上學時有沒有學過一篇課文?刻舟求劍,講的是一個蠢人,坐船渡江時不小心掉了把劍,也不下水去撈,反而只是在船舷上刻了個記號,以為等船靠岸,自己再沿著做記號的位置下水就能找回它?!?/br> 她直視著許成蹊,眸光冷漠:“學長,你該不會以為這么多年過去,我還傻逼兮兮地站在原地等著你回來吧?” 窗外響起風弄枝葉的漣漪,仿佛戀人溫柔的呢喃。 許成蹊聽到這段熟悉的拒絕,并未退縮,只是依然用那雙清澈如初的眼深深看著她:“我知道,所以,我那句話,不是征求?!?/br> 時淺心臟狠狠一顫。 這么多年,他是回爐重造換了顆心,全然不記得當年他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的嗎? “不好意思,我在辦公室不談個人私事,你那些話不如留著去騙其他女孩子?!睍r淺冷靜地恢復如常,“如果學長你是來應聘我的模特,我倒可以看在你缺錢的份上給你一個面試的機會,想當我的模特,很簡單,就一點,必須得和我證明下他的身材?!?/br>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成蹊,目光輕慢地掃過他嚴絲合縫的衣襟,輕啟唇:“裸體?!?/br> 第29章 (火葬場) “你是我見過身…… 正貼著門偷聽的邱思衡差點兒跪下。 “舊情人”相見如此殺紅眼的嗎?!他跟著時淺這么多年, 別說是第一次聽她提如此荒唐的面試要求,就是那些圈里女友粉無數的當紅明星模特,在她面前裸奔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時至今日, 邱思衡才猛然意識到,時淺這么久都沒談過戀愛,恐怕不止是因為年少時就遇到了許成蹊這般驚才艷絕的男神天花板——審美被養刁不可怕, 放不下才是真正無藥可救的執念。 一門之隔。 許成蹊很輕地動了動喉結,眸光本能低垂, 然后,開始解衣服。 時淺以為他會拒絕。 猝不及防的怔愣后, 很快恢復淡定,輕佻地靠著桌, 看著男人脫下襯衫,連帶著背心一同放到沙發, 露出清瘦緊致的上半身——年少時朝思暮想的裸體此刻就在她面前,男人比離開前愈發成熟, 青澀的少年感融入他輪廓分明的腹肌,線條干凈,不算夸張。 陽光照出他背后明亮的穿衣鏡, 將處于視野盲區的風景一同反射于時淺雙眸,深凹的脊柱線流暢完美, 是造物主對他太過偏愛的精心雕琢。 時淺眸光微深。 故作鎮定地看著即使半身裸露,也依然禁欲不容侵犯的男人,手中的鉛字筆緊緊抵著指腹, 出賣她真實情緒的搖搖欲斷。 許成蹊手指停在腰帶,抬眸看她。 時淺看出他在詢問是否需要繼續,細眉一挑, 愈發輕佻:“全部,都、要、脫?!?/br> 不到一秒的遲疑。 緊接是一聲輕響,許成蹊單手解開腰帶,抽出放到一旁,手指已經即將拉下拉鏈。 時淺腕表上的心跳計時器瀕臨爆炸。 “可以了?!彼D過身,斂去一閃而過的失態,摘下手表塞進抽屜,背對許成蹊,“結果我會讓助理通知你,慢走不送?!?/br> 四周安靜下來。 須臾,身后傳來幾近無聲的腳步,嗓音克制:“淺淺——” 時淺回身坐好,一雙冷得懾人的眼在光下高傲,涇渭疏離地止住許成蹊:“別這么喊我,我們不熟?!?/br> “門在你身后,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來我公司影響我工作?!?/br> 許成蹊怔怔地立在原地,不敢再妄動,許久,才拿出一張準備好的便利貼,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桌上:“我的手機號和微信?!?/br> 頓了頓,微垂的眼定定看她,“qq沒變?!?/br> 時淺握著鼠標的手一滯。 充耳不聞,繼續心無旁騖地瀏覽隨手打開的頁面。 門開,邱思衡一個趔趄摔進來,拎著兩杯喝剩的咖啡尷尬一笑,沖他們舉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手:“那啥,我來問你們想喝點啥?!?/br> 無人理他。 許成蹊把簡歷遞給邱思衡,微微頷首,一雙藏盡無數難言情愫的眼最后一次深深地看眼時淺,這才安靜不語地出門。 邱思衡送他去電梯,回來后,迫不及待地添加男神微信,路過時淺辦公室,以為大功告成,卻被她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模特找好了?” 邱思衡一懵:“這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嗎?這樣的還不夠好??!” 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衣裳架,外加一張天生的性冷淡臉——他發誓,這些評價絕對是出于專業角度,絕對沒有男神濾鏡or繼續想看修羅場的八卦私心。 “他不是模特?!睍r淺冷聲道。 “......那你調.教調.教就好了啊,反正那些剛和你合作的模特不也都是被你當成新人,什么都得聽你的才能拍?!鼻袼己庑÷曕止?,“你要是連這樣的都看不上,我只能把頭擰下來,原地升天去天上給你找了?!?/br> 時淺譏諷:“我是設計師,不是調.教師?!?/br> 邱思衡在心里翻了個敢怒不敢言的白眼:借口!都是借口!明明是害怕舊情復燃?。?! 艸,不想用人家早說啊,身子都看光了你給我來個這???合著都是白嫖。 邱思衡心力交瘁地出去。 陽光在窗外變暗,時淺心煩意亂地扔下筆,看向那串被主人留下的電話,力透紙背的熟悉字跡躍入她眼簾,號碼陌生,想必是他回國后新辦的卡,與底下她曾刻骨銘心的qq號形成著鮮明對比——他離開的那六年,qq從未上過線,她曾在某次醉酒后給他發了大段大段表白,清醒后無比后悔,想要刪除,卻在看到對話框里自動回復被盜號的那一瞬,遲疑不決,終是沒舍得。 就當給這人蓋的墓碑,就當自己終生的恥辱柱,提醒著她永遠不要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跟頭。 時淺撕掉那張紙,扔進垃圾桶,拿起剪刀裁衣,心神有些游離,沒留意,刀尖鋒利地劃破手指,滲出血珠。 純白質地的面料上立刻多了條淺色的污漬,極其礙眼。 時淺胡亂裹住手,眼不見心不煩地把作廢的布料一把剪掉。 晚上從工作室出來,夜已黑透。 樓下便利店還亮著燈,時淺挑了幾串關東煮,遞給店員,正要叮囑多加些辣,身后傳來輕響,“重辣?!?/br> 說完,解鎖手機,替她結了帳。 店員麻利地淋潑辣湯,以為這個在旁邊咖啡店候了許久的出眾男人與時淺相熟,遞給時淺,卻見她沒接。 時淺冷漠地和許成蹊拉開距離,重新拿了只紙杯,挑選食物,結賬時,禮貌地對店員加重語氣:“微辣?!?/br> 許成蹊和店員同時一怔。 后者看向面前因為高顏值而給人印象深刻的老顧客,又看看許成蹊:“呃,會不會太淡了點?我記得您一直喜歡吃辣一點的?!?/br> 時淺語氣淡漠:“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不喜歡只吃一種口味?!?/br> 許成蹊指尖一顫。 微不可察地暗下雙眸,沉默如深海的眼底是自食其果的狼藉。 結完賬。 店員盯著倆人同時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這張俊朗如畫的臉好像在哪兒見過,直到點進朋友圈,猛然想起來—— 天了嚕!這不是最近因為網課一夜成名的某大學教授嗎?!天啊,真人顏值一點沒崩,而且和時淺好般配?。。?! 所以,網上關于他暗戀時淺的傳言是真的?!啊啊啊?。?!第一次離cp這么近?。?! 月光落下淡淡的影子。 時淺去停車場,一路無視身后一直靜默跟著她的男人,直到行至車前,才冷淡回身:“你大晚上的跟著我不走,是覺得我還和以前一樣眼瞎看不到你嗎?” 許成蹊抿了抿唇:“淺淺,我只是想問——” “問什么?問我為什么不用你當模特?”時淺冷聲打斷,“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既然你這么喜歡自取其辱,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沒用你是因為你離我的要求差得太遠了?!?/br> “你是我見過身材最差的男人,沒有之一?!?/br> “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說到最后,姑娘慵懶地靠著車,手里的食物散發著誘人的香,若隱若現的熱氣彌漫過她臉,一半清純,一半妖艷。 許成蹊喉結微動,古井無波的眼很輕地動了下,沒有尋常男子被嘲笑后的羞惱,垂眸拿過她手機:“淺淺,我只是想讓你通過我的好友申請?!?/br> 說完,屏幕在她眼前輕輕一掠,解鎖點進微信,加好友存號碼一氣呵成。 時淺:“......” 呵,許久不見,這人無賴本事倒見長。 時淺把食物往車前蓋一放,拿回手機,干脆利落地刪除。 許成蹊沉默須臾,單手扼住她手腕,微傾的長身將她圈于身前的方寸之地,另只手一回生二回熟地重新添加,仗著身高優勢把她壓制得死死的。 時淺身后抵著車門,被男人倏然侵略的荷爾蒙盈滿鼻尖,心神晃了片刻,出言諷刺:“學長,手機是我的,你加一次我刪一次?!?/br> 許成蹊:“那我就一直加?!?/br> “......”時淺譏笑,“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是這么胡攪蠻纏的一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