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時淺:“喜歡我的那么多,我怎么記得過來?!?/br> 她抬眸,恰好對上趙鼎朝她看來的目光,男生友好地沖她一笑,她冷淡頷首,“等我考上江大,最勵志的暗戀故事就是我了?!?/br> 丁檬:“......乖,咱還是考到班級第十再做夢吧?!?/br> 進考場,時淺座位在最后一排的中間,坐下后,趙鼎走到她左前方位置,放下文具袋,扭過頭,露出與方才一樣溫和又帶點羞赧的笑容:“時淺,還是第一次和你分到一個考場?!?/br> 時淺正在抓緊時間默背古詩詞,聞言不耐煩地“嗯”了一聲,捂著耳朵繼續臨陣磨槍。 門口傳來噠噠噠的清脆腳步,哄鬧的考場即刻安靜。 張清進門,環視一圈,目光掠過最后一排的時淺,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緊接敲敲桌子:“還有二十分鐘考試,想去廁所的抓緊時間?!?/br> 一陣窸窸窣窣的小動靜,許成蹊把手里的密封袋放下,回身在黑板上寫下科目和考試時間,蒼勁有力的字體留下細微的摩擦,驚醒一直低頭默背的時淺。 第15章 (作弊) “不承認,按零分處…… 許成蹊回過身時,就看到姑娘支著頭,一雙顧盼生輝的眼微微笑著看他,張揚又安靜,清晨和煦的陽光落在她臉,肌膚無暇,小小的美人尖和梨渦被勾勒得精致,恍若造物主最得意的上乘之作。 預備鈴打響,監考老師開始拆密封袋。 答題卡、試卷、草稿紙,許成蹊發到時淺的座位,姑娘一本正經地坐著,細腰挺得筆直,垂在桌下的小手卻是飛快地拽拽他衣角,往他口袋塞了個什么東西。 第二遍鈴聲響起以后,正式開考。 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沙沙聲,張清和許成蹊一人占據一個角落,互不打擾地監考,不同于后者的安靜,張清似乎并不怎么閑得住,時不時起身,從前排晃到教室后排,高跟鞋踩著地板留下一陣刺耳的音符,像變了調子的小提琴。 一上午,張清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次,時淺被反復在她耳邊拉鋸的高跟鞋吵到,提醒自己下午一定記得帶耳塞。 考完試,許成蹊收答題卡,姑娘有些懶散地趴桌上,下巴埋入臂彎,只露著一雙剔透清亮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答題紙被她壓著一小側邊緣,他抽了一下,沒抽動,正欲開口,時淺坐起身,小小聲地說了句“你都沒看我”。 她嗓音壓得低,教室內外又一片嘈雜,許成蹊只模糊捕捉到幾個音節,沒聽懂,低頭對上姑娘深黑的眸光,莫名從她輕輕軟軟的嗓音品出了一絲委屈。 直到送完試卷,得以空閑的許成蹊這才看到時淺考試前塞進他口袋的小紙條,無奈地搖了搖頭,古井無波的眼難得地微微起伏——「學長,如果提前答完卷,用眼睛調戲監考老師,應該不過分吧?」 后面附著一個可愛的小表情。 下午考數學,進考場前,時淺遇到何放,和藹可親的老頭笑呵呵地提醒她:“時淺啊,我可還記得你和我保證這次月考至少進步五名,有信心嗎?” 時淺霸氣地一挑眉:“您等著,保五爭六,絕對給您長臉?!?/br> 旁邊一眾路過的同學聽到,都覺時淺在吹牛皮,當著老師的面沒敢笑太大聲,時淺漫不經心地無視,進考場坐下,腦海里默記許成蹊給她講過的知識點。 一桌之隔—— 把時淺那番牛皮聽進心里的班級倒二危機感叢生,瞅了一圈,唯一一個學習比他好而且還認識的就是同班的萬年倒三,他如溺水的人抓到稻草,忙拿出一張出教室前隨手薅的數學卷子,指著一道忘寫答案的題問他:“這道題咋做的?” 倒三裝模作樣地拿起來,研究片刻,掏出根筆寫寫畫畫:“你算是問對人了,老師講這道題時我剛好聽了...... 倆人腦袋對腦袋,把題干從頭到尾反復念了三遍,而后嘰嘰咕咕地列坐標,一個敢講,一個敢信。 時淺聽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實在忍不下去,回過頭,伸長筆在圖上一畫:“講錯了,第一步應該是先以這倆向量所在直線為y軸z軸,建立空間直角坐標系?!?/br> 倒二倒三同時抬頭,二臉震驚,雖然時淺長得美,但這一刻忽略女神首次紆尊降貴帶給他們的心猿意馬,倆學渣依然覺得自己受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尊嚴挑釁——你丫倒一啊,連續兩年數學沒上過五十分,有啥資格對我倆指指點點??!我倆再差,加一起能比你倒一還差嗎?! 時淺被他倆想怒又不敢怒的眼神一瞪,聳聳肩,收回自己一時多管閑事的手,不遠處的趙鼎圍觀完全程,正想替時淺說話,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 張清人未至,聲先到,隔著敞開的門遠遠看到幾個人扎堆坐在一起,眉毛一蹙,認出其中熟悉的學渣面孔,陰陽怪氣地說:“臨時抱佛腳也沒用,趕緊回自己的位?!?/br> 時淺拿出耳塞,收起除了文具袋以外的東西,目光盯著在張清后面進來的許成蹊,輕輕彎了彎眸。 耳塞挺好使。 開考一個小時以后,時淺幾乎沒再聽到聒噪的高跟鞋,認真答題,準備翻面時,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試卷。 “拿出來?!?/br> 她順著這只明顯屬于女人的手往上看去,只看到張清嘴巴一張一翕,也沒聽清,摘下耳塞疑惑道:“怎么了?” 張清拿起她幾近答滿一半的答題卡,臉色陰沉:“小抄,還有別人給你傳的答案,都拿出來?!?/br> 話音剛落,聽懂她懷疑自己作弊的時淺氣笑了,摔下筆往桌上一扔,一張臉徹底冰冷:“你要是能從我身上找出半張和考試有關的紙,就算我作弊?!?/br> 時淺聲音冷而狠絕,聽到動靜的同學不約而同回頭,看到被抓的是時淺,一時間說不清是該相信還是懷疑——這姐常年倒數第一,沒道理這會兒突然作弊啊。 但想起時淺上考場前和何放說的那番話,又覺好像不無可能。 “我看你是知道我找不出來?!币姇r淺還敢和她犟嘴,張清臉色愈發難看,環顧四周,最后落在與時淺一桌之隔、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趙鼎身上,“誰幫她作的弊,現在承認,我算你這科分數有效,如果不承認最后被我抓到,和她一樣按零分處理?!?/br> 第16章 (反轉) 夜深,她還在等他,…… 時淺算是看明白了, 這是心里臟就看什么都臟,因為對她學習不好的印象先入為主,所以只要她能答出試卷就是有人在幫她作弊。 時淺眸光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瀕臨爆發邊緣的怒火在聽到那句直接宣判死刑的“零分處理”時,瞬間沖破理智,抓起文具袋就要離場申請調監控, 一只溫熱干凈的手卻忽然將她按下,微微用力, 帶著一貫的沉靜而不容忽視的力量。 “繼續考試?!蹦腥瞬恢螘r走到了她身前,頎長身影在地上包裹著她孤立無援的影子, 從張清手里拿回她的答題卡和試卷,撫平被弄亂的褶皺, 放到她桌上。 他回眸看她一眼,一雙古井無波的清眸第一次多了其他情緒, 溫和而沉靜地安撫著她,恍如湮沒一切污泥的深潭。 時淺心里如火山般瀕臨極點的暴躁無聲無息地安靜下來, 壓下火,“嗯”了一聲。 因著突然冒出的許成蹊橫插一杠,顏面掃地的張清黑著臉, 疾步跟上已經轉身離開的男人:“小許,你什么意思?主監考官是我, 場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應該由我決定,你憑什么準許她繼續答題?你難道看不出來她是在作弊嗎?” 許成蹊停下腳,一雙黑沉沉的眼直視著她:“恕我眼拙, 我沒看出來?!?/br> 他人長得清俊,不言不笑時有種遺世獨立的孤傲,往常在辦公室時甚少說話, 但大體溫和沒教人覺得有多硬茬,可這會兒用那雙似看穿一切的眼睛俯視著人,張清只覺得自己心底掩飾的偏見被他一覽無余。 她惱羞成怒:“你才上班幾年?哦不你還沒正式上班,沒出校園的毛頭小子當然看不出來了。你見過幾個學生作弊被抓到會承認的?那趙鼎就坐在時淺左前方,只需要把做完的答題紙往她那邊一挪,時淺想抄多少就能抄多少,這不是作弊是什么?你看不出來只能說明她抄的手段高明!” 許成蹊眸光平靜:“我只看證據,如果你有證明時淺真的作弊的實據,拿出來,考試結束后調監控一起呈報學校?!?/br> “證據就是她的答題卡!”張清冷笑,“這姑娘一直都是班里的倒數第一,數學從來沒考及格過,你再看她剛才的卷子,答得滿滿當當,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許成蹊嗓音微冷:“主觀臆斷不能作為你隨便指責一個學生作弊的證據,現在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四十分鐘,如果你拿不出其他證據,就請安靜等考試結束?!?/br> “好,好,你就包庇她,考完這一科我就去調監控,我不信她一個字沒抄?!睆埱宕驈男牡讌拹翰钌?,根本不相信時淺,被許成蹊再三阻撓后,踩著噠噠噠的高跟鞋去最后一排,一雙眼鷹隼似的獨獨盯著時淺一人。 時淺在密不透風的目光牢獄中逐漸冷靜下來。 靜下心,繼續答題。 這人不是不相信她能考出好成績嗎?那她就當著她的面狠狠打臉,要她為自己的無知偏見付出代價,而且——她不想讓許成蹊失望。 不管是為了那個已經不可能做到的獎勵,還是為了他什么都沒說卻用實際行動表達的信任。 交卷鈴聲響起時,時淺還有兩道大題沒來得及做,她冷著臉看張清收走她答題卡,目光落在她空白卷面時毫不掩飾的嘲諷,直起身,嗓音冷若刀鋒地劈開嘈雜的空氣:“我要求看這場考試的監控,證明我沒有作弊?!?/br>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臥槽時淺干啥呢,這事兒不都過去了么?” “你當這姐和咱們一樣是任人揉捏的橡皮泥啊,肯定是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咽不下這口氣唄?!?/br> “艸,還好我這門沒搞小動作,要是最后查出來時淺沒作弊逮到我們,那他媽的就虧大了?!?/br> 張清沒想到時淺會主動要求查監控,冷笑起來:“好,我也想看看你這場到底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抄的?!?/br> 她邊說邊加快收卷速度,把一沓子答題紙甩得嘩啦啦響,似是覺得自己身為老師的權威受到了極大挑釁。 時淺跟著他們去監控室的路上,關于她「作弊」的事已經傳遍全校。 丁檬從隔壁考場跑來找時淺時,一路上聽說了不少版本,什么「時淺當眾摔筆,撕毀試卷欲證清白」、什么「時淺和監考老師大吵一架,不承認自己作弊」,聽得她膽戰心驚。 這丫頭可別一時犯糊涂,真把答題紙撕了啊。 丁檬火急火燎地沖進保安科,遠遠看到時淺獨自一人坐在走廊,靠著墻,兩條細長的腿懸在空中,投落的長影纖細而柔弱,叫人心疼。 她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在時淺旁邊坐下:“七七,你還好嗎?” 時淺搖搖頭,腦袋有些倦怠地抵著墻壁,微闔著眼:“不太好?!?/br> 丁檬摸摸她,沒追問,從兜里找出兩顆水果糖,拆開一個葡萄味的遞給她:“來,吃點甜的緩解下?!?/br> 時淺心不在焉地接過,“咯嘣”一下咬碎,彌漫的酸甜在她舌尖融化,也使得她倏然睜開的雙眸愈發清明。 她轉過身,一把抱住丁檬,瞬間飛揚的小臉盈著笑:“啊啊啊啊啊我及格了?。?!” “嗯?什么及格?” “數學呀?!睍r淺一臉認真,“我本來以為有兩道大題沒做,肯定及格不了了?!?/br> 丁檬:“????。?!合著你剛才愁眉苦臉的是在算你能考多少分?!” 艸??!白擔心了,眼淚都醞釀好了。 “對呀?!睍r淺粗略估完分,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丟丟,但是一想到如果沒有被張清污蔑平白損失的時間,她本來還可以考得更好,那點不合時宜的雀躍立刻煙消云散。 她抬眸,看到走廊上由遠及近的幾道身影,站起身,沖中間一臉嚴肅的老頭微微頷首:“何老師?!?/br> 來的正是剛被許成蹊請來的年級組長何放。 何放推推老花鏡,雙手負后,目光審視又有些復雜地掃過時淺,須臾,在她不卑不亢且澄凈的對視下,臉色稍霽。 “時淺,你在外面等著?!闭f完,他轉過身,準備隨張清和許成蹊進監控室。 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 “何老師,如果最后證明我沒有作弊,我希望張清老師向我道歉?!?/br> 眾人臉色齊變。 不等何放開口,覺得自己受到天大侮辱的張清氣急敗壞道:“反了天了,哪兒有老師和學生道歉的?!你這孩子就算最后證明沒作弊,那也是應該的,我這是提前幫你扼殺不該有的念頭!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道理不懂嗎?!” 好一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污蔑了人,一句輕飄飄的“你這次沒做錯事不代表下次不做錯”,就將帶給別人的傷害一筆抹殺。 時淺嘴角扯出一抹譏諷。 “學生作弊是全校通報加記過,憑什么老師做錯事就一點懲罰都沒有,如果不是張老師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隨便污蔑我作弊,我不會損失考試時間更不會影響答題思路?!彼Z氣微頓,冰冷而高傲的目光直視著面前不配為人師表的老師,“我首先是獨立的個體,其次才是一個學生,作為獨立完整的人格,你做錯事,和另一個獨立完整的人格道歉,無可厚非?!?/br> 暮色的光穿過狹窄的長廊,映得少女一張不懼威嚴的臉干凈,咄咄逼人的視線無不彰顯著她特立獨行的性格——那是自小在寬松自由的家教氛圍中成長才能培養出的強大底氣。 張清全身血液直往腦門兒沖。 “你,你,就算再給你半個小時你也做不出來!” 時淺冷著臉:“我做不做得出來是由我每天學到凌晨三點的學習成果決定,而不是由你建立在偏見基礎上的信口雌黃決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