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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眼睛一瞪,承鐸進而道:被我逮著了,她還想編派我替她隱瞞不報。 不等東方開口,承鐸繼續道:我想想還是不能幫她隱瞞,不過且幫她求個qíng吧。你看我面上,也就饒了她這一回。 東方默了半天,只好說一句:你可真會挑時候! 嘻嘻,你妹子是個豪慡xing子,這也沒什么不好。 東方搖頭道:我還沒回鄉時,她年紀尚小,一個人要照顧病重的娘親,要養家糊口,常常扮作男孩子去給人做工。久了,這xing子也跟男孩子似的。我離家太早,回來時,她都不記得我了。 承鐸聽他說得感傷,便道:她雖吃了些苦,如今有你護著,開開心心便是好的了。其實像她那樣過日子倒是不錯的。 東方抬頭盯著承鐸:但她畢竟是女孩子,有些心事我也管不了。若是誰傷著了她,我定然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承鐸也抬頭盯著東方道:你妹子就是我妹子,這又有什么好說的! 東方默然片刻,搖頭嘆氣。承鐸也默了片刻,緩緩道:這種事qíng,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替她擔心也沒用。她還小,過些年自然會明白。 兩人談了一會兒,承鐸先靠著石壁睡了。一覺睡得很沉,連夢都沒做。直到后半夜時,東方叫他,他醒來似覺得才睡著時一般,換了東方去休息。承鐸背了張弓坐到dòng口。這深山里萬籟俱寂,時間便顯得緩慢異常。他枯坐了許久,覺得有些疲乏了,打點了一下jīng神,拈了支箭在地上畫圖,想那舊時練的一套拳法。最后一招想完,抬起頭來,天已變了顏色,有些透出青光來。 承鐸直了直腰,正yù伸個懶腰,忽聽得一陣聲響,如鳥振翅般從頂上掠過。他一躍而起出了那山dòng,外面還是昏暗不清,只隱約覺得那聲響朝東而去。承鐸追上兩步,拈弓搭箭,一氣呵成,隨著那聲響轉身,便見密林間一個瘦削的背影一閃。承鐸一愣,本扣在弦上的箭像粘在了手上,竟沒有離弦。 暉光四合里,只見一抹白色的裙裾,翩然一轉,消失在林木間。 東方的腳步聲停在身后,問:你怎不she那人?! 承鐸緩緩放下弓箭,沉吟道:那是個女人。 女人怎么了? 那人穿著一件白色衣裙,身形瘦削。 東方道:此人是敵非友,無論是誰也不該放過。 承鐸執了弓,緩步往回,也就一晃而過的事,一時猶豫,再she也來不及了。 東方覷了他兩眼,想說什么,到底忍住了。 這樣一個鬧怪shòu的深山密林,竟有單身女子敢來,這無論如何都讓人想不明白。天光慢慢放晴,承鐸便拉了馬要往那東面去。東方和趙隼也覺奇怪,想一探究竟。三人牽著馬往東,蜿蜒著仍往深山里去。 因為昨夜下了雨,天又才亮,太陽不曾照透,到處cháo濕。三個人都是一身泥漿,很有些láng狽。路上走過一個山坳,兩道石fèng間便有一個小小的水澗。承鐸走過時,忍不住看了幾眼。再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住,又折回那水澗旁,沉默了一會兒,對趙隼道:我們來賭賭,這水里有沒有古怪。 趙隼在馬上望望那塘水,搖頭:你必然是看出了古怪,想來誆我。我不跟你賭。 東方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扔進水里。那水清澈見底,便見銀子瞬間烏黑。 也許是之前留下的,想要毒那怪shòu。趙隼說。 承鐸道:你看這周圍,一只鳥shòu也沒有。若是時日久長,必然已經毒倒了不少。 東方卻懶洋洋地笑道:我是沒這么大的面子讓人來給我下毒。 趙隼道:你怎么知道這水里有古怪? 這個,我們昨晚淋得láng狽,如今一身污泥,滿手苔蘚。適才走過這里,見了這水澄清,我便忍不住想洗洗手。這樣一想,忽想到昨晚大雨,山澗原應渾濁才是,這水塘卻像知道我心里有這么個鬼要攛掇我洗手一般gān凈,我少不得就警醒些。 東方仍舊懶懶笑道:此澗雖不會說話,卻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王爺有些怪癖,特地候著你。 承鐸聽他這樣講,望著那水不語,默然片刻,懷疑地搖頭:不,不可能。你是診過她脈的,難道她能有早上那人的輕功? 東方收了戲謔之意,正色道:一個人輕功高qiáng,內功也必高qiáng。她非但沒有絲毫內力,而且我說過了,體質十分糟糕。 是了。她若身負武藝,我絕不可能不知道。承鐸陡然轉身望向密林深處,可是誰又知道我來這里不會。哲義是常隨我出門的,這次都不知道我出來做什么。他靜立片刻,忽然冷笑道:我本以為是什么怪異猛shòu,沒見過還畏懼三分。既然是有人作怪,我怕它做甚。 東方搖頭:那倒未必,人心若險惡起來,甚于猛shòu。我們還要繼續入山么?對方有什么意圖,有多少人我們都不知道。 要!承鐸十分言簡意賅。 過了中午,承鐸選了一塊還算開闊的地方,三個人坐下不再走了。承鐸猶如行軍一般發號施令。大家各自吃飽了自帶的水食,搭了兩塊氈布,兩個人睡覺,一個人放哨,輪換來,到天黑時,每人可以睡兩個時辰。 他走了一路,便也想了一路,漸漸想出了些眉目。那澗山泉里的毒,多半是清晨時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下的。而那女子敢一人進這鬧怪shòu的深山,證明她本身不怕這怪shòu。她既不怕這怪shòu,這怪shòu便不會是什么野生的兇物。 甚至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個怪shòu。世上的武功有很多,比如鷹爪功,虎掏心,獅子吼無不是摹仿兇猛的禽shòu傷人,弄出那種傷來也不是不可能?;蛘呖梢栽谌怂乐?,用兵器做成那樣。然后再傳出流言,一樣可以嚇到人。 那個白衣女子下毒不正是為了阻止他們進山么?如今他們到了這山林深處,對方自然是要對付他們的,且在這地利之處等著吧。承鐸估摸大白天出不了什么狀況,索xing他們也把時間變一變,晝伏夜出。 整個下午倒也相安無事,轉眼又到了薄暮時分。天漸漸yīn了下來,承鐸雖在氈布下躺著,卻也沒睡著,只閉目養神。忽聽趙隼在外面低低地說了一聲:不好。承鐸一下坐起,一把拉了東方起來。 外面天已半暗,趙隼升著一個小火堆。承鐸四面打量,沒有一點聲響,甚至沒有一絲風,只有承鐸那匹白馬不安地甩著腦袋,想掙脫系在樹上的韁繩。承鐸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解開了韁,撫摩著馬的鼻梁:怎么了,遽步? 馬兒往邊上小跑,承鐸松開手,只一瞬間,出乎承鐸的反應,一個龐大的黑影從密林里撲了出來。承鐸只覺一陣勁風迎面而來,他拼盡全力地向后退開,耳聽得馬的嘶鳴聲十分慘烈混亂。 承鐸退開幾步,轉身一看,不由驚得呆呆的。一頭龐大的怪物伏踞在東方的馬上,對著東方、趙隼咆哮。東方的馬已經倒地。那怪物有一人多長,四腳如房櫞般粗,雙目有茶杯一般大小,映著火堆的光。黑暗中看不清花色,只見它背脊上長著如龍一般的三角脊刺。 它見承鐸看它,轉頭看了承鐸一眼,低鳴一聲,轉身一躍,向林中跑去。趙隼一箭she去,那箭栽在那怪物臀上,沒入不到三分。它根本不當一回事,跑了幾步,昏暗中似乎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才消失在林木里。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三個人都沒追,三個人都驚呆了。趙隼的馬驚恐極了,竟掙斷了繩索,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趙隼瘸著腳跑了兩步,一把抓住韁繩,竟拉不住它,索xing躍上馬背,騎著那馬跑遠了。 承鐸叫了他一聲,沒止住?;仡^看時,東方抖著銀白的jīng鋼軟鞭,痛惜地收攏來道:這怪shòu果真刀槍不入么?竟弄壞了我的兵器。 而東方的馬便如那個路邊的老人一般,已被撕開肚腹,死在當場。承鐸低頭想了想,道:先把你馬上的水食拿下來,我們從這邊過去追著趙隼再說。 遽步站得遠遠的,煩躁得很。承鐸過去牽著它時,便知道它也嚇得不輕。承鐸故作輕松地拍拍它的脖子,說了兩句什么,也不騎馬,只和東方點了兩個火把,牽著它往趙隼騎過的方向走。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才見趙隼和馬立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下。這里已是整塊的凸巖,巖石旁邊是個山崖。承鐸抱了塊七八十斤的石頭扔下去,聽聲音竟是個萬丈深淵。他折回崖邊拾來幾根枯枝點了一個小火堆。三人坐下喝了些水,吃了點東西。 承鐸忽然笑道:可有人害怕? 趙隼瞪他一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默然半晌,又說:我只是覺得,咱們有必要自己來斗這玩意么? 承鐸拍他肩膀道:我還就是想見識見識,如今見識著了越發想斗一斗。 趙隼搖頭:你膽子大,難得運氣也一直好。 你看看,若真是怪shòu,哪有吃ròu只吃人ròu的,這些猿鶴還敢在林間攀鳴。我看了那些奏報,凡是被怪shòu所傷的人都只是挖開臟腑,并不曾吃掉多少。這不是就為了唬人么? 趙隼道:那我們方才看見的是什么鬼東西? 它可能就是想警告警告我們,否則你以為它真被我們嚇著了,自己就轉身走了?然之兄,你說是不是? 東方點頭,不錯。只是我們現在不應該在這里久呆。此地一面是斷崖,若被阻斷退路就不好了。 他這么一說時,承鐸已經覺得有那么些不好了。那來路上仿佛有兩點忽明忽暗的亮光。東方與趙隼也側頭看去,影影綽綽是個龐大的身形,一步一步緩慢而安靜地bī近。 三個人同時站了起來,趙隼將弓拉滿,待它一步步走近。走到還有一丈遠時,三人才真正看清了這怪物猙獰的面目。趙隼一箭放出,那怪物也同時躍起,朝三人撲了過來。趙隼扔掉弓箭便抽了腰刀出來,然而東方的鞭子卻先飛了出去,直向那怪物眼睛劈去。 鞭梢如長了眼,一著即中,竟將那怪物的眼球卷了出來。那怪物甩了兩下頭,只留下一個深陷的眼框,可它竟毫不畏懼,靈活地一跳,跳得那巨石都抖了一抖,直撲向承鐸。承鐸一腳踢起柴火飛到它臉上,險險地閃開。 東方鞭子掃去圈住了它的后腿。末稍一順,如蛇般游過它前腿,就勢一鉸,將它一側的前后腳捆了起來。那怪物一下轉不靈便,趙隼便跳上了它脊背,一手抓住它身上脊刺,一手擎腰刀自上而下刺進那怪物脊背,刀刺進去只覺一空,隨即像刺在鎧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