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大雪果然在三日后落下,孫回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熊,自北站那里回來后,她真的感冒了,抱著熱水袋上了兩天課,鼻涕哈欠不斷,黑眼圈淺淺地掛在眼睛下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第三天時孫回的精神好了一些,傍晚雪花洋洋灑灑飄落,孫回記得從前總是半夜才下雪,醒來一睜眼就能見到白色的世界,這次的雪看來沒有驚喜,青天白日,寒風蕭蕭,雨雪飄搖,孫回捂著水杯站在陽臺上,吸著鼻涕可憐兮兮。 不過這次老天還是挺厚道,驚喜在入夜時來臨。 彼時孫回正咬著面包填肚子,縮手縮腳盤腿坐在沙發,突然就聽見門外一陣響動,大門“咔嚓”一聲,離開了十天的何洲,身穿一件黑色皮外套,拉著行李箱闖進了孫回的視線,笑道:“回回!” 孫回抹了抹嘴邊的面包屑,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站在原地僵硬地笑道:“你回來啦!” 何洲瞇了瞇眼,緩緩合上了門。 屋內太冷,孫回一直沒舍得開暖氣,這會兒她跑去把空調打開,將何洲的行李箱放置到了雜物房,又問何洲有沒有吃東西。 何洲道:“飛機上吃過了?!彼撓峦馓?,隨手擱在沙發上,盯著從雜物房里走出來的孫回,問道,“你吃了嗎?” 孫回點點頭,踢著腳一時無話。 “怎么了?”何洲走近她,捋了捋她的頭發問。 孫回小聲道:“沒什么,我英語四級沒考好?!?/br> “很差?” “很差!” 何洲一笑,“沒關系,下次再考?!?/br> 孫回從背后摸出一張英語試卷,指著上面的一道題目說:“你告訴我這道選什么!” 何洲看了她一眼,頓了頓,才瞟向試卷道:“b?!?/br> 孫回低頭一看,又指著另一道題目發問,何洲乖乖回答,一連數題,你問我答,仿佛在有獎競猜,何洲的答題速度均勻,最后孫回摔開試卷道:“火焰山是吐魯番盆地,泰坦尼克確實沉沒在大西洋,你不是亂猜的,你為什么要騙我?” 何洲靜默不語,孫回捏著拳頭道:“你明明成績這么好,你明明念過名校,你做網管?你放高利貸?你騙我爸媽?” 何洲仍舊不吱聲,空調嗡嗡作響,吹不暖四肢,卻將所有血液都吹聚到了孫回的臉上,孫回連問了好幾遍,何洲卻始終一聲不吭,孫回忿忿道:“你啞巴了?說話!” 何洲這才開口:“胡思亂想什么,家里窮,沒有繼續讀書,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這些過去不值得提起?!?/br> 孫回聽罷,眼一瞪,扭身就往臥室沖去,轉眼就拉了一個行李箱出來,看也不看何洲就往門口走,出口的嗓音再也不復清脆,“我先去外面??!” 手剛碰上門把,身后突然襲來一道勁風,還未開啟的大門立刻被人推了一拳,“嘭”的一聲巨響,一只粗長的手臂將孫回牢牢箍緊,何洲用力貼住她,抵著門沉聲道:“哪都不能去!” 孫回立時掙扎,掰著胳膊喊:“你管不著我,我告訴你何洲,你是誰跟我無關,你愛說不說,但你管不著我!” 何洲雙眸一沉,似是沙塵暴突襲,狂風驟起般,他將孫回箍住,稍一用力,便讓她雙腳離了地,直接抱了起來。 孫回尖叫,邊踢邊扭:“你放開我,你給我放手,你聽到沒有!” 何洲猛地捂住她的嘴,聲音都被悶在掌心里,軟軟的嘴唇在他粗糲的手掌中一顫一顫,何洲貼上孫回的臉,低低道:“我從來都沒騙過你,我念過大學,但大三的時候家里出了事,輟學了!” 孫回被他捂得面紅耳赤,繼續撲騰著四肢掙扎,卻猶如蚍蜉撼樹,何洲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我大哥出了交通意外,做了三年植物人,家里所有的錢都花在了他的身上,他從前在海州的一家大集團工作,但中間出了意外,惹了仇家,我一邊賺錢一邊躲人,沒法繼續讀書。五月的時候他過世了,那天你也在我身邊,你威脅我,請我吃了一頓燒烤!”何洲低低道,“回回,你要聽嗎?” 孫回終于安靜下來,怔怔地盯著墻壁,連覆著她嘴巴的大掌松開了,她也沒有察覺。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知不知道v章如果要修改,修改的字數一定要比原先字數多的?這個是為了保證讀者的利益,所以像v章如果有錯別字,你們給我指出的時候,我都沒有直接修改,因為我要想想在哪里多加一個字,有時候晉江抽了,我可能要多加很多字才能修改提交。 所以像今天我來不及碼完,晉江又一直抽沒法顯示通告,我就先放了一章廢章上來,原因也在廢章里說明了,╮(╯▽╰)╭~哎,大家不要生氣吶,只有賺不會賠的,大家可以看看我正文的字數吶~話說以前四百字的防盜章我也是用四千字來替換的,我真的是好人,來親親好人~下次如果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是直接在微博通知了,晉江不靠譜,我也不放廢章說明了,嗯~(╯3╰)mua~ ☆、第40章 何洲收緊雙臂,下巴擱在孫回的頭頂,輕輕摩挲兩下,視線落在虛空,似乎找不到焦距。 “我十歲那年爸媽離了婚,我跟著我媽回了鄉下,我大哥叫何輝,比我大八歲?!?/br> 那年二十二歲的何輝一直在外打拼,小縣城里的妻子受不了常年兩地分居,一紙離婚遞到了何輝面前,與母親相依為命的何洲曾聽聞父親一直在勸和,無奈何輝不做絲毫挽留。 離婚之后的何輝努力進修,考取了許多證書,成功應聘進入海州市的某大型集團,從工人轉為白領,一路扶搖直上,短短五六年,年年都在升職加薪。何輝在市中心買了兩套房,一套給自己和父親,另一套打算留給何洲和母親,又買了一輛三四十萬的轎車,逢年過節滿載禮物駛進小縣城,名牌西裝鞋包加身,風光一時無兩。 何輝長得高大英俊,又轉眼飛黃騰達,離婚的往事猶如一粒芝麻,說親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可不知是他眼光高還是他無心成家,一直沒有看得上的姑娘,有人便動起了何父的心思。 孫回看不到何洲的表情,只覺得那雙銅鑄般的手臂箍得她動彈不得,好似威脅警告,她一動,腰上立刻就勒緊幾分。 頭頂上一聲冷笑,只聽何洲低沉沉道:“男人好色,我爸很快就跟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打得火熱,就像吃了迷魂藥一樣?!?/br> 用何父的話來說,他仿佛重拾了青春,三十多歲的女人與何輝年齡相仿,這段老少戀讓他意氣風發。 所以在何輝出事之后,那女人不知使了什么伎倆,卷走了何家大半的財產,何父也跟著走了。何母一夜白頭,連夜從鄉下趕回來,每天都去肇事地點尋找線索,想要找到逃逸的肇事者。 兩處房產一套早已被何父轉賣,另一套還在按揭,家里剩下的那點兒錢根本不夠支付何輝的醫療費。何母節衣縮食,積勞成疾,耗費了足足一年多,近兩年的時間,最后將肇事者繩之于法,何輝也再也沒有醒來。 “我媽說家里一直遭賊,還有人跟蹤她,我大哥在工作的時候得罪了人,他出事前我就聽說家里有點兒不對,那個時候我沒法再繼續念書,大三第一學期,我還沒來得及參加期末考?!?/br> 孫回動了一下,腰間立時一緊,背后的胸膛貼得密不透風,何洲吻了吻她的頭發,低聲道:“肇事者被抓了沒多久,我媽就過世了,我一個人跑來這里打工籌醫藥費,我嫂子早就已經改嫁,她人好,一直幫忙照顧到我哥過世?!?/br> 孫回握著何洲箍在她腰間的手,小聲道:“何洲……” 何洲又將她勒緊幾分,繼續說:“我今天早上去了我哥的墓地,他走了這么久,我卻是第一次去,我嫂子背著家里人偷偷帶我找到那墓,她跟我說家里那些親戚都沒來參加葬禮,我們家已經沒人了,我又是個沒出息的,他們出的份子錢,以后收不回來,所以他們都沒來,只有我們家一個平常不怎么往來的舅公來了一趟,給了三百塊錢?!彼α艘宦?,“當初我們家風光的時候,從來沒想著嫂子,沒想著這個舅公,現在人走茶涼,也只有他們還愿意幫忙,回回,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你,你要走到哪里去?” 孫回雙眼一澀,喉間似被洶涌的淚水堵住,湍急的水流在沖擊喉嚨,痛得她難吐一字。 她努力喊出兩個字,艱澀的像是瀕危時無力的呼救,沙啞氣弱,她道:“松開!”聽在何洲耳中尤為刺耳,反將她勒得更緊,隱藏在衣袖下的胳膊早已青筋暴漲。 孫回喉嚨太痛,痛得她淌下兩滴淚,“你松開,我想轉個身?!?/br> 何洲愣了愣,怔怔松開一點點空隙,仍舊沒將孫回放出懷。 孫回好不容易轉過身,抓著何洲胸前的衣服,垂著雙眸不言不語,只兀自淌著眼淚,肩膀微微顫抖。 何洲垂頭凝視許久,慢慢覆唇下去,吞下那幾滴guntang的淚,舌尖苦澀徘徊,不一會兒又嘗到了淡淡的香甜,他猛地將孫回抱緊,空調的暖風徐徐吹拂,抵不過懷里熾如太陽的溫度。 何洲埋在孫回頸間,狠狠抱著她,抱到她難以喘氣,抱到她悶悶地叫了一聲,何洲這才稍稍松開懷,捧住孫回小小的臉蛋兒。 上頭淚痕斑斑,睫毛上掛著剔透的水珠,一雙眼似雨后叢林,清透明亮。半年前的孫回尚頂著一張嬰兒肥的臉,稚氣未退惹人憐*,如今的孫回漸漸長開,明眸皓齒,鼻頭小巧,微微上翹的嘴角總似在笑,上唇當中尖尖粉嫩,何洲尤*探舌逗她這里。 這是他的小姑娘,朝氣蓬勃,奪目閃耀,勝于任何璀璨星輝珠寶。指腹輕輕摩挲在孫回的臉上,何洲低低道:“苦日子已經結束了,你會有我,我一個人*著你就夠了,我也要你全心全意來*我,我會給你所有,我不讓你吃一點點苦,我不讓人給你半分委屈!” 孫回呆呆地看著他,淚珠仍在眼眶里打轉,臉頰上的大掌太guntang,鉗制得她動彈不得,她感受著何洲的指腹劃過她的眼瞼,劃過她的鼻翼,最后在她的唇上逗留。她看著何洲的臉一寸寸往下,最后離她不過一公分,她已沒法看清楚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她聽著何洲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的身邊再也不會有別人,我們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走,回回,我只有你,你也只剩下我了,嗯?” 孫回怔怔地立在原地,心中霍然如洪水開閘,頃刻間侵覆她所有的思緒,似黑夜涌來更深更濃的墨,前路茫??植廊缋?,又似白日涌來更亮更耀的光,波瀾濤濤壯闊如錦。 她被何洲帶離了門口,行李箱孤零零地躺在門邊無人去理。 何洲把門上了鎖,去廚房煮了一些熱食,不聲不響地夾筷遞在孫回嘴邊,見她流了鼻涕好似感冒,他又翻出家中的藥箱逼她吃了一粒感冒藥。 飯后他抱著孫回靠在沙發上,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狗血家庭劇,他沒有看電視,只一直盯著懷里的孫回,孫回偶爾擤一下鼻涕,偶爾咳嗽一聲,偶爾又揉揉眼睛,最后打起了哈欠,她小聲道:“我困了!”何洲放她回房,孫回從頭到尾都沒再提及高利貸的事情。 夜涼如水,屋外大雪不知何時靜止,黑夜里看不見白茫茫的景象,夜間燈光探照下的雪地多了一層溫度。 何洲一手插著褲袋,一手夾著香煙,穿著一件單薄的羊毛衫站在陽臺上,裊裊煙霧被寒風肆意吹散。 滿室黑暗,只有他手中閃著一星半點的光,何洲低頭吸上一口,香煙縮短幾分,那抹光在一閃后立刻暗下。 他不斷捕捉光亮,煙霧越聚越多,煙蒂被他拋下樓,埋進雪地里奄奄一息。 大雪再一次落下,何洲的雙手已經凍僵,他打開香煙盒,顫抖著手翻找出最后一根煙,打火機似乎已經耗盡了油,打了數次都點不著火。 最后一團火噗了一下立刻滅去,何洲用力擲出打火機,踩碾過腳邊那只還未點著的香煙,大步踏進了屋內。 孫回睜著雙眼躺在床上,偶爾扭頭瞥一眼窗戶,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悄靜了不久的大雪又一次紛紛揚揚灑落。 她蹙著眉頭,空白的大腦被雪花一點一點堆填了起來,正晃神間,突然就聽臥室的門響了起來,孫回猛地扭頭,盯著門鎖的位置,黑暗中她似乎見到那鎖慢慢地轉了開來,伴隨著“咔嚓”一聲,大門吱呀推開,高大的身影將門口堵滿。 三秒后孫回哆嗦了一下,身體似被扔進了冰窖,何洲鉆進了她的被窩,不管不顧的把她撈進了懷里,嗆人的煙味隨著他的舌尖被送進了孫回的嘴中,冰錐似的雙手探進她的衣內四處游走。 孫回凍得發顫,悶哼著去推他的手,何洲卻猛得發力,將她翻了一個身,直接抱躺在了他的胸前,壓住孫回的后腦勺,逼著她張嘴順從。 孫回踢了踢腿,何洲又立刻夾住她的雙腿,睡衣被他越推越高,他越吻越深,在孫回窒息前突然襲向了她的胸口,含住那永遠溫暖如春的風光。孫回一邊哆嗦一邊低吟,冷冰冰的臥室里溫度節節攀升。 疼痛傳來的時候孫回早已衣不蔽體,她似乎才清醒過來,痛得將被子掀落在地,踢著腿拼命掙扎,蓬勃的生氣再一次沖回她的體內,孫回怒吼哭喊:“我殺了你,啊啊,你不許進來——” 何洲被她的怒威震懾住了,漲紅著臉又哄又討好,一個聲音高亢尤如屠婦,一個溫柔似水猶如書生,角色好像顛倒,又好像沒有顛倒,最后何洲到底還是沒有進去,只抱著孫回不停親吻安撫。 孫回抽抽噎噎:“混蛋……嗚嗚……” 何洲既心疼又心軟:“我混蛋,乖……” 哄了好半天才將孫回哄住,睡衣重新穿上了身,孫回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完,可憐兮兮地抱著被子,一臉戒備地躺到了床邊。 何洲連哄帶騙,又將哄到床中央,義正言辭絕對不越雷池半步,終于得到了半張枕頭的位置,孫回哭累了,又感冒,過了片刻就睡著了。 何洲就這樣看著她睡,又濃又長的睫毛一動不動,他偶爾撥一下,孫回會無意識地嘟囔,何洲笑了笑,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在里頭呆了半晌,又沖了一個澡,這才重新出來。 走了兩步他又折到了大門口,提起行李箱想要放回雜物間,手剛拽起箱桿,他便頓了頓,又試探著拎了一下,空蕩蕩的箱子沒有半分重量。 何洲眸色一沉,隨即又無奈地笑了笑,將箱子放回雜物間,他又睡到了孫回身邊。 大雪又一次停歇,孫回睡得沉,大床陷下去的時候她才動了動,何洲將她撈進懷里抱著,嘴里咬著一根香煙,也沒有點著。 他一直垂眸凝著孫回,偶爾摸了一下她的臉,又將香煙夾回手上,就這樣反反復復,直到天際微微發亮,他探向床底下的褲子,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機票。 飛回海州市的機票,時間就在下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