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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這一問,與諸葛亮這一答,把司馬徽的動機鎖定在了比較好的一面。 司馬徽大約是得到消息,知道皇帝今日要來南城郊?;实刍貋砟铣墙嫉脑?,不難猜測,多半是要尋訪此地名士的。司馬徽要么是自認為皇帝要來見的是他,所以好意邀請了附近的友人,要一同引薦給皇帝;要么是知道皇帝要來,但不管是見誰,南城郊總跑不過這七個人去,所以將這七個人都邀請來家中,如此不管皇帝訪問的是誰,都要先得知此人在司馬徽家中,如此一來,司馬徽就大大提高了自己與皇帝相見的概率。 那如果司馬徽只是風聞了皇帝行蹤,并沒有參與密謀攔截皇帝車駕之事,這場禍事的規模與嚴重性便都下降了。 因為不管是誰做下這場禍事,如果這人能籠絡住司馬徽,那一定是一個非??尚械挠媱?,也一定是一個讓司馬徽信服的人。 這個威脅就非常大了。 這也是方才劉協異常小心謹慎的緣故。 此時稍微排除了司馬徽參與此事的可能性,在座諸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忽然淳于陽一擺手,他站在窗前,收到了對面房頂郎官的信號,低聲道:“有人過來了?!?/br> 屋子里先是安靜下來,劉協隨意笑道:“個個都成了落湯雞了?!?/br> 就聽沉重的腳步聲漸近,竟是不只有一人。 淳于陽手握腰刀,站在了門后。另有郎官補上他在窗前的位置,兩名郎官將皇帝護在身后。 門扉被推開,那巫家幫手探進一張笑臉來,討好道:“我見你們都淋了雨,到時候要生病的。所以請家里人燒了一桶水,給你們公子擦洗擦洗?!彼麖埻鴦f的所在,知道這位是一伙人中的“公子”。 馮玉上前笑道:“哥哥辛苦?!币娝郯桶偷戎?,又摸出幾枚碎銀子來,悄悄塞給那人。 那人越發笑了,這伙外鄉客出手大方,這一天下來給的碎銀子,都夠他娶個媳婦用了。 淳于陽接過那人身后家人抬來的一桶熱水。 馮玉又低聲笑道:“勞煩哥哥給尋幾身干凈衣裳來?!?/br> 那人接了碎銀子,滿口答應著去了。 黃月英打包的諸葛亮舊衣裳里,此時在淳于陽帶著的包裹里,還剩最后一套干爽的——這是淳于陽路上埋在自己衣裳里面護下來的。留了這一套干爽的,原是為了給皇帝準備著替換。 此時一桶熱水在屋子里氤氳著熱氣,對于都濕透了大家來說,是此刻最高的誘惑。 但這是屬于皇帝的。 劉協起身道:“子脩沐浴吧?!庇值?,“子柏,把衣裳給他留下。咱們都往門樓下站一站?!边@處東廂房還有一個門,打開就通向門樓底下。曹昂微微一愣,低聲道:“陛下……” 劉協擺手道:“這會子別跟朕爭了,你此時病不得?!彼f話時仍皺著眉頭,大半心思還在當下的險境上。 一時眾人都出了東廂房,等在門樓底下,偶有一陣冷風掀進一波雨水來,但見皇帝面色絲毫不改,眾人也只能咬牙堅持。諸葛亮不禁要腹誹,方才馬車上逼他寬去外袍的時候,那樣咄咄逼人;這會兒對自己的心腹大臣,就知道領著眾人避出來吹風了。他也說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氣頭上的憤恨潛了下去,到底是該怪皇帝不肯禮賢下士,還是要怪自己不是皇帝的心腹臣子呢? 忽然淳于陽低聲道:“有人搜查過來了?!彼蓓斏嫌脛幼鱾鬟f信號的郎官,“兩隊人,一隊六個,分別從東西兩邊過來?!?/br> 氣氛緊繃起來。 淳于陽低聲問道:“要不要殺?”趁著這兩隊人還沒過來,讓郎官動手,殺這十二個人還是容易的。 劉協輕輕搖頭,道:“這等搜捕,后面都有人等著,前面的人久不回來報信,就知道出了問題,到時候許多兵馬一來,更是糟糕。不如放他們過來,若查不出,自然最好。若是查出來了,總還可以威逼利誘。若都不行,再殺不遲?!?/br> 話音未落,就見內院的門又打開,那巫家幫手撐著傘快步下來,見眾人都擠在門樓下,有些不解,將夾在腋下的包裹遞過來,道:“這是衣裳。方才給你們燒熱水,驚動了巫家。如今巫家問起來,少不得要請你們過去。你們誰跟我去一趟吧?” 馮玉道:“我跟他說吧?!?/br> 劉協想了一想,道:“一起去?!边@種情況下,分開總是不如聚在一起的。 恰在此時,通往東廂房的門打開,曹昂迅速沐浴過后換了干爽的衣裳,原本青白的面色有了一點血色。因為他的緣故,要眾人在這里受冷風吹,實在就叫他過意不去;然而這又是皇帝的好意,不該推辭。所以他只能盡量快速,聽到內院門動靜,便匆匆出來,只是束起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劉協順手抽過淳于陽拿著的包袱皮,罩在曹昂頭上,道:“你才從熱水里出來,仔細吹了風頭疼?!彼弦皇滥贻p時候不注意,后來年長后在這上面受了太多罪。 曹昂面色古怪得按住自己頭上“御賜”的包袱皮,他素來端方有禮,此時頗有些不知所措。 待到了內院,巫家已經在正屋等候。他是個清瘦的中年男子,生得慈眉善目,說話時有些微微的喑啞,大約是今日請亡者上身太多次,難免又哭又叫的緣故,“遠來是客,招待不周?!彼墓僭挶葞褪终f的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