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齊沐,瘦子他掐我!” 偏廳內,緊接在一聲痛入心扉尖叫聲后的便是這渾渾噩噩度了好幾日的齊小夫人告狀聲。 就在不久前,因為某人的憐香惜玉,迫切想要探尋事實真相的章國延選擇助人為樂,自己先下狠手將還昏昏欲睡之人猛地掐了一下。 這會兒看著伸出只細嫩小手,眼巴巴盯著齊小公子告狀的管木子時,章國延又覺得可能再次下手要更狠些。 不過這次的作為在實施前被今日陪同前來的吳筱筱輕聲打斷,道:“她才剛醒沒幾日,你若再這般,小心問不出個所以然來?!?/br> “就是!死瘦子,麻煩精!” 一見屋內四個人,其中兩個都給自己撐腰,管木子悄摸摸將手移向了桌上小碟之中。 順便趁著章國延被她惹毛,但不得不屈服于吳筱筱威嚴之下時,一個沒耐住性子,將用作打點的小黃豆朝著人腦袋砸了過去。 而在耳邊破口大罵聲響起時,管木子又極有眼色地藏在了齊沐身后,任由前面擋箭牌承受著無辜咒罵。 至于她自己,則是躲在個沒人看見的地方仔細摸索著懷里,那個剛剛被人塞過來的木匣子。 而后只聽“啪嗒”一聲,整個屋子都安靜了。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們能相信我嗎?” 一臉心虛地將把玩沒多久,結果一不留神重新閉合的小木匣子雙手奉上,在其余兩人無可奈何,而另一人咬牙切齒中管木子企圖靠運氣將機關打開。 可惜另一聲內部結構扣住而發出的聲響傳來無不彰顯著小木匣子被徹底鎖死了。 “其實……這個事情吧……你能開第一次也就能開第二次不是?” 嬉皮笑臉地將燙手山藥塞到齊沐懷里,管木子嘗試著緩和下現場的尷尬氛圍,可在聽著章國延那句“你知不知道我用了五天五夜才將它打開”時,心中那點兒僥幸也蕩然無存了。 “對不起!” 俗話說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她管木子更是上闖得了禍,下道得了歉,就是這賠禮道歉的架勢實屬囂張了點。 要不是在場三人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恐是連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一個不小心將人給委屈了,要不然這道歉怎么頗有點兒反客為主的意思? “這是你道歉的態度?” “你也最好見好就收!” “收就收!” 既然有人態度不擺正,章國延也就沒了好言相待的性子,偏偏他這邊剛蹬鼻子上臉,那頭的齊小夫人更不樂意了。 如果管木子沒記錯的話,這小木匣子是袁叔在夢里送給她的,那她有何故要為自己的東西熱臉去貼冷屁股? 只是這兩人的相看一假笑,隨后又瞬間進入到探尋真相的速度真真是令在場另兩人咂舌。 “你們兩個離那么遠干嘛?搞得跟我倆見不得人似的?!?/br> 因為探討,兩個人的腦袋都要碰到一起的管木子和章國延總算用余光瞥見了各自身邊呆愣愣站在原地的人。 而后只見一人小手一拍,另一人殷勤地將太師椅搬近了些后,有關十五年前的過往才重新從幾位小輩口中慢慢拼湊出一小角。 …… “你是說我爹當年已經病重,而救了他的人正是十五年前的茹慕欽?” “沒禮貌!” 章國延對于剛才談話的高度總結不出意外的被管木子嗆到當場改口,而在不情不愿地吐出“小師叔”三個字后,作為現場唯一一個當事人的齊小夫人卻是犯了難。 現在的他們已知茹慕欽是救了袁叔的人,同時知道章國延他親爹的的確確是在當年怪面女妖一事徹底爆發之前離世的。 可其中的曲里拐彎莫說是對于管木子而言,就是對于當年的小師叔來講也是模模糊糊說不清楚。 而最后的揭秘就只能壓在那日茹慕欽被當成殺人兇手的氣味之上。 “氣死了!他早不走,晚不走,現在臨到關頭玩什么消失呀!” 當最終的問題饒了一圈兒再次回到起點,卻又驚覺作為始作俑者的茹慕欽拍拍屁股走人時,管木子原本用來扶額的右手竟是沒忍住將梳理整齊的發絲揉亂了幾分。 幾日前,好不容易從夢里掙脫的管木子打死也不會想到,之前一閉眼就能做到的事情會在當下變得難于上青天。 當時呀,莫說是做夢,就連一丁點兒雜念都沒給她留下。 鬧到最后眾人就發現,平日里最鬧騰的齊小夫人換了種折磨人的法子,那就是成日里沒事兒抱著個枕頭,只求上一秒清醒,下一秒就能徹底昏死過去。 這樣吃好,睡好,但是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的日子約莫持續了有三日之久,久到齊沐看見那個身影開始往閣樓里跑的那刻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要知道他家夫人可是最討厭讀書的小米蟲。 “或許……我可以幫你?!?/br> 在管木子因為入夢已經開始急的掉頭發時,齊沐一句輕飄飄之言讓她明白天無絕人之路。 畢竟在去見袁叔第一面之前,她所見到的最后一個人就是眼前人了。 …… “死茹慕欽!你要出去玩兒,提前告訴我一聲會死呀!” 管木子記得齊沐當時如愿將她帶到了之前遇見的那處繁華地,可在等了一整日,就連天邊的夕陽都要隱去最后一抹光亮時,她仍未等到那抹想見的身影。 至于最可氣的還是等到管木子欲要重整旗鼓,第二日重新來過時,頭頂飄飄然落下來的一張小紙條徹底將人數日來的委屈戳破,化為無盡的憤怒。 那張紙條是在被人若成一團,狠狠擲于遠處后被齊小公子偷偷拾回來的。 當晚趁著夜深人靜,枕邊人也因為長時間的心里重擔放下而悄然入睡后才被重新展開。 至于在看清上面所寫為何時,齊沐覺得書寫者實屬該罵。 “聽聞城外近日有奇觀,遂去,勿念。 ——小師叔留?!?/br> …… “如果你想知道那股味道為何,我倒是可以幫上忙?!?/br> 相較于某個小婦人的抓耳撓腮,章國延倒是顯得從容的多,畢竟不知為何,在剛才將小木匣子遞出去的前一刻,就有預感告訴他東西一旦遞出去就可能有去無回,所以很有先見之明的他將匣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提前騰空了。 這會兒在三人的懷疑中,一枚僅有一兩銀子大小的顆粒物被從藏好的香囊中滾落出來。 “這氣息……” 藥丸散發出氣味的速度與范圍是他們不曾預料過的。 在氣味撲鼻的同時,或許齊沐在皺眉思考著其中藥材為何,可管木子的雙眉緊蹙完全就是來自于這氣味好似正是源于她之手。 抑或是之前因為她實在習慣不了袁叔所泡藥浴的味道,而麻煩小師叔專門為她準備的那味熏香。 她還記得每次熏香都是用前一日余下來的藥材選擇其中幾樣所制,而茹慕欽醫治人的藥方也不過是袁叔之前常用藥方子改變而來。 所以章國延記憶的最后一次氣味記憶極有可能是在她離開后,小師叔最后一次為袁叔熏衣所留。 而這味道一留便是十五年,直到今日的此時此刻才被她個莫名寄予厚望,重回十五年前之人親口描述。 “所以小師叔一直說的時候到了,我便會知曉就是這個意思?!?/br> 輕聲陳述著茹慕欽將她拐至山中前同她說的那番話,管木子有些乏了。 為什么有人明明知道一切,卻就是不肯為自己辯解一番,就連她幾次在山中清醒,茹慕欽也只是像往常一般同她相處著,就連對章國延的那句“對不起”從何而來那人都不曾刻意同她提起過一句。 可像這種只是默默看著事態發展的討厭姿態不正是她眼里小師叔從始至終的待人處事嗎? 如果沒有十五年前那出和十五年后的這出“茹木子”認親戲碼,想必她會同大多數人一樣,同總是淡淡看著一切的小師叔僅是點頭之交吧。 如此想來還真有些傷感。 就是…… “木子?木子!” 被管木子想的入神的樣子嚇到,齊沐害怕因為舊事重提又回到幾日前整個齊府都不得安寧的日子,連帶著他喚人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而這份打破思緒的喚聲卻是歪打正著上了管木子的另一處疑惑上,順帶著還給了個大膽猜想。 如果說十五年前的巴妥司是由狼王救回,那么小師叔認識巴妥司便是無可辯解的事情。 而從當日在城北靈崖寺偏山處,梧葉和狗崽崽的打鬧態度看來,大和尚和竹迪子應是不認得巴妥司的,起碼是在十五年前的那段經歷內不相識。 可這番關系捋清中管木子卻是從始至終都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家伙,那就是她現在的真爹——長邁! 這人是一個連接茹慕欽和所有人關系的至關存在,遙想起梧葉在府中被追著打的日子,好似就是因為學著巴妥司的一舉一動招來的禍端。 偏偏就算梧葉天分再高,學人的把戲也只能在日積月累中成形,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同唐一魘認識了許久后才將小黑爪伸向第二個被模仿者身上。 由此可見,在眾人不知道的情況長邁定和巴妥司有著非同一般的聯系。 “我就說當初狗崽子突發奇想色、誘我是哪根筋搭錯了,鬧了半天是有人在背后出謀劃策呀!” 將錯綜復雜關系理清楚的瞬間,管木子可算是回憶起巴妥司對她的間接性示好完完全全就是在她親爹出現之后! …… 今日的長邁突然有些心悸,可惜沒等順著直覺當場跑路,就先被不請自來的齊小公子畢恭畢敬地請到了后院空地處。 再然后些,看見的便是冒著新芽的橘子樹下此時正放著幾張太師椅圍成一圈,而在被包圍成圓的中間跪著的好似是他的其中一個小徒弟。 同時見著他的到來,其中那個粉嫩身影在狠狠瞪了他一眼后竟是皮笑rou不笑地站起。 可就在長邁以為此番站起乃是迎接他,而他也打算順勢落座時,齊小夫人卻是身子一轉,揪著巴妥司的耳朵就開始咆哮道。 “你個白眼狼,jiejie好吃好喝供著你,你倒好,給我吃里扒外!還順著你那個不開眼的師父四處為難于我,今日我要是不扒了你一層狗皮,也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管木子今日是帶著新仇舊恨一起來尋麻煩的,在罵著巴妥司的空檔,她還不忘余光瞥上兩眼揣著明白裝糊涂之人。 不過好戲剛開場,既然有人不想師徒相認,那她不妨添油加醋一番,順便再討個在場眾人的同情。 只是出乎管木子意料的是,在她將過往被巴妥司那個不肯透漏姓名的師父污蔑說只知美色,且謊話連篇時,在場一群人表示出的多為對這個認知的高度認可。 而在她氣憤地問了一圈下來,除了被波及的齊沐選擇閉口不談外,就只有鯨末和她從始至終站在了統一戰線。 “他!活——該!” 三個結巴卻又表明態度的字被鯨末清晰吐出,其中還帶著些許的感同身受,而這份堅定換來的注定只有巴妥司的獠牙瘋長,雙眸泛著綠光,然后皮開rou綻。 “你個狗崽子不是吃素的嘛!沒事兒開什么葷!” 眼看著一對獠牙即將嵌入到小可憐鯨末細嫩的皮rou中,得到唯一支持票的管木子當然有責任呵護住同伴的安危。 這不啞鈴鐺搖起,使得本就不耐煩鈴鐺聲響的巴妥司當場喪失了斗志,整個身子都變得蔫兒了起來。 可惜呀,有的傷害并不是捂住耳朵就能聽不見的。 “你鬧一會兒也就夠了?!?/br> 明知今日這出是為了請他入甕,可看著被啞鈴鐺挾持,但仍堅守著原則,不肯透漏他半點信息的小徒兒時,長邁認為或許時機成熟,有些事情也應該讓管木子清楚。 可當他打斷了面前的胡鬧,欲要將彼此間的師徒關系挑明時,管木子高抬的手卻是阻止了接下來的解釋,且事態發展好似跑偏到了一個眾人都無法料及的局面。 “其實你們之間的那點雞毛蒜皮都只是前菜,我今日來找你是有另一件事情想問問清楚,那就是……初春時節,城外破廟那夜,你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極力克制著心中憤恨,管木子這會兒滿嘴的銀牙都要被她咬碎幾顆。 偏偏她的這份怒火中燒到了長邁哪兒就成了一片完整的茫然。 茫然到長邁有些記不清什么時候還有城外破廟那一出? 更鬧不明白為什么被質問的人分明是他,可梧葉那小子卻是在片刻的晃神后出現了異常的激動,就連兩手晃動他胳膊的興奮勁兒都多年難得一遇。 “是你呀!你就是那個人,對不對!” 很顯然,年輕人的腦子總是比老年人好用許多,可沒一會兒功夫,因為梧葉的腦子還是不太夠用,原本興師問罪的場面硬生生讓這個小傻子弄成了久別重逢的歡喜畫面。 然而其他人,連帶著長邁仍未弄清楚狀況。 “所以,她……到底是誰?” “她就是城外被我們扛走的那個小婦人呀!” 總算聰明了一回的梧葉搖人胳膊的勁兒都多了幾分,“師父您還記得嗎?當時我還說她跟師娘和您長得像呢!” “靈娘?……你該不會是……” 遙遠的記憶被強制拉出,可長邁心里救人的興奮在看見管木子那副陰陽怪氣的表情時當即僵住。 說來當日在城外破廟救人一事實屬偶然,同時因為太過偶然,他也就沒太當一回事兒。 更甚者,在聽見梧葉提到許久未見的靈娘時,他好像還不耐煩地用腳踢了兩下當時昏死過去的可憐人。 所以現在的他是被當事人當場興師問罪了嗎? “……當日你仍在昏迷,應記不得了?!?/br> 被人步步緊逼的長邁還在做著無意義的狡辯。 “不好意思,當時我不但記得,還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管木子沒記錯的話,就是因為眼前這兩個江湖人的飛檐走壁,導致當時還是一抹游魂的她被股黑霧牽制,然后頭撞了無數面墻。 更可怕的是在被人拖至空中飄蕩時,她的慘叫聲無人知曉。 那一夜的冷風,管木子記得是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而她的聲音是被喊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