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齊府內,月亮已經爬到了最高處,柔和的月光亦是鋪灑在玄青色的石頭地面上。 而在齊小公子所居住的小院兒內,一個粉粉嫩嫩的身影正透著窗戶,眺望著浩瀚無垠的星空。 “夫人若是用匕首傷著了自己,我可是要將東西重新沒收的?!?/br> 剛從廚房拿了些新鮮糕點回來的齊沐在看著窗邊一邊發呆,一邊無意識觸發匕首開關的嬌小人兒時,雙眉不由緊皺。 其實幾日前的一個夜晚,管木子有向他解釋清楚匕首的來源,以及有且只有他家夫人在五指緊握住竹柄時,才可觸發竹柄內部機關,從而導致刀刃的彈出。 偏偏不知為何,在聯想到管木子在沒刀沒槍的情況下都能時不時招來殺身之禍的倒霉體質時,齊沐還是選擇將一些危險物品與之隔離為好。 “我又不傻?!?/br> 窗邊人兒回神,訕笑著將危險動作收回,視線卻是忍不住朝著對面透著誘人氣味的吃食瞧去。 等到齊沐會意,將糕點遞過去后,看見的便是齊小夫人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枕在窗樘上,眼里也滿是愜意。 “今日聽他們說,夫人同季姑娘吵了一架?” 回想起今日一踏入齊府,就被各路人馬爭相告狀的局面,齊沐難免有些忍俊不禁。 畢竟他還是挺想瞧瞧像季娣筱那般清冷的性子同人吵起架來是個什么模樣。 尤其是能讓他家夫人吃啞巴虧到這般地步。 只是齊沐的好奇心還未膨脹到一定程度,就被管木子一股腦的身份揭穿打斷了所有思緒。 良久,才瞧見齊小公子瞳孔略微放大道。 “夫人早就知曉了季姑娘就是南月筱?” 管木子認命點頭,臉上的笑容也不由苦澀起來,“知道有什么用,還不是將搖錢樹給得罪了?!?/br> 齊沐道,“可夫人當時不是義正言辭的說一切選擇都屬于季姑娘自己嗎?” “誰還沒有個口出狂言的時候呀?!?/br> 管木子現在真真是悔不當初。 其實一開始聽著季娣筱說她可能會遠走高飛時,管木子心里想著反正季家戲班子的戲票是一票難求,多她南月筱一個不多,少她一個戲班子還是照常運轉。 可從小娃娃口中得知,整個戲班子上下一條心,一個人走,全部都要散伙的仗義言論時,一股子心酸勁兒猛然在齊小夫人心中炸開。 她當初死乞白賴的將戲班子求回來,可不就是為了聽聽免費小曲,順道氣氣季言敘那個討厭鬼嘛。 豈料一切還沒開始,她就在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征途中一去不復返,還無意得罪了戲班子背地里的當家做主之人。 難道她一心相當只小米蟲的夢想從始至終都是白日做夢嗎! 這邊,齊小夫人還在為了自己的莽撞做著深深的懺悔。 那頭齊沐倒是習以為常,繼續往著管木子閑著的手中遞著糕點。 “季姑娘并非如此小氣之人,許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br> “她若是放在心上說明心里還有我這個jiejie,我怕就怕在她不把我當回事!” “既然如此,夫人就更不應該愁眉苦臉才是?” “您老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你身邊有個將meimei暫時放在第一位,而且時不時跟個小鬼兒似的,在你身邊陰魂索命一樣,你不怕嗎?” “小鬼?陰魂索命?夫人說的可是季公子?” 聯想了一圈,齊沐總算是將管木子心中的恐懼看的七七八八,只是在回想起季言敘在狼河寨的一系列所作所為時,嘴角剛剛揚起的笑意下意識收回,眸中的寒意也悄然多了幾分。 “夫人可是不喜歡季公子的各種糾纏?” “誰會喜歡討厭鬼的糾纏呀!” 管木子眼中的嫌棄之意不加掩飾的表述出來,口中所道也是口無遮攔起來。 “有時候呀,我真恨不得將季言敘抽筋剝骨,瞧瞧那家伙的心到底是不是紅的?!?/br> “夫人若想知曉季公子的心可否是紅色,倒是可以請人幫上一幫?!?/br> “可以呀,你是要幫我找人,還是親自代勞?”管木子眼中滿是調侃。 “齊某親自代勞也未嘗不可?!?/br> “......” “你是長本事了呀你!” 一聽齊沐非但沒有制止自己的錯誤思想,反倒頗有番助紂為虐的架勢,管木子二話不說,擼袖子挽胳膊的就要撲上前揪人耳朵。 語氣也從之前的肆意亂說無縫轉變為厲聲質問道。 “你是個大夫,要做的就是懸壺濟世,就算不想做了,也不能有著些壞心思!” “可我是順著夫人的話往下說的?!?/br> 此刻,齊沐眼中的寒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還有一絲絲的委屈。 “順著我說,也要三觀正,不能起了害人的打算,你小時候私塾里的先生們沒教過你不以惡小而為之嘛!” “自然是學過,可......若是我沒順著夫人的意思說下去,夫人心生不忿,做了壞事可要如何是好?” “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紀,都二十好幾了,再說了,我這人做事有分寸,倒是你個小娃娃,要是敢起了什么壞念頭,小心我替母親教訓你!” 邊說,齊小夫人邊伺機想要抓住整個屋子亂跑的人。 許是心想事成,也或許是自己單方面用氣勢鎮壓住了對方,等到兩人路過床邊時,只見管木子一個猛撲便將人死死按倒在厚厚的床墊上動彈不得。 至于作為戰敗者的齊沐則是被逼著對天發誓,鸚鵡學舌般重復著管木子認為的正以。 “木子,如果我真的做了壞事怎么辦?” 一套程序走完,管木子已經被累趴到躺在齊沐懷里一動不動,可在聽著齊沐明知故犯的提問時,還是將腦袋支起,狠狠的瞪了眼胡言亂語之人。 “你若是有了壞心思,我勸你最好在做壞事之前放棄整個計劃,如果你已經開始了,就要在對別人造成實際傷害之前及時收手,再如果你的計劃已經都到無法回頭的地步,那個時候我就只能到縣老爺那里去舉報你,將你關入大牢,接受相應的懲罰?!?/br> 齊沐皺眉,“夫人真會如此狠心?” “我這不叫狠心,這叫大義滅親?!?/br> 指腹輕點著齊沐鼻尖,管木子又道,“你如果真的做了壞事,對于受害者來說同樣狠心,可做了壞事就是要受到懲罰,這是唯一不會改變的事實?!?/br> “如......我有一日真的入了牢,夫人又當如何是好?” “你在胡思亂想什么?” “我是說如果?!?/br>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將你休了,然后帶著你的家產去找一個有錢,還愛我的人過完下半輩子?!?/br> 說起這事兒,管木子還真認真思考了起來。 惹得齊小公子雙唇微抿提醒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夫人?!?/br> “說的也是?!?/br> 管木子點頭呀點頭,可在看見某人心情稍稍轉好時,當即轉換語氣無奈道。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找個有錢人了,其實吧,這幾日相處下來,我覺得季言敘就挺不錯,你想想呀,雖然他給我造成了些許的rou、體傷害,可在金錢方面,也就是精神食糧方面給我了補償,想來也算得上是你入獄后,我的最佳人選了?!?/br> “不可,季公子并非夫人良配!” 此時的齊小公子是真的急了,尤其是看見管木子真的考慮這件事時急了。 可是還未等他反駁,便被齊小夫人搶先一步,用手指抵在了他的雙唇間。 同時也攔住了齊沐接下來有關良配的觀點。 “你若是真的想一輩子陪著我,那就努力做個好人,不要給其他人任何機會來搶走我?!?/br> 寢室內,在將齊沐教訓了頓后,管木子又開始枕在齊沐的肩膀上計劃著明日幫助吳筱筱霸王硬上弓的全部事宜??上胫胫肿杂X不對。 畢竟她現在也有個百八十斤重,要是一直壓在齊沐身上,可不得將小古板給壓廢嘍。 于是乎,在投給免費靠墊一個抱歉的笑意后,管木子就想著先起來再說。奈何力不從心了些。 “我想聽夫人講講夢里的故事?!?/br> 瞧見懷里的人兒欲要起身離開,齊沐想都沒想拽著人的手肘就將人又給拉了回來。 至于被拽回原點的人,管木子在聽著耳邊傳來有序的心跳聲時,也懶得掙扎道。 “你想聽什么?” “......我想知道夫人夢里的那個世道和我的生活的可否一樣?” “沒什么太多差別?!?/br> “那夫人可曾想過......要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那可是夢?!?/br> 只以為齊沐是在胡說八道,管木子又道。 “其實吧,那個夢很真實,因為我有很大的信念認定它是真的,可現在的日子同樣真實,人們常說夢里感受不到疼痛,偏偏兩個世界對于我的感受都差不多,你想呀,一樣的朋友,一樣的經歷,除了不知道彼此的未來是什么樣外,其余的一切都在照著同樣的軌跡運行,有時候,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br> 聊起上輩子的經歷,管木子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錯覺。 她不知道那個刻有“蓮開滿園”的玉佩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成了書中人,畫中像。 她唯一能確認的就只有活在當下。 或許現代的齊若白和如今的齊沐并非一個人,可她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 大不了,就當做她移情別戀,另尋幸福去了。 有關后面這段感慨,管木子并未向齊沐說明,因為等到她抬頭看向身下之人時,瞧見的便是小古板雙眸緊閉的休憩模樣。 耳邊傳來緩慢且平穩的呼吸聲同樣表示著主人早已進入了夢鄉。 “小沒良心的,騙jiejie真情實感了這么久,你倒是先睡著了?!?/br> 佯裝生氣指責著棄她于不顧的人,管木子終是沒忍心將聲音壓低了幾分。 待湊上前,在齊沐額間蜻蜓點水般輕吻了下后,便也倒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