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土屋內,簡陋的稻草床上正靠著個雙眸緊閉,細細回憶著幾個時辰前所發生一切的男子。 猶記得他是在幾日前孤身一人前往狼河寨深處,想要探尋村內怪事的源頭,偏偏剛入了叢林深處沒多久,便被周圍錯綜復雜的地形繞的失去了方向。 至于他此番前來所帶的干糧,也早已在第三日的傍晚被消耗殆盡。 叢林里的樹枝長得較其他處密集些,又因為狼河寨怪事的發生,一夜之間,所有花草樹木皆化為枯枝爛葉。 可這份荒涼在最后一刻仍保持著生的頑強。 男子的耳邊傳來易碎品因為外力原因破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在被他用指尖輕輕觸碰過的樹葉上開始呈現出極為細小的裂紋,彈指之間,又悉數化為灰燼,散落在男子腳邊。 順著樹葉間透過的縷縷陽光抬眼望去,有些刺眼,可男子更多的,看見的是布天蓋地的墨黑色枝丫錯落有致的交錯著。 它們,在盡最大可能的保持著生之前的形態,易碎,卻又從不認命。 男子在第一次昏死過去前有看見個蓬頭垢面的黑色身影一閃而過,奈何還未探清來者是善是惡,就被眉心處傳來的一陣清冷弄得渾身不自在。 等到再次清醒時,放眼可及的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里,男子感知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而包裹住全身的黑色物體,也在無時無刻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幽香。 像是花草所特有的草腥味兒,卻又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藥香氣息。 一切都顯得不太真切,一切卻又令男子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這般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昏昏沉沉不知持續了多少天,直到耳邊傳來幾聲犬吠和某人的叫罵聲,直到一股力道沖擊之前,他,好像看見了位謫仙般的姑娘出現。 “齊小夫人,我先看看兄長是否醒了,再帶你進去?!?/br> 屋外推門而進的響動打斷了男子對于所搭救他之人相貌的探究。 抬眼望去,瞧見的則是自家meimei面無表情的站在木門處,而在她的身后還跟著個探頭探腦的姑娘家。 此姑娘只是將大部分發絲用了個簪子簡單束于頭后,剩下的頭發則被隨意披散,與男子恍惚間看見的那位一般,額前都有兩縷未被梳起的碎發。 可眼前這位,又好似矮了些,胖了些,還有不莊重了些。 “既然兄長醒了,齊小夫人還請同我進來?!?/br> 瞧著男子除了臉色差了些外,并未有什么大礙,季娣筱錯身讓路,請著身后之人同行,待兩人皆以坐定,方才同神情冷淡的男子解釋道。 “今日將兄長帶回來的正是這位夫人的朋友,聽到兄長醒來的消息,便想來探望一番?!?/br> “是是是,季姑娘說得對,我是替朋友前來探望季公子的?!?/br> 聽著季娣筱那邊話音剛落,被某個無良小商販逼迫來打探情況的管木子連連點頭附和,順便就著空檔,將床上男子打量了個遍。 此時的季言敘臉上,已無今早剛回來時的落魄樣,臉上的臟印已被擦拭干凈,就連那塊兒極為明顯的鞋印在此刻也被消除的無影無蹤。 而他身上不知何時在叢林中受到的劃傷,也在不久前被齊沐用清水和簡單的藥物處理,包上了干凈的紗布。 不過為了避免身上的傷口二次撕裂,男子穿著的白色里衣也只是將衣帶松松垮垮的系著,整個人更是不敢有什么大動作。 “多謝姑娘好意?!?/br> 將略顯寬松的衣領處稍稍收攏了些,同時避開到訪者毫不掩飾的眼神,季言敘道,“既然是姑娘的朋友搭救了季某,為何不親自前來相見?” “這么嘛......”管木子被問得心虛,“我那朋友自小膽子就小,今早不過是無意間碰到了季公子,想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才會手相救罷了,你是不知道,在聽到齊大夫說你并無性命之憂時,方才緩過神來,現下正躺在床上喝定神湯藥呢?!?/br> 季言敘目光直視,“此話當真?” “當真,當然當真?!惫苣咀佑樞?,“不,不信你問季姑娘,可否在醫治了你過后再見過凌栗的蹤跡?!?/br> “如此說來的確是不曾見過?!?/br> 細細回想起她同圓兒哥聽到自家兄長被人救回,而后匆忙趕來的整個過程,季娣筱搖了搖頭。 “是吧,我都說了他膽子小?!?/br> 聽著有人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管木子提在嗓子眼的心不由往下放了些,再看到季言敘起初微皺的眉頭逐漸舒展時,更是整顆心放回到原本的地方。 “不過季姑娘、季公子莫要擔心,凌栗那小子雖說膽小了些,可從小也是個皮糙rou厚的主兒,對于搭救人一事,你們也莫要放在心上?!?/br> “如此不合禮數,兄長此番能活過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過幾日,等兄長身子骨稍好了些,我等三人定會登門拜訪,以此答謝凌公子的......嗯?兄長可是認為此事有何不妥?” 季娣筱之后的客套之話并未被全部表述出來,反倒在看見季言敘抬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的動作時,發出了疑問。 “不曾有過不妥?!?/br> 這話是對自家meimei說的。 “小子?凌公子?救我之人竟是男子?” 這話是對從進門開始就有所隱瞞的管木子說的。 “當然是男子,我那朋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從始至終都是男子?!?/br> 這次,管木子說的是信心百倍。 “怎會是男子?”季言敘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 他分明記得救助自己的是位姑娘家,還是位唇紅齒白,桃花臉,綠鬢朱顏柳葉眉的嬌俏佳人。 而那俏佳人更是在看見他的長相后,為之羞怯,面帶紅暈之色。 怎得好端端的謫仙姑娘成了個姓氏甚怪的大老爺們? “季公子如此大反應,可是看著了救你之人的樣貌?” 完全誤解季言敘糾結為何的管木子試探性的開了口,可在瞧見男子猛地瞪向自己的兇狠眼神時,心里難免發出哀叫。 這古代的季言敘怎么和她現代認識的那個成日里不干正事的傻子不一樣呀! 還有,她為何要答應幫凌栗那個臭小子打探消息呀! “季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問我?” 管木子忍不住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季言敘冷眼問道,“你說的那位男子今日穿的可是什么顏色的衣裳?!?/br> 管木子如實回答,“金色?!?/br> “金色?”他今日瞧見的的確是位金衣姑娘?!澳撬饺沾虬缛绾??” 管木子,“哈?” 季言敘道,“季某問的是其外貌,打扮為何?!?/br> 管木子想了想,“凌栗這人吧,別看成日里吊兒郎當,沒個正型,嘴里說出來的話也是討厭至極,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活的那叫一個精致?!?/br> 怕男子因為凌栗形象不好,而產生不好的第幾印象,管木子盡可能的美化自己對于凌栗的描述。 “這人乃是城東頭一處名喚天星寨的客棧老板,當然啦,他還是店中的大廚,即為大廚,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小習慣的,比如平日里的發髻梳的那叫一個一絲不茍,那架勢,活怕他做的菜里出現一根頭發,還有啊,凌栗這人平日里是個慢性子,做事從不急急躁躁,我同他認識的這些天里,竟是連聽他大聲喧嘩都不曾有過......” “你不必再說了?!?/br> 當聽到描述之人愈發不像他記憶中所出現的姑娘后,季言敘擺擺手打斷了管木子的發言。 可在看著因為自己的不耐煩,而正襟危坐之人時,心里又出現了些許的不死心。 “你說的凌公子體型如何,同季某相較是高了些,還是矮了?!?/br> 管木子內心:......這他喵的是個什么鬼問題呀! 而表面上則是規規矩矩問道,“季公子身高為何?” 季言敘不假思索道,“季某差不多五尺六寸?!?/br> “五尺六寸呀?!痹谛睦飺Q算了下現代單位長度,差不多一米八六左右,“我記得凌栗沒那么高,較季公子而言,應該稍矮些,不過同季姑娘想必要高上許多?!?/br> “比meimei高上許多?”季言敘聽完不由點了點頭。 他記得季娣筱如今已有五尺一寸高,而姑娘家在背他時,自己雙腳并未落地,想來搭救他的好心人沒他那般高的身姿,也應較平常姑娘家高上許多。 “那搭救我者胖瘦如何?” “嗯......長得不胖不瘦,挺像模像樣的?!?/br> 季言敘心里:那就是體態勻稱,不過于豐腴,也不過于干癟。 “那長相又是如何?” “長得嘛,討姑娘家喜歡?!?/br> 那就是長得貌美,如此甚好,甚好。 ...... 聽著兩人越發不著調的對話,管木子終是在察覺到不對勁兒時,開口打斷了這莫名其妙的問答。 “季公子這些問題問的我都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我想問問,季公子當時可曾在昏迷前,看清前來尋你之人的相貌?” 對此,季言敘稍感疑惑,可還是盡力回想著第一次昏迷時看見的那抹黑影,搖頭道。 “季某當時神智并未清醒,所以未能看清前來搭救者的容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