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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宮不可以在線閱讀 - 第73節

第73節

    “怎么臉色不好?”紀妧張開雙臂, 讓宮婢為她套上大袖禮衣,正從銅鏡后打量紀初桃的臉色。

    先前風寒未愈, 又做了那樣一個駭人驚悚的夢, 紀初桃確實有幾分憔悴的頹靡之態。

    她抬手拍了拍沒什么血色的臉頰, 撐出一個溫和的笑道:“偶感風寒, 不礙事的?!?/br>
    紀妧撫平鬢角,轉身看紀初桃:“長公主玉體有恙,怎是小事?若下人服侍不力, 便趁早換些聽話的?!?/br>
    面前的紀妧不怒自威,高貴而清冷,鬢發梳得齊整, 衣褶一絲不茍, 是紀初桃記憶里最熟悉的模樣。

    她無法相信夢里大姐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樣子,那畫面光是回想一次, 便讓她心尖揪疼。

    “大皇姐……”紀初桃走過去,如兒時撒嬌般輕輕擁住了紀妧的身子。

    紀妧一愣。都道“高處不勝寒”, 她習慣了孤獨與冰冷,卻忘了被人擁抱是怎樣溫暖的滋味。

    紀妧面上松動,僵硬地任meimei抱著,幾番啟唇, 清冷道:“又有事相求?”

    紀初桃搖了搖頭, 將她抱得更緊些,細聲道:“皇姐,宮城守衛至關重要, 你要留心?!?/br>
    紀妧笑了聲:“這等事,何時輪到你cao心了?!?/br>
    察覺到meimei的患得患失,紀妧想起她之前提過的夢境,沉吟片刻,方放緩聲音道,“你病情未愈,宮宴便不必出席了,回去好生歇著?!?/br>
    紀初桃鼻尖微紅,點了點頭。

    御宴代表天家威儀,她這副樣子,的確不方便赴宴。此番入宮,只是噩夢醒后惶惶難安,急著來確定紀妧的安?!?/br>
    紀妧素來不信鬼神夢境,只信自己。宮變這等生死大事,紀初桃不知長信宮有無細作窺探,慎之又慎,沒有像上次那樣沒頭沒尾地將夢境和盤托出。

    不管怎么說,她夢見了未來的一切,便占據了先機,只要暗中搜查證據,與大姐里應外合,逆天改命也不無可能。

    只是,祁炎他……

    大姐倒下的身體,祁炎帶血的劍,夢中最后那幅畫面到底意味著什么?

    祁炎沒說完的那句話,又是想向她傳達什么?

    想得頭疼,紀初桃扶著宮墻,蹙緊眉頭。

    “殿下,您怎么了?”拂鈴忙扶住紀初桃。

    “三皇姐!”紀昭的聲音傳來,見紀初桃臉色不好,忙向前關切道,“皇姐生病了么?”

    又轉頭吩咐隨行的內侍:“快去宣太醫,扶皇姐去永寧宮歇息!”

    紀初桃緩過那一陣暈眩,深吸一口氣,擺擺手道:“不用,本宮沒事?!?/br>
    紀昭端詳著紀初桃的臉色,見她恢復了力氣,便稍稍放心了些,笑著道:“三皇姐也是要去紫宸殿赴宴么?方才朕瞧見,祁將軍已經先一步到了呢!”

    以前未曾發覺,紀昭在她面前提祁炎的次數,似乎有點多。

    “看來,關心我和祁將軍的人還挺多的?!奔o初桃笑了聲,大概因為身體不適,嗓音比平日更為輕柔些,軟軟的沒有什么侵略性,“去年祁炎剛送去我府中時,也有人不惜用見不得光的手段,也要撮合我與祁炎?!?/br>
    紀昭笑意一頓,訝然道:“竟有這等事?;式?,那人是誰?”

    “是個死人了?!奔o初桃嘆了聲,看著面前成長飛快,如今比她還高半個腦袋的少年天子,“其實本宮一直想不明白,你說他一個文人,費盡心思撮合我與祁炎,對他而言又有何好處呢?”

    紀昭愣愣抬眼,待他仔細看時,紀初桃依舊眼眸干凈,仿佛方才的話只是隨口感嘆一句。

    踟躕半晌,紀昭小心問道:“三皇姐,可是朕說錯話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紀初桃相信紀昭此刻的關心不是作假,可是若他真的有分寸,何至于在掌權后護不住一個大姐?

    紀初桃心有些亂,未窺夢境全貌,亦不敢妄下斷言,唯恐言多必失。

    想到此,紀初桃輕呼一口氣:“人生病了,難免會胡思亂想?;噬先ジ把缌T,大家都等著你呢!”

    “三皇姐!”紀昭在她身后握了握拳,低聲解釋道,“朕……從未想過傷害皇姐?!?/br>
    也許罷。紀初桃想。

    只是有的人不明白,并非只有親自拿刀捅人才叫“傷害”,借刀殺人,對手足至親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回到府中喝了姜湯驅寒,紀初桃總算暖和起來,只是依舊沒什么力氣,倚在書房的軟榻上看書。

    要么再試著入睡,看能否續上昨天未完的夢境?

    紀初桃覺得可行,便蓋好毯子仰躺,閉目假寐起來。

    可越著急睡便越睡不著,紀初桃想著也許是書房不舒服,便又挪去臥房躺著。翻來覆去折騰許久,反而越發清醒。

    “都怪挽竹,早不叫醒晚不叫醒,偏生卡在那種時候!”紀初桃瞪著眼睛腹誹不已。

    正此時,拂鈴來報:“殿下,祁將軍來了,在門外候著?!?/br>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紀初桃心臟驟然一緊,亂糟糟坐起身來,赤腳踩在毯子上幾番踱步,終是一咬牙道:“說本宮身子不適,不見客?!?/br>
    拂鈴頓了頓,道:“是?!?/br>
    紀初桃松了口氣,撲回榻上,將臉埋在被褥中胡亂蹬了蹬腿。

    她有多在乎祁炎,就有多在乎昨夜的那個噩夢??伤€未捋清夢中所有的內情,只怕此時見到祁炎,會控制不住情緒。

    正悶悶想著,忽聞窗扇處傳來熟悉的輕響。

    紀初桃猛然抬頭,循著動靜望去,果見祁炎熟稔地推開窗扇,翻窗進來。

    堂堂長公主府,他來去自如不說,還不會被霍謙發現。

    紀初桃與祁炎四目相對,心中懊惱無比:就不該說自己身子不適的,以祁炎的性子,怎么可能不來探病照顧?

    果然,祁炎沒有絲毫逾墻翻窗的愧疚,皺著英氣的長眉,朝紀初桃道:“宴會上不見殿下,便來瞧瞧?!?/br>
    說罷,他俯身扣住紀初桃的腦袋,不給她后縮逃跑的機會,傾首與她額頭抵著額頭,似是用這種方式試探她的體溫,問:“生病了?哪里難受?”

    他嗓音低沉醇厚,呼吸罕見地有些不穩。

    紀初桃能想象當他聽見自己病了,是如何不顧一切從宴會上奔來,因為擔心而跑得氣喘吁吁。

    他的掌心寬大而炙熱,烙在后頸處。

    紀初桃嗓子里像是梗著一團棉花,酸酸澀澀的,只好垂下眼躲避他的視線,輕聲道:“本宮沒事了,就是疲乏想睡會兒,你……你先回去罷?!?/br>
    她怕夢里的事應驗,怕祁炎成為第二個晏行,更怕祁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會刨根問底……

    “我想陪你?!逼钛渍f,明顯的擔憂。

    紀初桃堅持:“若是侍從來了,見到你在這,像什么樣子呢?”

    “殿下便將我藏起來?!逼钛椎偷托χ核?,說的是行宮溫泉時,紀初桃將他藏在柱子后的那事。

    見紀初桃心神不定,祁炎稍稍放開她些,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道:“我給殿下帶了好吃的?!?/br>
    打開一看,是晶瑩透亮、馨香撲鼻的火晶柿子糕。

    他還記得紀初桃愛柿子。

    紀初桃鼻根一酸,氣息已有些不穩了。自己仿佛站在一根獨木上,一頭系著大姐,一頭站著祁炎,稍有不慎,便會讓另一方墜入無間深淵。

    吃著軟糯清甜的柿子糕,紀初桃心里卻一陣陣發苦。

    直到祁炎皺眉伸手,輕輕撫去她眼角的濕潤,她才恍然明白,原來苦的不是柿子,而是自己的眼淚。

    “難吃?”祁炎摩挲著她的眼角,有些無措,有些心疼。

    他越是放下身段溫柔哄人,紀初桃便越是情難自已,打著嗝,不住抬手去揉眼睛,可淚水怎么也擦不干凈。

    “難受?”祁炎又問。

    紀初桃抿著唇點頭。

    “有我在?!逼钛讓⑺齺y揉眼睛的手輕輕撥下,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住,用自己的體溫和力度傳遞安定。

    “知道我擅長什么么?”他問。

    話題突變,紀初桃沒反應過來。

    “打架,未嘗敗績?!逼钛鬃约航o了答案,幽沉著眸子道,“誰讓殿下難受?臣揍他?!?/br>
    他是認真的。紀初桃想難過也不成了,繃不住噗嗤一聲。

    她聽著祁炎強勁的心跳,很想不顧一切將夢里的事情和盤托出,問他最近消失的這段時間在忙什么?

    晏行所說的“危險的事”又是什么?

    而他娶自己的籌碼,是不是真的如夢里那般建立在傷害大姐的基礎上?

    可她不敢。

    若是只涉及紀初桃一人的安危,她愿意相信祁炎,賭上一把??蓧衾锏馁€注太大了,她不能拿jiejie們的性命冒險……

    紀初桃從祁炎懷中抬起濕潤的眼睫,紅著鼻尖認真問道:“祁炎,除了晏行的過往外,你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祁炎蹙眉,心里的怪異一閃而過,反問道:“殿下因何這般問?”

    紀初桃道:“就當本宮任性一問,我想知道答案?!?/br>
    ……

    想必是欲速則不達,接下來連著十來天,紀初桃都沒有再做那些夢。

    時值九月,離夢里某年的冬日宮變越來越近了。

    過幾日便是紀初桃十七歲的生辰,紀妧召她入宮商議生辰宴之事。

    輦車行進宮門前需查驗身份,今日守城的羽林衛似是新的將領,不認識紀初桃的輦車,抱拳道:“請出示進宮腰牌,好讓卑職核查身份?!?/br>
    紀初桃覺得這個粗嗓子有些熟悉,挑開紗簾望去,不由呼吸一緊,如墜冰窟。

    那羽林軍左郎將生得牛高馬大,面瘦而黑,顴骨處有一道淺白的疤痕,看上去滿身煞氣,與夢里那獰笑的叛賊如出一轍!

    真是冤家路窄,紀初桃放出去的暗線還未查到結果,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紀初桃控制住情緒,待進了宮,便低聲吩咐拂鈴:“去查查方才那個臉上有疤的羽林軍將領,本宮要他的全部消息?!?/br>
    拂鈴并未多言,福了一禮,便悄聲退下安排。

    拂鈴的動作很快,不出三日,便將那叛賊的過往及親友人際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看到手中那份密箋時,紀初桃蹙緊眉頭,久久沒有回神。

    叛將叫姚信,汝陽人,曾任幽州參將,與瑯琊王有私交。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是祁炎舉薦的羽林軍左郎將,前些日子才調回宮城值守,難怪之前紀初桃放出去的暗線沒有查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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