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峰回路轉，好一陣驚嚇后，莫言雨終于脫離了危險，迷迷糊糊間眼睛睜開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隨后就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墨詩屏住呼吸，擔心的條件反射性問，“醫生？我兒子…”

    男醫生慶幸的松了一口大氣，“沒事了，病人只是因失血過多，暫時性的休克，修養幾天就會好的?！?/br>
    墨詩像是被審判的犯人，雙腿徹底地軟了下去，心里面的那塊大石頭也跟著落定下去。

    激動的不能自己，不停地向醫生道謝。

    季瑤沒進去，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于莫家來說就是一個如鯁在喉的魚刺，因此，孤單單的站在了距離莫墨兩家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眸子直勾勾的望著被包圍在最里面的病床上，一向清冷如仙，淡雅如蓮的貴公子，此時此刻靜悄悄，無聲無息的躺在那里。

    于她來說，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懲罰！

    不知怎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到言言的嘴唇動了動…

    墨詩臉色不怎么好看，良好的教養不允許她說出刻薄尖銳的話。

    “季小姐，這次的事情是我們莫家欠你的一個人情，將來有機會必然會回報你的，如今，我的兒子已經醒來了，季小姐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不需要再在這里守著了?！?/br>
    季瑤心里一痛，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的莫言雨，“我知道了，伯母，我就不打擾了，公司太多事情需要等我處理，有空我再來看…他?！?/br>
    墨詩抿了抿唇，把心一橫，轉過身，只留她一個拒絕交流的高冷范。

    季瑤眸子徹底地暗淡無光，略有些沉重的步伐，大方得體的朝他們頷首離去。

    ……

    次日。

    “莫言雨，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所以這么些年我可以一直等你，因為我心甘情愿，我自己犯賤，愛上了你，所以再苦再累我也會咬牙忍下去?！?/br>
    “現在我發現，原來被愛的人都是有恃無恐的，當年你不顧一切，罔顧我的苦苦哀求，毫不猶豫的離開，可是那時候我覺得心里難受，卻并不覺得難熬，因為你在追求自己的夢想，我可以放手，等你，在讓自己變好的同時，也在期待著和你的再次見面?！?/br>
    “第一次離開是三年，接近三年的渺無音訊，第二次離開是八個月，和死神失之交臂，所有人都說你死了，甚至我也漸漸地絕望了…你又回來了?！奔粳師釡I盈眶。

    莫言雨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說。

    季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失望漸漸明顯的呈現出來，“可是這一次呢？啊，莫言雨你告訴我，這一次你又要有多久？”

    “幾個月？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是更久？”

    “莫言雨，我累了，想要定下來，你一次次的離開，無所顧忌的，你什么時候能夠看看我，什么時候能夠不把部隊放在第一，而忽視我？”

    “你心疼小四，心疼你的任務期間的人，卻從來都不曾心疼過我半分?！奔粳帨I流滿面，心生悲哀的凄然。

    “莫言雨，你真的好殘忍，我知道你沒有錯，你是莫言雨，又怎么會有錯？你保家衛國我不曾反對，你說要進部隊，我說我等你，可是莫言雨你為什么要一次次的逼我放棄？”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的出現對于我來說，都是幾近絕望后的最后一絲署光，我想用盡全部力氣留住，可是每次卻總是被你毫不留情的推進更深層次的無邊地獄，永無翻身之地?！?/br>
    “莫言雨，你不累嗎？這么些年反反復復的離開出現？”

    他累了啊，所以這一次他已經決定不再逃避他對她的愛，他決定了出院后，就和她好好談談的。

    “你愛過我嗎？這個問題我在心里反反復復的問過自己許多遍，可是從來都沒有問出口，這一次終于說出來了?！奔粳幷f完自嘲的笑了，笑得眼淚不止，“我或許很傻吧，明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非要一次次的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讓你傷害?！?/br>
    莫言雨靜靜地望著季瑤，她嘴角邊帶著一縷冷笑，眼底卻水波蕩漾，痛楚和憤怒一陣一陣翻涌著，語氣里含著隱約的苦澀。

    她那樣望著他，目光深邃，其中夾雜著太多太多讓他無法承受的情緒，看得他整顆心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傷害她。

    莫言雨眸子悔恨交加，不再是往常的淡定從容，在戰場上，槍林彈雨中也不曾害怕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惶恐不安的情緒。

    甚至在看到季瑤眼中的冰冷后，蔓延的越來越大，這樣的神色不像瑤瑤所會有的表情，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莫言雨你不愛我，這么多年，我終于愿意面對這個現實了，你不愛我，從來也不曾愛過我?！奔粳幧钌畹乜戳怂谎?，淚眼朦朧。

    “其實你從來不曾欠過我什么，你不曾說過愛我，不曾許諾過什么，從來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br>
    是她一廂情愿的以為即使他不喜歡她，可是只要她守著他，等著他，總有那么一天他會主動回頭看看她。

    從頭到尾…錯的都是她，既然這場愛戀是錯誤的，那么就不該讓它再繼續下去…

    莫言雨怔然的望著她，看季瑤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樣心疼不已，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似乎想要替她抹去淚水，可是剛被麻醉滾的他，如今更是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哭泣。

    想要告訴她，從來都不是她的一廂情愿，他也早就愛上了她，可是喉嚨眼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怎么也發不出聲音，而且壓抑的難受。

    他無聲地沉默著，葉紫好像也突然平靜了下來。她低下頭，輕輕咬住了嘴唇，睫毛微微顫抖著。許久，她的唇邊重新揚起一抹嘲諷笑意。

    “可我累了，莫言雨，我已經不想再和你這樣糾纏不清下去了?！奔粳幧钌畹乜戳怂谎?，眼中不停地閃爍著淚花，強自忍著心痛，咬牙說出最后的話。

    “我已經不想要反復的背你踩在塵埃里面去，那樣子太悲哀了，也沒有能力再去愛你了！”

    不是不愛，而是她全部的力氣都已經在之前全部花光了！

    痛徹心扉之后是無法再愛！

    歲月過后只留下一地滄桑，滿地殘殤，又如何能夠拾起…重新粘上？

    “所以，你記著?！奔粳庍煅柿艘幌?，忍住鈍痛，一字一頓道，“這一次是我先…不要你了?！?/br>
    “瑤瑤，不要走…”莫言雨黯然失色的叫出聲，一時著急就把整個身子都倒在了地上。

    季瑤聽到巨大的聲響，腳步緩了緩。

    莫言雨眸子剛剛才升起了一絲亮光，下一秒就被徹底地定下了死罪。

    “瑤瑤，不是的…不是的…”莫言雨眸子黯然低頭的看著白花花的地板，心痛的不能呼吸，靜靜地倒在地上，喃喃自語。

    他不是不愛，他只是害怕失去她，她或許不知道再見她的時候，她說他們不曾分手的話，他心里還是有著一絲竊喜的。

    是他，所有的錯都是他，能不能不要這么快的就放棄他？他真的想要補償自己曾經給她造成的傷痛，

    瑤瑤，你不是說過上天入地，只要你還有一口氣都不會先放手的嗎？

    為什么？為什么？

    他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本來是想告訴她，再也不會推開她。

    他是想…向她求婚的…

    *

    帝都市一醫院，住院部。

    “哥哥，瑤瑤已經決定了，去國外進修，伯父現在已經醒了，這一次據說還有她的那位未婚夫陪同！”

    說是陪同的，實際上所處于這個圈子里面的人都能夠看得懂，這是兩家人共同決定讓他們提前培養感情的一段緩沖期罷了！

    不管吃什么，于他來說都是味同嚼蠟。

    他曾經最為嗤之以鼻的便是這所謂的情意，卻不料當這事落到他頭上的，竟是這樣摧心伐骨。

    莫小晴已經將食盒中的飯菜拿了出來，熱騰騰的香氣鉆進他的鼻間，激不起他的半分食欲。

    有這樣一種人，她在時你不知她有多好，等她走了，你才發覺，這里處處都有她的回憶，可獨獨少了她一人。

    莫言雨的痛苦來的并不激烈，只是長久的，緩慢的折磨著他的心智。

    每過一日，他就愈痛一分，每當想到自己再也見不著季瑤，他就覺得胸口窒悶，無法釋懷。

    “我從來不知……”

    他望著桌上那些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飯菜，慘淡的笑出了聲，

    “我從未想過……”

    他輸的一塌糊涂，痛徹心扉…

    莫小晴已經不忍看他的表情，只低垂了頭，安靜的等在在一邊，眸子閃過一絲心疼，心里卻不由自主的嘆息一聲。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當初瑤瑤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了哥哥那么多機會，可哥哥卻毫不猶豫的將她推開，直到瑤瑤徹底地心死…

    如果——

    他不是自己的哥哥，莫小晴早就想要給他一拳了！

    當初瑤瑤為了哥哥買醉，心痛，難受的時候，他堅定不移的要和瑤瑤分手，如今瑤瑤好不容易選擇放下，哥哥才知道后悔莫及，這真的是…

    活該！

    莫小晴垂眸，聲音有些虛無飄渺，像是從遠方飄過來的，神情晦暗不明道，“哥哥，如果我是你的話，當初就不會將瑤瑤推開，而如今，既然已經將她推出了自己的世界，我只會選擇往前看?！?/br>
    莫言雨緊緊捏著手中的白色被子，手背上青筋暴綻，指節幾乎被他攥的發白。

    他這般喜歡季瑤。

    喜歡到……失去她后，悲不能自己。

    可這話，他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不是不愿，而是不配。

    當初她一次次的靠近自己不離不棄，可是自己卻總是毫不留情的將她推開，讓她心備受煎熬。

    只怪年輕的我們都太固執，他固執的以為這樣對她最好，所以不管她如何挽求都狠下心的堅持玩分手，而她，固執的不愿離開，始終在原地等他。

    他想或許瑤瑤說得對，他就是個滾蛋，一個仗著她喜歡就肆意揮霍著她的情意的滾蛋。

    或許他的潛意識里確實是以為她會一輩子這樣等著他，所以才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

    將她的心情忽視。

    呵，所以失去她是他活該，他活該遇上被季瑤甩掉，卻連開口挽留都沒有資格…

    因為他不配，他將她傷的太深，以至于她那樣堅強固執的性子，都說出累了的話來。

    瑤瑤，瑤瑤，我不是不愛，只是害怕去愛。

    你太美好，甚至讓他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在戰場上看到她，更加害怕她會步入大多數特種兵家人的后塵，如果是那樣會讓他更加覺得害怕難受。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先選擇了放手，他又該怎么辦？

    他不斷地在逼她，一直在逼她，卻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真正說出口后，原來她真正的放手后，他會心痛到活不下去…

    莫小晴從來沒有在哥哥身上看到過那樣絕望的表情，尤其是在瑤瑤毫不猶豫的離開后，他的眸子黯然失色，那樣的頹喪的氣息在他身邊散發出來。

    一連好幾天莫小晴看著那樣如往常一樣吃飯，睡覺，甚至是聊天，好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的模樣，但是，莫小晴知道哥哥這一次是真的難受，因為在他的眸子深處，她看到了四個字。

    心如死灰。

    沒錯，就是心如死灰，以往的哥哥只是看起來冷冷淡淡，但是和季慕晗骨子里就冰冷的性子還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因為哥哥最在乎的家人健在，對他來說尤其是莫小晴就像是一個小太陽照亮著他的心，讓他只要一想到她就忍不住的眸子變暖。

    而季慕晗是真的心如止水，一座真真正正的冰川，從里到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因為在他看來，沒有讓他在乎的人或事，甚至連他自己的命他都不在乎。

    而哥哥現在的狀態已經漸漸地再向以前的晗晗靠攏了，對什么事情都心如止水，淡然無味的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