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晗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微微閉了閉眼，壓下心中那忽然的怒火，再睜開眼的時候，眸子變回了往常的清冷寡淡，徑自的站起身，身上散發著不可掩飾的冰冷。

    他毫不留情面的冷冷道，“我希望以后我的事情你能夠不要再過問?！?/br>
    季禮被他這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他才干巴巴，澀然的啞聲道，“我只是想要補償你…”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想要補償他，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所以才會越做越錯…

    他并沒有其他的意思，也絕沒有想拆散他們的意思，只是…想要關心他的事情…

    作為一個爺爺的立場上，關心他…

    季慕晗眸子平靜淡漠，望著廚房的門，連看都懶得看他，“這么多年了，我的事情從來都不曾需要你的cao心，我希望以后你也還是保持著以前的狀態?！?/br>
    他不想說出更多難聽的話，畢竟…人在生氣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說出一些傷人的話來。

    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可…他不想要去傷害他！

    哪怕這么多年他的心里還埋藏著那么一點不太明顯的怨懟，可是誠如他所說的他只剩下他這一個親人了…

    所以就這樣吧，別再多說，越說只會讓他越加的控制不住自己！

    季禮心里滿是酸澀，看著他的背影眼睛微紅，啞然的開口道，“慕晗，今天是我做錯了，你若是生氣的話，大可以對我發出來…”

    就是說出來，也比他這樣轉身離去，讓他心里好受點！

    只要不要再像陌路人一般，他就覺得已經足夠了！

    季慕晗腳步微頓了下。

    聽到他那飽含痛苦的話語，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這些年來，我只是想要盡我所能的彌補你，可是！卻總是找不到恰當的方法，所以，你覺得生氣，氣憤都是正常的，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以后我不會再調查她了?！?/br>
    季禮手指有些顫巍巍，他這一次是真的擔心害怕。

    他害怕他們爺孫兩本來就僵硬的關系，因為他的這個舉動，徹底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知道季慕晗的性子，他最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情，也最是護短。

    既是認定了那個女孩子，必定是不喜歡他這樣的做法。

    也怪他一時高興過了頭，就忘了他的底線。

    “莫非，把它燒了?！?/br>
    季慕晗驀然回頭，目光淡淡道，“不用了?！?/br>
    頓了頓幾秒，他說，“既是已經看了，燒不燒又有什么分別？”

    他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既然已經調查了，那已經是不尊重了那個女孩子，這個時候再燒掉有什么區別？

    這無疑這是殺了人，然后再說聲對不起，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什么都是于事無補，說再多的對不起都掩飾不了他如此行徑的卑劣…

    季禮見季慕晗終于愿意開口說話了，面上難免有些激動的問，“那你說怎么樣？”

    不論他想怎么樣，他都會盡他所能的補償他！

    哪怕是他說要造火箭，他也會立馬雇人去造！

    季慕晗抿了抿唇，邁著大長腿，幾個大步的又走了回來，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了那張薄薄的紙，二話不說的就從莫非手中抽走了。

    他眸子微涼，“我不需要補償，人都已經不在了，再多的補償也是空的?！?/br>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從未怨過，可是…如今真的淡了，也知道即使是再多的補償，在死亡面前，那都是蒼白無力的。

    季禮臉色一僵，好不容易升起了一絲希翼，再一次的被打進了痛苦的深淵，眸子迅速地黯然了下去。

    是啊，便是他再怎么努力地去補償，人終究還是回不來了，他的罪孽深重，怎么也是還不清的。

    季禮痛苦的看著他，眸子里全是掙扎悔恨，“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罪孽深重，做什么都是彌補不了我當初所犯下的錯?！?/br>
    “孩子，可是這么多年了，我只想和你一起吃頓飯…”

    只是一頓再簡單不過的飯，這都是一個最艱難的事情了！

    更何況就別說接手公司這樣的話，他是再也說不出口了，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從十幾年前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地失去了資格…

    沒有資格要求他如何去做？

    自從當初他父母出事以后，他就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懂事的讓人覺得心驚，眸子永遠都是那么清冷寡淡，如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一絲的水花。

    便是他的骨子里也是散發著沁人的冰冷，再到后來——的一切事情，他的表現都告訴了他，告訴所有人他討厭這個房子，討厭整個季家。

    所以，他十二歲那年搬出去的時候，他沒有開口阻止，只是任由他去，只要他覺得舒坦，哪怕是在部隊上呆上一輩子，他也認了！

    因為，從他親眼看著他母親父親接連在他面前過世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這孩子終究還是放不開了。

    是他們所有人虧欠了他，是他們的錯，卻讓他一個人這么多年都承受著非人的痛苦。

    之前季慕晗的家庭醫生說過，像他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完全好了，而是每天晚上都在承受著煎熬，對于他來說睡覺就是一種最大的煎熬…

    這么多年來，他雖然很少能夠見得到慕晗，可是，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眼底用帶著一絲淡淡的青影。

    他知道那是噩夢循環遺留下來的證據。

    所以他只能夠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艱難度日。

    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地衰敗下去，而慕晗離他們所有人的心都是隔著一條黃河那樣遙遠的距離。

    只看得到，卻永遠也觸碰不到他的心。

    季慕晗眸子微閃，“再說吧?！?/br>
    季禮聞言，立馬抬頭望向他，眸子里全是不敢置信。

    他剛才那是答應了是嗎？

    答應和他一起吃飯了是嗎？

    季慕晗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還有他那很是激動的心情，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大年初一的那天，我會回來的?！?/br>
    季禮又哭又笑，那不知所云的模樣讓人看了就無端端的有些心酸。

    “好好好，那天我會讓人提前準備的?！?/br>
    季慕晗抿了抿唇，沒有反對也沒有答應。

    但是，季禮卻已經高興地不行了，心里酸澀的充斥到了眼眶里，沒幾秒，他的眼角閃爍著淚花。

    雙手更是不知所措的搓著。

    想說點其他的話，來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他也是個不善言辭的，平時特別的想要見季慕晗，這真的見到了，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有機會，我會帶她回來給您看看的?！奔灸疥享悠届o的丟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莫非?！奔径Y一時間還有點懵，直至季慕晗的背影全然消失在了大門口，才用布滿褶子皺紋的雙手捂著臉，喜極而泣的又哭又笑。

    莫非從頭到尾都見證了，自然也看到季慕晗剛才失態的那一幕，心里很是無奈的嘆氣，低聲勸慰他，“這不是好事嗎？您也別這么激動，醫生說過您的情緒不能太激動了?！?/br>
    有些事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少爺能夠松口就已經是讓步了，如果再步步緊逼，他擔心小少爺會再也不回來這個家！

    當初少爺和夫人相繼過世之后，小少爺那段黑暗的日子是他眼看著過來的，這么多年說心里沒有一點疙瘩恐怕連小少爺他自己都不相信，如今能夠這樣退步，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種心結，還是需要小少爺自己看開，否則的話他們就是說的再多那也是于事無補的！

    季禮又是哭又是笑的說，“是好事是好事，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這樣激動的，他既然愿意帶回來給我看，也就是說明他心里還是…承認我的，莫非是嗎？”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也真的很想彌補他，哪怕他從來都不需要，他也很想有一天他能夠重新對自己打開心扉！

    莫非何嘗不明白季禮心中的想法？

    只能夠順著他的話說，“是，小少爺本來就是嘴硬心軟的性子，您別看他面上清清冷冷的，既是在部隊的，那自然是熱心腸的?！?/br>
    如果是沈少林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來。

    季慕晗熱心腸？開什么玩笑？他們是沒有看過他悠、閑、雅、致的殺人模樣…

    季禮發自內心的笑了笑，蒼老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我現在就恨不得立馬把那個女孩子娶回家來，這樣慕晗的性子應該也能夠被她影響得開朗起來?！?/br>
    哪怕不說開朗，至少他現在臉上的笑容似乎漸漸有那么一點了，比以前那幾乎沒有人氣的清冷涼薄模樣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莫非語重心長的勸季禮道，“這事不能夠著急，現在的年輕人不都興馬拉松的戀愛，您這樣一上來就說要結婚，萬一把人家女孩子嚇走了，小少爺就又該恢復到以前的性格了…”

    （莫小晴：不，她很愿意?。。?/br>
    季禮這會兒心情特別好，自然是順著莫非的話，把這個想法暫時給擱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