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你不要忘了,你承諾過,要幫助我扳倒霍家的?!睆垥x元道。 “我沒忘?!彼叵业?,“你設套借給裔凡二十萬大洋,要他拿煤礦的股份作抵押,三個月之后,我若是猜得沒錯,他必然是還不上的。到時候,煤礦的控股權就歸你了?!?/br> “我要的不止這些!”他突然激動了起來,“我還要商會會長的位置,霍家珍藏古董寶貝,我要霍彥辰和霍裔凡徹底對我俯首稱臣,從此在臨江城的商界銷聲匿跡!”他穩定住自己激昂的情緒,目光忽然變得陰柔:“素弦,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的幫助啊?!?/br> “我會幫你的?!彼叵已銎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絕不會食言。只是,我希望行動可以盡快,我不想陷在泥潭里抽身不得,我討厭這種感覺?!?/br> 他微微一笑,手指沿著她面龐的輪廓劃出一條曲線,“素弦,為什么要這樣著急呢,你不想和我一起共享榮華了么?我造了這樣富麗的一所大宅,說白了,都是為了我們將來的美好生活打算??!” 她心里已經空虛到浮涼,只呆呆地望向遠處的山石,喃喃地道:“我……消受不起?!?/br> “不,你必須消受得起?!彼麖娖人哪抗饪聪蜃约?,語調放緩了道:“素弦,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了,告訴我,你想不想我?”他的眼光變得極其曖昧,兩只手似乎蠢蠢欲動,素弦嚇了一跳,陡然間又回想起一年前公館里可怕的一幕,起身便欲逃走,他已然牢牢地制住她的肩膀,那種陰鷙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她只能拼命地躲,“你瘋了么?放開我……” 這時老彭遠遠地小跑過來,見了這情形只得站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上前來,小聲道:“少爺,來客了?!?/br> 張晉元一怔,難不成霍裔凡這么早便趕來了?陰下臉色:“誰?” 老彭湊上前來,對他耳語了幾個字,張晉元臉上越發陰云密布了,松開了素弦,命道:“把小姐請到臥房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闭f罷便匆匆地趕去了。 老彭頷首道:“對不住了,小姐,請吧?!?/br> 素弦無奈,只得跟了他走,邊走邊問:“來人是霍大少爺么?” 老彭不語,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素弦心里一下子涼了,想到進了屋便再無脫身的可能,便請求道:“彭叔,能不能幫我個忙,撥電話告訴霍大少爺一聲?!彼鼻兄却先说幕卮?,然而他只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小姐,我不能背叛少爺?!?/br> 正在此時,紅漆回廊里走來了兩名西裝革履的客人,看樣子大有來頭,張晉元陪在旁邊,一副低眉順眼的恭謙模樣。轉過廊子,幾人便朝客廳去了。素弦便問:“彭叔,那些是什么人啊,我好像沒有見過?!?/br> 老彭似有難言之隱,“小姐,您還是別問了?!?/br> 素弦方一進臥房,身后便傳來鎖門的聲響。臥室的裝潢看起來花費不菲,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張晉元的奢靡程度可見一斑。只是,他既富裕到了這般程度,為什么一定要得到煤礦的股權呢?難不成這背后,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情? 這里既是他的臥室,就一定有些蛛絲馬跡可以尋到。機不可失,她開始仔細地在各個抽屜、柜子和箱子翻找。然而,張晉元似乎早有防備,她忙碌了一陣,卻是一無所獲。 她知道張晉元很快便會回來,必須盡快找到逃走的出口,于是檢查了各個窗戶,發現一面窗口是朝向池塘的,只有外圍的水泥臺可以站腳,正預備跳窗逃走,轉頭的功夫突然留意到墻上的一幅畫,是唐寅的《秋風紈扇圖》,看樣子是幅精致的仿品。她想起張晉元向來不喜附庸風雅,過去在洋河公館,他的臥室里時常掛著西洋的印象派油畫,不由覺得有些奇怪。于是重新跳下窗臺,仔細觀察著那幅畫作。 她曾在裔凡書房的水墨畫后面,發現了多年以前jiejie的畫像,這幅看似普通的畫作背后,難不成也藏著什么奧秘?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掀開了那幅畫,后面只是一面雪白的墻壁。 青蘋說得對極,想和張晉元這樣心思深重,辦事又不講人情的人作對,無疑比登天還難。 她嘆了口氣,怔怔凝視著畫中頗具神韻的仕女,目光再一次掃過室內的種種陳設,從雕花木床,描金立柜,巨幅相框,一直到鑲大理石的竹節圓桌。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床邊地毯翹起的一角上,她俯下身去,將那卷起的一角掀開,是極普通的木地板,她試著輕輕地敲了敲,里面并不像是空心的,再探到第二格,第三格,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果真有一格地板發出了沉悶的回音。 再三確定了以后,她試圖搬開那塊地板,卻沒有成功,于是在屋子里四下翻找工具,果然,在墻上掛著的麂皮套子里,找到了一把精巧的撬棒,正欲撬開地板,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她站在那處地毯上,一個丫鬟端了托盤進來,放下一樣茼蒿雞絲面,一樣清拌苣菜,還有一碗紅棗蜂蜜羹。 那丫鬟并未說話,只微微頷首,便轉身欲走,素弦趕忙叫住她,問:“少爺現下在什么地方?” 丫鬟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口,原來是個啞巴。想不到張晉元連這點都在防著自己。素弦登時失望至極,突然卻又萌生了一個想法,關好門,友善地拉了她過來,從手包里取出一支鋼筆,在手心寫了個字,問她是否認得,那丫鬟顯得很慌張,點了下頭,又忙不迭地搖頭。 素弦耐心地比著手勢,解釋道:“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br> 那丫鬟領會了她的意思,漸漸放下了戒備。素弦又問道:“今日少爺的客人是什么來歷?”伸過手心,“你只需寫在這里即可,畫也可以?!?/br> 丫鬟猶豫了一下,用鋼筆畫了一個長方框,里面畫了一個圓圈,便匆匆走掉了。 素弦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還是先看看地板下的玄機再說,于是撬開了地板,里面放著一個信封,沒有任何署名,封口用火漆封住。素弦在抽屜里找到一把匕首,用刀尖小心地將封口劃開,是一份看似名單的信件,沒有任何漢字,只有“m1903*100,m1918*100”等字樣。名單并不長,可是沒有標明名稱,她不明白是些什么東西,當前沒有紙張,于是倉促撕開了手包里面的襯布,迅速抄好,然后將地板和信封一切復原。 她從窗戶跳了出去,避開看守的視線繞到屋后,旁邊就是結冰的水塘,只有一條窄小的路可以通行,整座宅邸面積很大,她根本不熟悉道路。正在躊躇的當口,突然聽見側面墻里有人說話,抬頭一看,原來是上方的雕花小窗透出的聲音,于是附耳去聽,屋里的人說的竟是日語,口氣聽來極其嚴厲,似在指責什么。她這才攤開掌心來看,原來那丫鬟畫的是日本國旗,張晉元的神秘客人,竟然是日本人啊。 她想起張晉元并不懂日語,一會兒定然要有人翻譯,于是靜下心來想多偷聽一些,果然,一陣嘰里咕嚕的日語停下,有人說起漢語,聲音卻幾乎低不可聞,她正盡量地把耳朵貼近墻面,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頓時嚇得幾乎窒息,那人扭住了她的手腕,強行向后拖去。 第九十五章 怕水葉沉紅,梵香易冷(三) 她看不到那人模樣,恐慌之際只得奮力掙扎,卻聽那人在耳邊低語道:“小姐,是我,彭叔?!?/br> 素弦懸著的心這才落回原地,老彭松開了她,不容置否地令道:“小姐,快跟我走?!?/br> 素弦只得跟了他回臥房去,老彭關上門,嚴厲道:“小姐,您不要命了么?您知不知道,方才若是被少爺發現,將是什么后果?” 素弦感激道:“彭叔,多謝你了?!彼脒@彭管家良心未泯,與張晉元并非一丘之貉,便趁此機會問:“彭叔,你可否告訴我,哥哥和日本人這般神神秘秘地接觸,究竟是在談些什么?你也知道,現下日本人對中國虎視眈眈,你也不愿意眼看他走上歧途,不是么?” 老彭似有難言之隱,“小姐啊,您就別為難老奴了?!?/br> “好,我不為難你?!彼叵艺?,“彭叔,先前那一幕你也看見了,如果他再逼迫于我,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闭f著便跪了下來:“彭叔,我不求別的,你只需給霍家撥個電話……” 老彭趕忙扶她起來,面上很是糾結:“小姐,您也明白,若讓少爺知道,是老奴通知的霍大少爺,老奴必當吃不了兜著走。不過,請小姐放心,老奴會見機事的?!闭f罷,便離開了屋子。素弦當前別無他法,只得坐臥不安地等待消息。 卻說晚間霍家人圍在一桌吃飯,詠荷便問裔凡:“大哥,怎么不見素弦呢?說好了下午我們要一起去波月庵祈福,可是一整天都沒見到她了?!?/br> 裔凡道:“方才晉元兄來了電話,說是受涼生病了,要留在娘家住幾晚?!?/br> 詠荷覺得奇怪,“上午見面時,她還好好的呢。大哥,要不你還是去看看吧?!?/br> 霍翁氏白了她一眼:“就你這丫頭事多!好好吃飯吧?!?/br> 裔凡心里其實也在想,素弦向來不喜歡與她兄長過多接觸,這會兒突然說要在張家多住幾天,不由得讓人心生疑慮。 回到東院,見青蘋倚著梧桐樹干,悠閑地剝橘瓣吃,便問:“姨娘回娘家了,你怎么沒去?” 青蘋怔了一瞬,連忙回道:“奴婢身體不適,我們小姐說不必隨行?!?/br> 裔凡回了書房,伏案查看這幾日的賬目,卻總是有些心神不寧,索性合了本子閉目養神。忽一睜眼,目光落在紅木書柜最底層的抽屜上,那里放有他一把半自動的特制手槍,他心中驀地一緊,忙起身拉開來看,果不其然,已是空無一物! 他想起上次偷送詠荷出府的時候,曾當著她的面取過那把手槍。這抽屜平時上著鎖,鑰匙在自己身上,想來是她偷拿了鑰匙,然后取走了手槍。 裔凡突然攥緊了拳頭,那槍里并無任何子彈,她既然備下手槍,想必要面臨極其危險的狀況,手持一把空槍,豈不是險上加險? 可是,她預想自己將要面對的危險,會是來自張晉元嗎? 他立馬叫了老劉,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牡丹花巷的張宅。 張晉元似乎有事在忙,過了十幾分鐘才出現在客廳,見了裔凡面露不悅:“你們小夫妻倆,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不過才一晚,妹夫都要親自上門?!?/br> 裔凡歉然道:“晉元兄見諒,我是聽說素弦發燒了,才連夜過來看看?!?/br> 張晉元挑眉使了個眼色:“去叫小姐?!?/br> 裔凡忙道:“不必了,我還是去臥房看她吧?!?/br> 張晉元臉上堆笑,道:“妹夫稍安勿躁,知道你喜歡君山銀針,已經叫人備上了?!?/br> 不久一個小丫頭進來回話道:“少爺,小姐服了藥,已經睡下了?!?/br> 張晉元懶散地轉了轉脖子,“妹夫,你看吧,今兒個來的不是時候?!?/br> 裔凡看了看手表,不過才晚上八點,素弦一般是不會這么早睡下的,自己必須要見上她一面,方才安心,于是笑道:“晉元兄,不如我去看她一眼,再走也不遲?!?/br> 張晉元笑容凝了一下,道:“素弦已然安寢,我看妹夫就不必去看了?!备尚α藥茁?,“妹夫是個大忙人,好容易碰上了,現下時辰還早,不如擺幾樣小酒小菜,我與妹夫對飲一番?” 裔凡心想多在這里逗留一刻,素弦便少一分的危險,于是便答應下來。 圓桌上很快備齊了酒菜,二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對飲起來,幾杯過后,裔凡眼光已現迷離,笑道:“晉元兄今兒個好興致,難不成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張晉元笑道:“果真什么都瞞不過妹夫。我張晉元向來大方,但凡有好事,定然要拿出來與妹夫分享?!?/br> “哦?”裔凡道:“我倒真真有些好奇了?!?/br> 張晉元眼珠滴溜一轉,故作神秘,“妹夫,我碰到個絕好的生意,僅這一筆就能大賺特賺。妹夫素來眼界開闊,不知道有沒有膽量一試?” 霍裔凡笑道:“我還欠晉元兄二十萬巨款,現下正是發愁的時候,若說有發財的路子,只要不惹麻煩,小弟自然愿意?!?/br> “‘肥水不流外人田’,這賺錢又安全的買賣,自然要首先想到妹夫了?!睆垥x元笑了幾聲,忽然神秘地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道:“我有個外地朋友,專做茶葉出口生意,去年秋天出海遇上風暴,船翻了,一百萬斤特級龍井全部受潮。到了今年,各大債主催上門來,已是走投無路?!鳖D了一下,“不過,我倒是想了個好辦法,只要你我二人合作,可以極低的價格收購這批茶葉,再引進一條生產線進行處理,制成茶磚,到時候豈不是賺翻了?” 裔凡心里暗想,這張晉元搞的不過是投機取巧的生意,去年秋天受潮的茶葉放到今年,說不定早已發霉,到時候茶磚/制出來,品質根本無法保證。若是賣不出去,豈不是要賠個底朝天去?卻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便道:“晉元兄這筆買賣,果真是油水不少。不過,也要擔不少風險?!?/br> 張晉元鼻息一哧,“自古做生意,風險越大,收益便越大,妹夫常年在生意場上混,這點道理你比我懂。不過,既是你我合作,我自然有辦法讓風險降到最低,就看妹夫肯不肯信任我了?!?/br> 霍裔凡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水晶盞,笑道:“信,如何不信呢?只是小弟手頭現下確實緊了些,三月要收回的賬款,還要填補之前的欠賬?!?/br> 張晉元哈哈一笑,“妹夫見外了不是?我既有意與你合伙,自然把妹夫的情況考量周到了。我愿意多寬限三月,待這筆茶葉生意做成,妹夫賺了個盆滿缽滿,到時候再還,也不遲啊?!?/br> 霍裔凡眼前似有一亮,笑道:“晉元兄果然慷慨??!那便說定了,我這便籌款去!” 張晉元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撫掌大笑:“我就說嘛,跟妹夫這樣的人合作,就是痛快!” 杯盞清脆相碰,桌上一片歡笑和諧。 這時門開了,張晉元眼見素弦進來,已然穿了大衣拎了手包,目光登時陰沉下來,卻見她步履輕盈,似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欣笑道:“哥,裔凡,聽到你們這里這么熱鬧,我都睡不著了?!币娨岱裁鎺⒓t,又不悅地推了他一下:“你又喝那么多酒?!?/br> 張晉元瞪了丫鬟一眼,“小姐發著燒,還不請小姐回房休息?” 素弦坐下來,嬌嗔著道:“哥,我睡過一覺,頭已經不疼了?!毙Φ溃骸澳銈兞氖裁茨?,不如也加我一個?!?/br> 裔凡看得出她故作自然,卻似乎另有隱情,便小心扶著她起來,道:“晉元兄,時候不早了,我和素弦還是早些回去吧?!庇值溃骸胺讲耪f定的事,晉元兄可以放心?!?/br> 張晉元還欲說些什么,他們轉身去了。一旁的丫鬟見他目露兇光,似能聽到牙齒咯咯作響,不禁嚇得直哆嗦。 外面夜氣深重,素弦卻恍然覺得釋然了許多,于是抬頭望向他,正好與他目光相對,他理了理她白色的絨線圍巾,笑問道:“冷不冷?” 她笑得很安然:“一點也不冷?!毕胂胗謫枺骸耙岱?,你怎么想到要來接我的?” 他溫然道:“我不放心,還是過來看看?!?/br>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要是我一直不出現呢,你會怎么辦?” “我會一直賴在這里,直到看到你沒事為止?!币岱驳氐?。 她沒再說什么,通過兩道院門,便出了張府。 車上素弦一直斜倚著玻璃窗,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冬夜,只有路燈的朦朧光束一一掠過眼前,她很自然地回想起在張府的驚心一幕,腦海中浮現出張晉元邪魅猙獰的面孔,于是她舉起了早就備下的手槍,對準他的胸口,他明顯愣了個神,卻只是須臾,便調笑似的對她道:“開槍啊,有膽量你就開槍吧!” 他的話在她耳中如同催命的符咒,她拼命控制住自己顫抖的雙手,直到他肆無忌憚地朝自己撲了過來,那一瞬她就只想到一個信念——魚死網破,于是她開槍了,閉住眼睛真的扣動了扳機——然而,傳來的只是空槍嗚嗚的低吼,她背心已然被汗水浸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喜還是該悲,那個男人無情地嘲諷著她,如同玩弄著一件任人擺布的獵物…… 就在她意識到自己再次落入魔爪,幾近絕望的時候,彭管家急匆匆敲門來報,說是裔凡來了,于是大為掃興的張晉元把她捆在了床上。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 第九十六章 怕水葉沉紅,梵香易冷(四) 等她意識到身邊有他,他掌心溫暖,已將她的手輕輕握住。 回到家里,他忽然小心托起她的手腕,幾道零亂的細小劃痕在霜雪肌膚上很是顯眼,他正欲開口詢問,她已背過身去,迅速地把手抽了回來。 “是他干的?”裔凡沉聲問道。 張晉元離開房間之后,她掙扎著起了身,推倒了架上的瓷瓶,那些傷口是她用碎片割斷繩索時,留下來的。后來她找回了裔凡的槍,然后試著去推門,才發現門并沒有上鎖,想來,那便是彭管家所謂的“見機行事”吧。她來不及多想,便欲逃出這座宅子,可她不熟悉路,索性一個人闖到客廳去,當著裔凡的面,光明正大地跟張晉元告別。 她默不作聲,只是呆呆地回憶著,半晌,從包里摸出那把手槍,輕輕地放在桌上:“給你,物歸原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