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第五十八章 夢闊水云窄,臨夜冷于秋(三) 素弦聞聲也從臥房里出來,只見被鳳盞指指點點大加斥責的丫鬟,正是青蘋,她頭垂得很低,似是在咬牙忍耐。素弦怕她一時性子急躁,跟鳳盞頂嘴,緊要時候又要惹了大亂子出來,便走過去道:“大姐,這又是什么地方惹你不高興了?她是個小丫頭不懂事,大姐多擔待點?!?/br> 鳳盞回頭一瞅,冷哼了一聲,道:“meimei你可算來了。這死丫頭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在這兒晃悠,被桃丹抓了個正著,我懷疑她偷摸拿了府里的東西。meimei你說,是你這當主子的搜她的身,還是由我這大少奶奶來呢?” 青蘋一聽被無端懷疑不說,竟然還要搜身,登時反駁道:“我沒偷沒搶,憑什么搜我的身?” 素弦只得用力使了個眼色過去,怕事情鬧大,便陪著笑臉道:“大姐,她雖不懂規矩,卻也不是愛占小便宜的人,天色這樣晚了,還是明天再說吧?!?/br> 鳳盞滿臉的不悅,道:“她若是初來乍到的,你說她不懂規矩,也就罷了;你嫁過來都多久了?哼,我只知道狗仗人勢,沒想到meimei手底下的丫鬟,旁的一樣不會,倒也學懂了演這一出?!?/br> 這時裔風站在書房門后,聽著鳳盞話里藏刀辱罵她們主仆,忽然便欲沖出門去,裔凡瞬時便抓住他的手臂,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只聽素弦不緩不慢地道:“大姐既然堅持要搜,我們也只有聽命的份兒。只是現下府里正是多事之秋,大姐無故搜丫鬟的身,若是她覺得委屈,一氣之下告到娘那里,大姐恐怕也難逃斥責。我勸大姐還是息事寧人的好?!庇謱η嗵O道:“還不快給大少奶奶認個錯。大少奶奶是菩薩心腸,定然不會跟你這小丫鬟一般見識?!?/br> 然后是一瞬的安靜,只聽青蘋道:“大少奶奶息怒,青蘋只是聽那葫蘆藤架下似有野貓叫聲,怕擾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休息,這才跑來尋摸一下?!?/br> 鳳盞因是方才席間家庸童言無忌,忽略了自己,覺著自己這正房的地位,竟不如一個側室,哪肯輕易把才揪住的把柄放下,又道:“你這也算是認錯的態度?我早看出你這丫鬟是匹訓不服的野馬,嘴上說一套,心里還不知道怎么咒罵我呢,是不是?” 這時只聽后方傳來門響,鳳盞回頭一望,正是裔凡跨出門來,鳳盞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對素弦道:“你的靠山來了,這下可稱你心意了?!?/br> 素弦不敢把事情鬧大,只得推了青蘋一下,暗地里狠狠丟了個眼色給她,“還不跪下給大少奶奶認錯!” 青蘋萬分的不情愿,但見她目光嚴厲,還是咬牙跪了下來。鳳盞這才覺得找回些面子,得意洋洋地回過頭去,卻見裔風跟在裔凡身后一同走來,目光不自然閃爍了一下,換上副笑臉道:“老二,這么晚還在你大哥房里,也不說一聲?!北銢_青蘋道:“還不回房反省去,倒在這惹我晦氣?!鼻嗵O站起身應聲去了,鳳盞又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兄弟慢聊,我這便回去了?!币犸L微一頷首:“大嫂走好?!?/br> 素弦眼看著鳳盞走遠,目光一閃欲言又止,便微點了一下頭,也回房去了。 不久裔凡也回到臥房來,素弦尚未更衣,只焦心坐在床頭等著,見了他忙問:“事情進展得怎么樣了?裔風他不去看看么?” 裔凡示意她稍安勿躁,便帶了她到內室去,低聲道:“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庇值溃骸盎舴睫k事向來滴水不漏,詠荷平安出城不成問題。裔風已經買通了看守,派了幾個親信扮作提犯人員,把戴從嘉先偷偷救出來。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就能在山里的落腳點會合了。裔風為了不引人懷疑,現下還不能回去?!?/br> 素弦暗一咬牙,懊喪道:“只怪青蘋,這樣關鍵的時刻竟然耐不住性子,提前從西苑出來。還好大姐沒有揪著不放,要不然還不知糟糕成什么樣子?!?/br> 他看著她,鄭重道:“素弦,這一次我們是鋌而走險,今夜或許可以風平浪靜,明日事態如何發展,卻根本無法預料。你只要記住一句,不論爹娘如何追究,你只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千萬不要扯上關系,知道么?” 她明白他的顧慮是什么,悵然嘆了口氣,說:“但愿,一切順利吧?!?/br> 他目光柔和地望著她,“還是早點休息吧?!?/br> 她背過身去,輕聲嘆了口氣,“今夜怎么睡得著啊?!北沅佌鸨蝗?,回頭看見他坐在桌旁,并未有就寢的意思,便問:“裔凡,你不歇息么?” 裔凡道:“老二手底下的人一旦完成了事情,就會立馬通知他,我也在這等消息?!?/br> 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既然如此,我陪著你一塊兒等?!?/br> 她熄了絨罩臺燈,把墻上的走馬宮燈換了一枝新蠟,在這寧靜如水的沉夜里,閃現出別樣雅致的暗淡光華,幽幽好似夢幻般縈繞在屋內。她便在他的對面坐下,他靜靜地望著她,過了片刻她覺得有些無聊,眨眨眼道:“我們就這樣干坐著么?”略一沉吟,道:“我們認認真真地下一盤棋,好不好?” 他眼瞳里浮現出柔和的神色,說:“好倒是好,只是,棋盤還在書房?!?/br> 她凝眉思考了一瞬,笑道:“不用棋盤也可以呀?!北銖某橄焕锶×税准埡弯摴P,刷刷幾下畫了幾個格子出來,鄭重其事地講解道:“你看,這是我小時候一種特別的玩法,叫做‘六子棋’。這是桃心圖案,代表我的棋子,嗯……你的棋子,就是太陽,好不好?” 她低著頭認真講著下棋的規則,卻不曾發覺,一旁的他已然面色僵硬,怔忡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說完了一遍,笑吟吟地抬起頭,但見他神色異樣,心思似是根本不在這里,便佯裝著努了嘴,埋怨道:“你又沒有仔細聽?!?/br> 他不自然地擠出一個笑來,說:“這樣新奇的玩法,我倒是從來沒見過,是誰教給你的呢?” 教她的人自然是她的jiejie,裴素心。她眸光黯然了一瞬,才道:“是我娘,她在世的時候教給我的?!?/br> 他“哦”了一聲,“我們開始吧?!?/br> 她只當是在打發時間,在這幽幽深夜安靜地燭光氛圍下,自有一番不可多得的情趣。他畫下自己的棋子,她便胸有成竹地接過紙來,很快便落下自己的子,再一抬眼,卻覺得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凝在自己身上,蘊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糾結情愫,心里倏地便有些忐忑。 那一盤棋似乎下了好久,她因是輕車熟路,總是百無聊賴地等著他走出下一步,他雖然看似生疏,深思熟慮后的一步,倒叫她有些為難。 她越發皺緊了眉頭,盯著紙上的棋盤,道:“你騙我對不對,你早就玩過這六子棋的?!?/br> 他淡然道:“我只是考慮得更加周全而已?!笨粗龘沃^苦思冥想的樣子,玩笑似的道:“若是走不下去了,就認輸吧,我們可以重新來一局?!?/br> 她賭氣似的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認輸呢。哪有師父跟徒弟認輸的道理?!北阌致裣骂^苦苦思索起來,不自覺地把鋼筆桿咬在口中,他看見便笑道:“小心咬破?!?/br> 后來倦意滾滾襲來,她咬牙堅持了一會兒就再也支撐不住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卻仍然保持著握筆的姿勢。他取過那支鋼筆,把呢絨大衣輕輕地蓋在她的肩上,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入夢,那一張側臉清麗可人,白皙卻少了幾分血色,不由得惹人憐意,他站在那里靜靜地俯視著她,心里有個聲音卻在不停地問:素弦,你到底是誰? 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她到底是誰? 夜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裔凡方才打了一會兒瞌睡,猛然間便被驚醒,開門一看,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香萼撐著把傘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把一張折成四方的紙交到大少爺手上:“二少爺叫我把這個立即送來?!?/br> 裔凡向四周一望,便把香萼一把拉進屋來,關上門道:“二少爺人呢?” 香萼知道事情嚴重,回道:“二少爺已然出府去了?!庇值溃骸按笊贍?,已是三更天了,若是要用車,我這便去叫霍管家?!?/br> 素弦也醒了過來,忙問:“事情怎樣了?” 裔凡只瀏覽了那紙條幾眼,面色便已驟沉,思慮了片刻,對香萼道:“霍方不在府里,你去叫老劉馬上開車,盡量不要驚動旁人?!?/br> “放心吧,大少爺?!毕爿嘈创掖页鋈?,素弦明白事態不好,便更是焦急,“裔凡,究竟怎么樣了,你倒是說啊?!?/br> 他把那紙條往她手里一放,嚴肅道:“素弦,你就在這里待著,哪兒也不許去,等我的消息,明白么?”又叮囑道:“就按之前說好的,明天爹娘發現詠荷不在,若是問責于你,你只管往我身上推?!?/br> 她還欲問些什么,他已然拿起外套,匆匆跨出門去。她這才發覺下了秋雨,匆匆地從箱子里翻出雨傘來,再去追他,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第五十九章 夢闊水云窄,臨夜冷于秋(四) 素弦把紙條拿到燈下細看,發現只有“抽掣未成,殊途不遇”八個字,細一沉吟,方發覺大事不妙。她只知道“抽掣”是個象棋術語,既然‘抽掣’未成,那必定是營救戴從嘉的行動并不順利,詠荷既然去了山里等他,自然是‘殊途不遇’。想到這里,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一清早青蘋照例進來收拾打掃,因是昨夜險些誤了大事,看見素弦在梳妝鏡前呆坐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問了聲:“昨晚……三小姐沒出什么事吧?” 素弦回過神來,肅起面孔,嚴厲道:“你真是太莽撞了!不是吩咐過你夜深人靜時候再回來么?你知不知道,被大少奶奶抓住把柄,我們會有什么后果!” 青蘋倒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道:“本就不關我們的事,干嘛要關我在屋子里提心吊膽的?倒是你,平白把一堆爛攤子往自己身上攬,到時候老爺太太發現三小姐不見了,頭一個問的就是你。他們兩個少爺倒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我倒想看看,今兒個你要怎么熬過去?!?/br> 素弦白了她一眼,道:“這些你cao心不來?!?/br> 青蘋也不客氣,冷哼了一聲,道:“我蘭青蘋當然cao不來這個閑心,我也懶得cao心。這一輩子,我只關心我們少爺的事,和他交代要保護的人。除此之外,任是天塌地陷,也不關我的事?!?/br> 素弦沒有心情與她置氣,只說:“你且去西苑那邊再瞧瞧動靜,有什么事及時匯報?!?/br> 青蘋本是端了銅盆送來,當下便隨手一放,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晨間沒有出日頭,秋雨下一會兒停一會兒,天幕仍舊灰灰暗暗的。素弦在屋里待不下去,索性撐了傘到園子里透氣,看見香萼從曲橋上下來,忙召了她到一旁來,卻也想不出問什么有用的話,便道:“大少爺昨晚可說了要去哪里?” 香萼回道:“大少爺似乎對劉司機說,要先到城郊楓港別墅去?!?/br> 素弦心想,既然營救戴從嘉的行動已然失敗,現下最要緊的就是詠荷的平安,便問:“這些事你可對旁人說起?” 香萼搖了搖頭:“姨娘,香萼為大少爺辦事,任是槍口抵著腦袋,也定然不會透露半句?!?/br> 素弦微一點頭,“這樣便好。你現在便出府去,看一看城里城外有什么異動,快去快回。別人問起,只說是我派出去采辦東西的?!?/br> 香萼應下正欲離開,忽聽得不遠處大少奶奶陰陽怪氣地道:“喲,這大雨天的,meimei好興致啊?!?/br> 素弦轉身笑著打了個招呼:“大姐,這么早啊?!?/br> 桃丹在一旁撐著傘,鳳盞便笑意吟吟地踱步過來,“早晨起來覺得這天色晦暗,轉念一想,便覺得有些事情不大對頭,便趕著來跟meimei請教請教?!?/br> 素弦朝香萼使了個眼色,“你先去吧?!兵P盞卻道:“慢著。若是沒什么要緊的事,這事我也要一并問她?!?/br> 素弦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是笑顏道:“大姐,這雨里說話也不方便,不如我們回房去聊。meimei也好久沒跟大姐嘮扯家常了?!?/br> 鳳盞眼里掠過一絲厲色,冷冷笑了一下,道:“我偏要在這說。自打昨天老二破天荒地回來,又是送禮又是陪酒,我就覺著不對勁。大晚上的老二不在自己房里,跑到裔凡書房又是商量些什么?青蘋那丫頭鬼鬼祟祟地不干正事,就尚且算她不懂規矩;后半夜香萼又來敲裔凡的門,搞得他大半夜出了府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是越來越覺著自己糊涂,meimei你倒是給解釋解釋,裔凡他們兄弟倆,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素弦心里暗叫不好,想不到她連香萼敲門的事都知道了,故作鎮定著,道:“我昨夜倒是睡得死,不曾發覺香萼敲門。不知大姐是如何得知的呢?”邊說著話,目光有意地向一旁的桃丹瞟去,桃丹明顯心虛了一下,不自然地低下頭去,素弦當即便明白了個中原委,又道:“meimei自然是一無所知,不如等裔凡回來,大姐再問他吧?!?/br> 鳳盞知她話里跟自己兜著圈子,自己又從來是個沒耐性的人,忽的便陰沉了臉色,“你少給我來這一套。我琢磨了半宿,眼前咱們家不就只有詠荷那一件大事?你和詠荷向來親近得很,眼看著就要嫁人了,她又死扛著不愿意,你們定是在謀劃著幫她逃婚的主意,我說得可對?”便緊緊盯著素弦的臉色,見她似是忽有一怔,心想自己可算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忽然抑不住地激動,嘴角一揚,道:“我果真猜得不錯。我這便告訴太太去,看她怎么處置你?!?/br> 說著便繞過素弦朝前走去,素弦趕忙拉住她,面露愧疚之色,說道:“大姐,meimei對你交個實底吧,詠荷她,確實已經不在府里了?!?/br> 鳳盞見她再不是以往的淡然之姿,心里很是舒快,得意道:“現下才知道害怕,恐是晚了些吧?” 素弦誠懇道:“大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東院去細講?!?/br> 鳳盞知她是緩兵之計,便道:“憑你再巧舌如簧,這個狀我都是告定了的。我勸meimei還是省省功夫吧?!?/br> 素弦只得耐著性子道:“大姐,這件事情不是一兩句話便能講清楚的。你想,當前裔凡和裔風都不在府里,幫詠荷逃婚本就是他們的主意,你就算告到爹娘那去,也是裔凡這個做長子的擔責最重。若事后他問起是誰把事情捅出去的,難免又和大姐之間的嫌隙更深?!币婙P盞神色似有猶豫,又勸道:“我知道大姐對我一直懷有偏見,現在也確實是個絕佳的機會,只是得失之間,還請大姐行事之前,細細掂量一遍為好?!?/br> 鳳盞細一尋思,卻也覺得她話說得在理,又心有不甘,便問:“爹娘遲早要知道詠荷不見了,到那時候你們可如何圓過去?我明明知道,卻有意隱瞞,他們豈不要連我也一起發落?” 素弦道:“到那時,大姐只說是受我蠱惑,才一時心軟,不就行了?況且爹娘知道大姐一向恪守規矩,定然不會疑心你的?!?/br> 鳳盞當然不信她有這般好心,疑道:“你這話當真?” 素弦便鄭重道:“只要大姐先瞞過這一時,到時候大姐把責任推到我身上,meimei定然不再多說半個不字?!?/br> 她話既說到這個份上,鳳盞也不愿殃及自己的丈夫,便暫且點了頭,又掃了她一眼,道:“你和這個詠荷,倒還真是情誼深吶,竟肯豁出自己去?!币娝裆匀?,又板起臉來:“你可不要早早得意。我姜鳳盞做事,向來是隨心所欲的?!鞭D過身,揚長而去。 素弦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見香萼立在一旁眉毛微擰,便道:“還不快去?!毕肓艘幌?,又叮囑道:“若是見了大少爺或者二少爺,只說府里有我撐著,叫他們安心辦正事?!?/br> 香萼是個機敏的丫頭,出得府來,便一路尋著各大街的布告板看去,卻沒發現有新的告示貼上去,只覺得街上巡邏的警察較往常多了不少。又穿過一條主街,五里亭下幾個等客的黃包車夫湊在一堆,似在竊竊談論些什么,正想過去探聽一番,忽有一輛黃包車停在身邊。 那車夫摘下斗笠,是個年輕小伙,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面相憨厚,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姑娘是要坐車么?” 香萼便問:“聽說今兒警察都在嚴查,城外可去得?” 那小伙笑道:“是在嚴查,姑娘若是沒有急事,今兒個最好別去?!?/br> 香萼笑道:“小哥說對了,我倒還真有急事。我多給你幾個錢,小哥就拉我一趟吧?!?/br> 小車夫把白毛巾往頸子上一搭,“好嘞!”便拉了車過來,躬身道:“姑娘請!”余下蹲著的幾個車夫便取笑道:“這小梁子,見了漂亮姑娘就渾身是勁,城外十八里估摸著也拉得去!” 香萼坐上車,便若無其事地跟他打聽城里戒嚴的事,那小車夫生性開朗,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香萼這才得知,聽說昨晚城南監牢有人劫獄,有個死刑犯逃了出來,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城門,果真經過一番嚴厲盤查,方才得以出城。香萼見那小哥只戴一個破斗笠,在雨中跑了許久,脊背心都滲出汗來,于心不忍便道:“眼下離楓港還有不少路,小哥還是暫且歇歇吧?!?/br> 那小哥回頭又是憨然一笑:“姑娘既然有急事,我累一點不打緊?!毕爿嗦犃?,自是感動非常。 將近晌午雨漸漸停了,黃包車才到楓港,香萼忙跟管事的賀叔打聽,知道大少爺就在此處,這才放下心來?;仡^一瞅,見那小車夫只穿一雙粗布葛鞋,滿腳都是泥濘,又累得氣喘吁吁,便央了賀叔,留他在門房歇息一陣。 第六十章 斷霞千縷,步步驚情(一) 賀管家帶著香萼上了二樓,敲了一下房門,輕聲道:“大少爺,香萼姑娘來了,說是二姨娘派來問問的?!?/br> 只聽房里大少爺說了聲:“進來吧?!崩腺R便遞了個眼色,示意她進去。 香萼只覺得事態確實比想象的還要嚴重,神經不覺便緊繃了起來,進去扣好房門,頷了個首道:“大少爺,府里情況還好,二姨娘說請您不用擔心?!?/br> 裔凡背著身在落地窗前站著,望著樓下院子,問道:“和你一道來的那個拉車的,你和他熟嗎?” 香萼道:“不認識,只是見他跑了一路,太過勞累,才叫他歇一歇腳。若是不方便,我這便叫他離開?!?/br> 裔凡轉過身來,道:“你正好坐他的車,一道回去。這里情形復雜,你也幫不上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