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張晉元卻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干笑了一聲,“喲,妹夫你這是在威脅我?” 第三十六章 銀燭蠟盡,一窗燈影兩愁人(三) 張晉元近前了一步,皮笑rou不笑地道:“今兒看到meimei和妹夫兩個人相敬如賓,我這個做大舅哥的也就放寬心了。至于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妹夫你別計較,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毖壑樗南乱还锹?,低著嗓子道:“好歹素弦過門才區區一月,妹夫還是收斂下,離你先前那些‘紅顏知己’遠著點罷?!?/br> 他這是來了招“反客為主”,霍裔凡心下也明白,微一沉吟,難不成玉蔻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知他是個色厲內荏的家伙,便道:“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直,晉元兄揣著什么話,還是現下說開了的好?!?/br> 張晉元拍了下巴掌,笑得很是得意,道:“好一個‘行得正坐得直’。我倒要問問妹夫了,臘月二十九那夜,江邊輕煙閣的青樓繡房里,妹夫可是跟一位姑娘一起對月飲酒來著?我張某人光棍一個,閑時拈個花惹個草倒也沒什么,你方才糟蹋了我meimei,這便上花街找粉頭,妹夫這‘君子’當得倒是很滋潤嘛?!?/br> 霍裔凡面色不改,道:“關于這件事情,既然晉元兄提起,我會和素弦解釋清楚的?!?/br> 張晉元道:“那好,這事宜早不宜遲,我這便叫素弦來,聽聽她怎么說?!北阃T口走去,卻正趕上素弦在外敲門,問道:“裔凡,哥哥,你們在里面嗎?” 張晉元一把便將門打開,拉扯了素弦進來,轉頭便把目光挑向裔凡:“除夕前一天,妹夫跟輕煙閣的妓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妹夫現在可以說了?!?/br> 素弦如是云里霧里,道:“哥哥,你胡說些什么呀?!?/br> 張晉元陰著臉道:“你莫要多言,我要聽妹夫說話?!?/br> 霍裔凡看著素弦,目光坦然平靜,道:“素弦,晚一點我會慢慢跟你解釋的,好嗎?” 素弦怔了一怔,眸光慢慢轉向張晉元,“哥哥,這么晚了,早點回去吧?!?/br> 張晉元登時就動了怒,斥道:“你這個沒用的,這么快胳膊肘便往外拐了?你男人在外面眠花宿柳,你竟連個聲都不敢吭嗎?” 霍裔凡怕他又要動手,把素弦拉到身邊,道:“晉元兄喝多了,我派司機送你回去?!北銌鞠爿嗳埩_,張晉元卻大搖大擺地在書桌前一坐,翹了二郎腿,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meimei,你倒是問啊?!?/br> 素弦似是絲毫沒受他的影響,面色沉穩地道:“對了,裔凡,今天娘私下里找過我,說是洋行虧空了一筆款子,問我你最近有沒有在什么地方投了大錢,我只說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張晉元似是發現了重大的疑點般,蹭地便從椅子上跳起來,“對,素弦,你倒是問問他,是不是把這筆錢拿去養別的女人了!” 素弦無奈地嘆了口氣,“哥,這樣晚了,你再鬧下去,老爺太太都要被驚動了?!狈隽艘岱?,道:“我們回房去說?!倍吮阋坏雷吡?,張晉元本來有意要挑撥他們的關系,卻發現自那日強行占有了素弦,她便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一下子似乎要站到霍大少爺一邊了,他生性本就多疑,當下便立即警覺起來。 方才進了屋,素弦就像是戲演罷了似的,忽的就松開了他的手臂,他感到這種變化如是冷熱交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卻仍舊沉浸在剛才的溫馨中,微笑地看著她,“素弦,謝謝你?!?/br> 她斜睨了他一眼,說道:“少來這套。要是真惹怒了我哥哥,他的手段你可是曉得的?!眴柕溃骸案绺缈谥姓f的妓女,是什么意思?”略略沉吟了一下,忽然如是大徹大悟般的,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拖長了音道:“哦——原來堂堂名門霍家的大少爺,還會在外面包養女人??!” 她一副輕松的調侃樣子,頓時讓他發了窘,無奈的眼神看著她,道:“素弦,這事說來話長——” 她立刻回道:“長就不要說了,我不愛聽?!笨此嫔l顯得焦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佯裝著嚴肅道:“放心,我這個人向來不愛嚼舌頭根,大姐她不會知道的?!?/br> 他看著她輕盈地轉過身去,突然就脫口而出,大聲道:“素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她遲疑著回過頭看他,他又道:“對,我是把錢給了玉蔻,但實在是事出有因,她遇到了困難,走投無路,需要不少錢打點,我才挪用了那筆款子?!?/br> 她嘴角揚著,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好啊,很好?!?/br> 茫然間他發覺方才這幾句解釋實在太拙劣了,反倒是越描越黑,又補充道:“玉蔻并不是我的情人,只是她人很好,說話也中聽,我視她作知己,所以交情不錯。她出了事,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br> 她沒有說話,只是別有意味地直視著他,他不知怎的,似是一定不能讓她有所誤會,便愈發著急了,問她:“你還是不相信,是么?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相信?” 她突然覺得很好笑,他干嘛用這種口氣說話,他跟一個妓女之間究竟怎樣,與她又有什么干系? 她似是鬼使神差般的,突然問他:“裔凡,你喜歡我嗎?” 他一愣,唇間動了一下,卻沒吐出一個字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在這一刻歸于詭異的沉寂,她的目光凝在他沉郁的臉上,像是在等待他最終的答案。然而還是她先開了口:“這便是了,你既不喜歡我,就沒有必要對我解釋什么?!?/br> “你在屏風這邊打個地鋪吧,別再讓爹因為這個訓你了。我習慣起早,不過我會輕手輕腳的,不會打擾到你?!?/br> 她說完便進了內室,他這一時才想好回答她的句子,可她沒留給他這樣的機會。 過了幾日,一天傍晚,裔凡在書房里找到了素弦,她正專心地臨摹字帖,便拉著他給自己指點一二。裔凡隨意掃了幾眼,贊道:“不錯,有點顏真卿的風骨?!?/br> 她覺得他在敷衍,不悅道:“我臨的可是你爹的字?!?/br> 他挽起她的手臂,興沖沖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跟我來?!?/br> 她覺得莫名其妙,還是跟著他去了。到了一家新開不久的小茶樓,他已然訂好了二樓的包間,一個素色旗袍的女子半低著頭在座位上,似是心緒不寧的樣子?;粢岱残χ溃骸坝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太太素弦?!庇謱λ叵业溃骸八褪怯褶⒐媚??!?/br> 素弦方一進門便已認出她來,仍裝作素未謀面的樣子,微微點了下頭:“你好?!?/br> 玉蔻眼里一閃,顯然也認出她便是那日學堂里教音樂的先生,卻也沒有明說,畢恭畢敬地行了禮道:“少奶奶好?!?/br> 素弦笑道:“jiejie不必客氣,我只是裔凡的妾室?!?/br> 玉蔻神色局促,略略掃了裔凡一眼,又怯怯地低下頭去。 三人落了座,素弦道:“今日也不是來品茶的,還是開門見山的好?!北銓τ褶⒌溃骸拔乙膊皇莻€愛爭風吃醋的,這些年裔凡身邊多虧有jiejie照顧,說起來,素弦還得感謝jiejie呢?!?/br> 玉蔻心里登時就著了慌,忙道:“少奶奶這聲‘jiejie’叫的,真真是折煞我了。玉蔻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有幸蒙受大少爺眷顧,這些年才不被人欺凌了去。玉蔻不知道感恩戴德,還給大少爺惹出這樣大的麻煩,害得少奶奶平白生了誤會,真是該死?!?/br> 素弦淡淡一笑,對裔凡道:“你看,你在這里她反倒拘束,也說不上什么體己話兒。不若你先出去,讓我跟jiejie嘮上一嘮?” 裔凡點了頭道:“也好?!睂τ褶⒌溃骸澳悴槐赜兴蓱?,素弦是個明事理的人?!闭f罷便出去了。 玉蔻心里還在砰砰亂跳,聽見關門的聲響,才小心翼翼地抬了頭去看她,卻見她再不見方才的溫和神態,說是微笑的模樣,那眸光卻令人覺著惶恐,猶猶豫豫間實在不知說什么好,倒是素弦先開了口:“說起來我還真沒想到,jiejie竟是出自風塵之地?!鳖D了一頓,道,“jiejie也沒想到我是霍大少爺的妾室吧?!?/br> 她既已把話說開,玉蔻只得小聲道:“是啊,確是如此?!?/br> 素弦道:“不過這也是種緣分不是?聽裔凡說jiejie遇上難處,我還擔心得不行。jiejie不妨說來聽聽,看meimei能否幫得上忙?!?/br> 玉蔻眼簾一垂,重重嘆了一聲,道:“還不是我那不爭氣的弟弟,我爹娘早亡,我們姐弟二人從小被寄養在嬸娘家,嬸娘又總是病懨懨的,我十四歲便出來討生活了,掙的錢也多半給了家里。我弟生性頑劣,從小就愛惹是生非,前些日子在賭場跟人打架,他沒多少心眼,卻力如蠻牛,跟人家單斗,硬是打斷了人家一根腿骨。那少爺帶了一幫小廝,竟一群人打我弟弟一個……可憐我那弟弟,被打得頭破血流,還沒送到醫院,就……”說到這里,便止不住地抽噎起來。 素弦遞了絹帕給她,問:“現下可裔凡可幫你們擺平了?” 玉蔻眼含著淚,訴道:“那小子又是有些黑道背景的,我們小戶人家哪里敢惹,沒人敢治他們,倒叫我們平頭百姓吃了官司!多虧了大少爺,他只叫我不要急,一切都有他打點?!?/br> 素弦點了頭道:“這樣便好,我們家在警局里也算說得上話,裔凡又從來眼里揉不得沙,定然不會叫你弟弟白受冤屈?!鳖D了一頓,問道:“jiejie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玉蔻眉尖簇起,猶猶豫豫地道:“大少爺他說,可以送我回老家去,做些小買賣,就不在輕煙閣做下去了?!?/br> 素弦臉上慢慢浮起笑意,“那樣不是蠻好的?”卻見她滿面愁云愈發濃了,眼珠一轉,“難不成,jiejie這里還有些未了之事,抑或難舍之人?” 第三十七章 銀燭蠟盡,一窗燈影兩愁人(四) 玉蔻發覺她眼光忽的凌厲起來,似是要看穿了自己去,不由得又緊張了,忙道:“大少奶奶,我……” 素弦唇角泛起吟吟笑意,道:“jiejie不必驚慌,你我都是女子,我自然理解你。裔凡他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口口聲聲說是把你視作知己,可你心里又當他是什么,他的心思自然不若女子那般細膩,才會一直忽略你的想法?!泵佳壑型钢谌谏埔?,又道:“jiejie能不能給meimei交個實底,jiejie對裔凡,一定懷有某種旁人不可比擬的情愫,對吧?” 素弦看她有所顧慮,又補充道:“我這樣說也許有些突兀,怕是嚇到jiejie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素弦也是從小孤苦,跟著我那哥哥顛沛流離地討生活,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旁人當我是名門閨秀,可我自己總得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說來也許上不了臺面,我本來是裔凡二弟的未婚妻,也就是他未過門的弟婦,怎奈許是造化弄人吧,還是給大少爺作了妾?!?/br> 玉蔻心頭猛地一顫,想不到她竟有這樣一段曲折的經歷,立時瞪大了眼睛,“這……少奶奶……你……” 素弦溫潤一笑,道:“jiejie這等反應,我也并不奇怪。說到底,我和裔凡不過是陰差陽錯才綁到一起的罷了。換做我大姐,就是裔凡的正妻,她恐怕不會對jiejie這般態度講話。jiejie若是真的舍不下裔凡,說不定我還能順水推舟作個人情呢?!?/br> 玉蔻雖怕素弦有意設個陷阱套自己的話,但是能陪在霍大少爺身邊,這絕對是她此生一直懷有期盼,卻從不敢奢望的事。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少奶奶是個好人,玉蔻看得出來。只是我總歸出身不好,大少爺他,未必肯要我?!?/br> 素弦點了點頭,笑道:“jiejie既這般說,我也就明白了。我是打心眼里同情jiejie,雖不知裔凡肯不肯聽我的話,我一定會把jiejie的意思轉達給他?!?/br> 玉蔻心下自然歡喜,趕忙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哪里敢奢求別的。哪怕只在霍家做個粗使丫頭,只要能每天看見他,便已心滿意足了?!?/br> 素弦心里泛起一絲輕蔑,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愚鈍,他霍裔凡不過當你是個替代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件東西,供他發泄心中郁結罷了,她倒好,這便哭著喊著死心塌地地要跟他了,這豈不是太可笑了么? 她看著這一張幾乎是復制了jiejie模樣的面孔,先前蓄積的恨意卻突然不見了,只剩下悲哀,繁繁密密無窮無盡的悲哀,為這女人,為jiejie,更是為她自己。 她克制了一下情緒,微笑著對她保證道:“jiejie放心,素弦從來諾不輕許,不過既然許了,定然會做到?!?/br> 夜晚回了臥房去,才一關門,裔凡便急切地問道:“你們談得怎樣,玉蔻她怎么說?” 他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脫下毛絨披肩,再仔細歸置到衣櫥里,只得坐在那里耐心候著。 她倒了盞茶給他,笑道:“玉蔻jiejie真是個好人,也難怪你這樣喜歡她?!?/br> 他覺得她笑里藏有古怪,道:“其余的呢,她弟弟的事,對你說清了么?” 她神色忽的凝重起來,嘆了口氣,道:“她也是個可憐之人。相比于她,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比她幸福許多了?!?/br> 裔凡不解,“你怎么可以跟她比?!?/br> 素弦悵然道:“我自然不能跟她比。你和我的這段婚姻,雖說是情非得已,可我好歹有了歸所,不至于辱沒家門,被哥哥一槍打死??墒怯褶⒛?,耗費了許多青春,陪著霍大少爺這些年,她可曾真正得到過什么?裔凡,你心里裝著那個畫畫的女子多年,我當你是懂感情的人,但是對于玉蔻,你有沒有想過,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黯然道:“原來你指的是這個。我確實虧欠了她,該好好彌補才是?!?/br> 她似是按捺不住了,站起來道:“霍大少爺竟還說得出這種話來?當初你和她花前月下,不許別的男人覬覦半分,她早已經認定了你,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你所謂的彌補,卻只不過是你并不稀罕的金錢罷了!現下說打發她走便打發她走,你的良心在哪?” 他目光陡然一墜,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確實忽略了她的感受,亦沒想過她的終身如何處置……” 她憤怒地看著他,道:“這是你欠她的,你自然要償還。你連我都娶了,又如何容不得她?”話一出口她就突然開始后怕,這話說得太重,硬生生刺到他痛處去了,換作是霍裔風,這會兒必定要暴怒。她心里漸漸不安,裝作漫不經心向他面上掃去,他深鎖著眉頭,面色冷峻得像一塊重寒之冰。 她遲疑了一下,說了聲:“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br> 他始終沒有看她,心里被一種劇烈的恐慌感全盤占據,他突然意識到身邊有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女人是多么可怕,他和她之間再也沒有半點關系,她神色怡然,很隨易地勸說他再娶另外一個女人,她到底把他當作什么?一個熟悉的陌生男人,僅此而已,不是么? 入夜了,溶溶月色漫浸著這間清冷的屋子,一扇精美的翡翠屏風隔開夢不安枕的兩個人?;粢岱不叵肫饍赡昵暗囊粋€秋天,有個女人來洋行典當一塊德國產的金表,站柜的傅先生看出那東西價值不菲,絕非一個尋常婦人所能擁有,便來找他請示,他下樓去細問她表的來歷。與她對視的那一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涼夏,水花四濺的泉澗邊上,那個穿著鵝黃紗裙的美麗女孩,一雙靈動的琥珀色雙眸,蘊含著幾分淡淡的嬌羞,從此在他的記憶里便再也揮之不去。 她長得與素心極其相似,就像是素心頃刻又重生了似的,他困苦煩悶時總會第一個想到她。后來他時常去輕煙閣找她,她跟一般的青樓女子不大一樣,說話不多,總是安靜地聆聽著。漸漸地,他把她當作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甚至提出要為她贖身,然而她婉拒了。玉蔻說,得了自由固然好,可是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霍裔凡始終沒說過要娶她,但他心下并不是從來沒想過的?;羰虾篱T就像一個無比復雜的深淵洞xue,一旦進去就要被困鎖終生,他不想讓無辜的她陷落進去。何況,盡管素心已不在人世多年,可他心里始終只有她一個人。 漫夜深沉,屋里的陳設卻漸漸清晰,薄淡的月光悄然映入屋內,仿佛一層輕輕的暗色灰塵,恍惚間越來越靜謐了,朦朧之間他似乎聽到她小聲地叫他,登時渾身打了個激靈,屏息細聽,果真有她的聲音從屏風那邊傳來。 他走到內室去,聽到她的呼吸聲異常急迫,怕她被被子掩住了,趕忙開了臺燈,只見她緊閉著雙眼,好像做了噩夢,就輕聲喚她,但見她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愈發急促了,他束手無策,只得輕輕搖晃著她:“素弦,醒醒……” 她突然嚇醒,從床上驚坐起來,似乎心有余悸的樣子,不停地喘著粗氣,他拍著她的后背:“沒事吧,素弦?” 她方才意識到他就坐在床邊,一只手撫在心口上,回頭看了他一眼,局促道:“我沒事,你快去睡吧?!?/br> 他點了一下頭便出去,她突然叫了他一聲:“喂?!?/br> “我是不是常常夢魘來著,你都能聽到嗎?” 他道:“前幾天還有一次,后來慢慢好了,我便沒有叫醒你?!?/br> 她突然就變了臉色,“你忘了你說過的么,以后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許你在我睡覺的時候進來!” 她夢魘的毛病一直反反復復,她擔心自己夢話說漏了什么,叫他聽到定會懷疑。 他似乎沒了耐心,隨口道:“隨你便,你既愿意這樣胡攪蠻纏下去,我也無話可說?!?/br> 他的態度轉變得這樣快,她倒是始料未及,登時便要與他針鋒相對,才想起自己穿著綢質的抹胸睡衣,領口開得很大,胸口還半隱半現著,實在不宜跟他爭吵。 翌日天剛亮他便出門去了,青蘋進來收拾屋子,一臉神秘地道:“小姐,我昨兒個從別的丫鬟那里聽聞了一件大事,覺得很有趣兒,你想不想聽聽?” 素弦正用篦子梳頭發,笑道:“我想不想聽,你不是都得說么?!?/br> 青蘋把門窗關了個嚴實,這才壓低了聲道:“聽人說,早些年霍裔凡在輕煙閣包了個姑娘,不巧被大少奶奶知道了,便叫了她的堂兄,說是叫什么姜韶琨的,帶了一伙人去輕煙閣找那個女人麻煩。后來因為這事,霍裔凡和大少奶奶鬧得極不愉快,他還出手打了姜大少呢?!?/br> 素弦微微點了下頭,青蘋又嘲諷道:“人人說霍家大少是個癡情種子,想不到還有這樣一段風流韻事?!?/br> “昨天我見到那個妓女了?!彼叵业?,”我還勸他把她娶回家來?!?/br> 青蘋頓時吃驚不?。骸拔覜]聽錯吧,娶她進來,對你可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