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迷峰迭嶂 “你是不是也對著季峰喊沈翰過?”陳豫琛再次問,握著宋初一肩膀的手狠狠卡進rou里。 燈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在陳豫琛臉上留下濃重的陰影,襯得他的五官線條更加明晰深刻,深邃的眼眸里妒火和yuhuo交織輝映,觸目驚心。 “無可奉告?!彼纬跻焕潇o了下來,漠淡地曬笑了一聲。 自己固然失態了,可眼前男人有女朋友,口中說話也很愛他女朋友,他此時的動作算什么? 宋初一淡定地推開陳豫琛,淡定地進房拿衣服進衛生間洗漱。 跟陳豫琛同住的決定是錯誤的。 如果陳豫琛肯答應,她可以付還他新房裝修的費用,她不想再和他一起同住下去。 如果他不肯答應呢? 要放棄那套房子,放棄抓住和沈翰的愛情嗎? 傾灑而下的熱水越來越密集,匯聚成蓬蓬霧氣,水光霧影里沈翰緩緩出現,就在咫尺觸手可及間。 宋初一伸了手攬過去。 她摟了個空,沈翰飛揚的眉眼消失。 宋初一仰起頭,明亮的吊燈光芒刺得眼睛生疼,再怎么瞇起眼也止不住涌動的那層水汽。 她撩拔起自己一身火就這么從容自若地抽身?陳豫琛咬著牙沖到衛生間門口,手舉起了又收回縮成拳頭,責問的話在涌到唇邊后也咽下。 里面傳出哭聲,壓抑的幽細的,像極小的輕薄的花瓣在水面上滑動,粼粼泛動的不知是波光還是淚光。 陳豫琛覺得胸口又開始痛了,收臟收縮緊繃,漸漸地疼得人雙腿都站不住。 剛才不該說那種話羞辱初一的。 她迷朦時喊自己的名字,那是因為心中想的一直是自己。 他們當年那么相愛,恨不能把對方嵌進自己皮rou里一刻不要分開。 想著當年在一起的情景,陳豫琛胸腔悶炸,憋了許久的一口氣血幾欲噴礴而出。 跟她坦白,自己就是沈翰,大聲問她,當年為什么要拋棄自己?這幾年后悔拋棄自己了嗎? 不!不能問,問了就再無轉寰余地,她要是狠狠地推開自己,自己就連以另一個面目在她身邊呆著都不可能了。 這五年無時不刻恨著她,逼著自己忘記,可再深的恨在看到她時都土崩瓦解,驕傲和自尊也敵不過想疼她愛她寵她占有她的渴切。 她不是嫌貧愛富貪慕安逸的人,雖然當年她和季峰偷偷摸摸在一起給自己抓到了才坦白才提出分手的,可,季峰對她一往情深,她最后卻沒和季峰在一起,會不會有什么隱情? 想到宋初一當年負情和自己分手也許有隱情,陳豫琛再也按捺不住,走到客廳一角抓起車鎖匙。沖衛生間里的宋初一拋下一句“我有事出去幾天”的話后,陳豫琛出了房間下樓上車。 賓利雅致離開了酒店停車場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往b市而去。 陳豫琛連著好幾天不回酒店,宋初一也沒機會找他談不和他一起住的打算。 同居了那么多天,猛一下又成一個人,突然就空寂得可怕。 宋初一對自己的依賴性感到驚惶。 不過一個陌生的同住的人,竟然會感到不可或缺。 新房子的裝修在收尾階段,只需要買一些五金件,沒有陳豫琛陪同宋初一也應付得來,晚上她看陳豫琛給的資料,白天為了排遣孤寂,也為了讓自己適應陳豫琛不在的日子,季峰的邀約她都答應了,很多時候都和季峰呆在一起。 寧悅回季家大本營b市了,宋初一雖然沒有再見過她,對她印象卻很好,捎帶著,跟季峰相處得也比以前在學校時還隨意融洽。 畫展都布置好了,這天季峰帶著宋初一一起做最后的檢查,在一幅油畫前,他停了下來,指著畫跟宋初一訴苦:“我爸的美術天賦我一點沒繼承到,說真的,對這些畫作,我不懂得欣賞,你看,他們說這幅畫飛鷹振翅欲動,山川河流揮臂吶喊,我就沒感受到?!?/br> 宋初一忍不住笑了,季峰是一板一眼的人,非常缺乏美感,要他打理畫展,還真是難為他了。 宋初一自己也很缺乏美感,她母親喜歡繪畫,浪漫出塵,當年母親要她報考美院,她實在沒那藝術細胞,最后彼此遷就進了與美術有點關系的建筑學院。 宋初一笑了會兒,笑容斂定在臉上,她想起沈翰。 沈翰跟她截然不同,他極有天賦,繪畫設計輕松瀟灑,日常生活里也很擅長打理自己的外表,他不需像季峰那樣用名牌衣服堆砌品味,隨意間的搭配,或是一塊明麗的方巾裝點,看著簡單,就無限突出他的優質格調,留下深刻的耐人尋味的雋永。 “對了初一,羅雅麗好像對陳豫琛頗有好感,我看著他們倒是挺般配?!奔痉逡娝纬跻皇?,隱約猜到她又在想沈翰了,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陳豫琛有女朋友?!彼纬跻粨u頭說。羅雅麗這幾日來藍海找過她,無比親切隨和,她懶得應付,借口要陪季峰也沒招待羅雅麗。 陳豫琛有女朋友?季峰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陳豫琛對宋初一有意思。 “他女朋友是哪里人?” “沒聽他說過,跟我們一樣是建筑學院的,可能是他同學?!彼纬跻徽f。 季峰哦了一聲,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卻又想不出哪不對勁,正想問陳豫琛是哪個建筑學院畢業的,手機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是他的助理徐暢,徐暢在季峰還讀大學時就由寧悅拔到他身邊,是他生活和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季峰私事公事基本都交給他辦,是上下級,也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阿峰,我剛接到姚主任的電話,有人到qh大學建筑學院調查宋初一?!?/br> “知道是什么人嗎?”季峰臉色變得嚴肅,看了宋初一一眼緩步踱到大堂一側去。 當年宋初一得抑郁癥住進精神病療養院的事,為了不影響她日后的生活,他動用了金錢和人脈封鎖了消息,又在宋初一住療養院期間每隔個把月就帶著她到同學老師面前晃一晃,讓同學和老師都以為宋初一和他同居著因而荒廢了學業。 知情的只有班導和系主任,班導前年去世了,目前只有系主任姚梓知道。 “出面調查的是b市的藍盾偵探社,我剛剛先聯系了藍盾的負責人,他為客戶保密不肯泄露信息,只是告訴我,對方很有來頭,給了他二十萬讓他調查宋初一最近五年的一切,還承諾,若調查得仔細真實,結束后再付二十萬酬勞?!?/br> 四十萬買宋初一最近五年的經歷! 會是誰呢? 如果沈翰沒死,那除了他再沒別人,可是沈翰已經死了。 會不會沈翰沒死?季峰覺得有可能,那年宋初一和沈翰分手后,沈翰就沒在學校出現過,沈家來人替他辦了轉學出國手續。 如果死了,沈家還辦轉學出國手續豈不是多此一舉? 沈翰會不會因愛生恨傷害宋初一? 季峰給蔣次友打電話。 “我比你更希望沈翰沒死?!笔Y次友嗓門很大,他是削尖腦袋往上鉆的人,母族式微沒有助力,為了在家族中立足,對季峰這樣雖是同階層卻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很友好,聽得季峰猶疑,當即說:“沈翰的外婆是我媽的一個遠房姑姑,一直有來往,我制造機會帶你去和沈翰的外婆見面,你自己打聽?!?/br> “麻煩你了,你什么時候有空?” “我隨時可以帶你去,你說個時間?!?/br> 季峰看向宋初一,他很想現在就落實這件事。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沈翰有多愛宋初一,他當年看在眼里,不敢掉以輕心。 宋初一看季峰走到一邊避開自己通電話,遠遠看著他,見季峰視線朝自己投來,便打手勢告辭。 季峰點了點頭,顧不上留,目送宋初一走遠了,急切地對蔣次友說:“我現在就有空?!?/br> 蔣次友很爽快:“那你開車到我公司來接我,咱們現在就去,沈翰的外婆老家就是g市的,退休后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毅玖投雷鼓勵~很開心能得到老朋友這么久的喜愛。 毅玖泠泠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402 18:42:43 毅玖泠泠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402 18:44:16 ☆、似近還遠 宋初一離開畫展直接回了酒店房間,開了房門進去聽到寂靜許多天的廚房有聲音時愣了一下。 “回來了?!标愒ヨ∨ゎ^看了她一下,神色平常,那一晚的失態像是從沒發生過,“去看會電視,晚飯很快就好了?!?/br> 他回過頭繼續忙碌,將三文魚薄薄地切片,用調料拌好,又拿起一個紅蘿卜雕花做拼盤裝飾。 宋初一怔怔看著,陳豫琛跟沈翰肖似的背景修長挺拔,身材比例勻稱,側臉線條賞心悅目,漂亮的一雙手像做藝術品一樣把紅蘿卜雕琢出一朵別致的五瓣梅花,又用黃瓜雕了一只翩翩起舞的綠色蝴蝶放在梅花旁邊。 雅致和動感交織,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他和沈翰不一樣,沈翰是溫柔中隱藏著霸道強勢,而他看著霸道悍然,卻于無聲處流淌著縷縷柔情。 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樣的女孩子?兩人感情很好吧?那一晚他為什么會失態呢? 宋初一甩了甩頭,將無關的猜測甩掉,跟陳豫琛說自己的打算。 “陳先生,我覺得男女合住不方便,請你諒解,我把裝修的費用還給你,你另外買房子,可以嗎?” 陳豫琛拿刀的手抖了一下,一滴鮮紅的血珠落到紅蘿卜雕成的梅花芯里。 “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失態了,給你造成不愉快的心結?!彼蜷_水龍頭,把手指伸過去沖水,嘩嘩的流水聲里他的聲音有些含混,宋初一凝神靜氣才聽得清,“那房子咱們一起一磚一板買來裝修的,從粗糙的土坯房到地面平滑,到墻白窗明,我舍不得,你就允許我住一段時間吧,不用很長時間,就三個月,行嗎?” 宋初一想過他尖銳刻薄地斥自己過河拆橋,房子落到自己名下了就反悔,或是逼她立即還借款,所有種種,就是沒想過他會示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言而無信的是自己,他又作了讓步說出只住三個月的話,宋初一躊躇了片刻答應了。 “也好,不過只住三個月不能再要你掏裝修費用,我們算一下裝修花了多少錢,我現在沒錢,先算進欠款里,我給你打個借條?!?/br> “好?!标愒ヨ〈饝煤芸?,電飯鍋恰在這時噠一下跳了,他伸手去拔插頭,一面說:“一面就可以吃飯了,把碗勺筷擺餐桌去?!?/br> 只需再捱三個月就有屬于自己的空間了,雖然又多背了裝修的債,宋初一還是很開心,她輕快地打開消毒柜拿了餐具出去。 陳豫琛在宋初一走后默默地掐住手指上長長的刀口。 刀鋒很利,只是錯手一顫也劃得很深,皮rou外翻,鮮活流動的紅越來越多,大滴大滴滑落,在大理石臺面凝結出一朵鮮艷的花朵。 陳豫琛盯著那片艷紅,眼前漸漸模糊,掩映在歲月時光里的遙遠記憶像放電影似在腦海里浮現。 那是他們相戀后第二個寒假,他要回家過年,兩人牽著手在寒風里走了大半夜,后來,他把她拉到墻根邊,就著夜的陰影,緊抓著她的手低聲問道:“今晚不回學校了,行嗎?” 她低垂了頭靜靜站著,在他呼吸幾乎停止時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那個寒冷刺骨的冬夜在記憶里再美不過,那晚他高興得發狂,笨拙得像三歲孩童。 她柔順地任由他動作,眨動的眼睫纖巧輕軟,扇出迷人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