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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景軒回過頭,抽出后腰的扇子靠在窗欞前,他始終覺得那場火燒得蹊蹺,方昌儒經商多年只出新茶,剛采下來的新芽鮮綠潮濕,通過殺青、揉葉、晾曬、壓餅最終落模雕刻幾十道工序才能制成一塊茶餅,在成餅之前,佃戶送來的新芽應該全都存在庫里,再是天干物燥也絕對不會猛地燒起來,讓人沒有逃生的機會,什么天災意外估摸都是隨意撇給世人的解釋,各中原由,想必只有放火的人知道。 付景軒猜想,這放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 這時,書房的門開了。付景軒和方澤生同時抬眼,瞧見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走了進來,正是昨兒個坐在主位上證婚的王夫人。方澤生半晌沒搭理付景軒,此時卻放下手中的書,不涼不熱地說:“你過來,推我到廳里?!?/br> 花廳內啞叔早就備好了茶,王夫人坐在方澤生對面關心道:“前些日子下雨,腿上可疼了?” “多謝姑母關心?!狈綕缮Ь吹溃骸安惶?,早就沒有知覺了?!?/br> 王夫人面帶疼惜:“我知道,可心里總是盼著你好,想讓你有一天還能站起來,不如再讓陳大夫來看看罷?!?/br> 方澤生沒拒絕:“聽姑母安排?!?/br> 王夫人說:“那我讓他明天過來?!庇挚聪蛘驹谳喴魏蟮母毒败?,安排婢女搬來一把圓凳讓他坐下,看來柳氏果真跟她商量好的,見著一個大男人嫁過來,竟沒有半點驚訝,還客客氣氣。 付景軒本想坐,卻被方澤生抬手擋住了路,只好繼續站著。 王夫人沒有強求,端起茶碗話起了家常:“你父親和大娘身體可還好?” 付景軒說:“都好,多謝王掌柜關心?!?/br> “王掌柜?”王夫人捏著茶蓋兒,上翹的小指動了動,嘴里嚼著這三個字面上似笑非笑,又將茶碗放下了。 付景軒問:“怎么?” “哈哈,沒事?!蓖醴蛉撕蜕频溃骸霸S多年沒聽人這樣稱呼我了,有點新鮮?!?/br> 付景軒恍然大悟,連連道歉:“對不住王夫人,方才是我疏忽,都怪大娘,讓我一時忘了改口?!?/br> 王夫人道:“怎么怪起程夫人了?” 付景軒說:“兒時總是從大娘嘴里聽到您的名號,說王掌柜經商有道,稱得上女中豪杰,這次過來還再三叮囑大哥,讓他好好跟您請教,畢竟日后是要接管生意的人?!?/br> 王夫人掩面笑道:“程夫人過獎了,她才是真真的cao持有道?!?/br> 付景軒代替大娘一通客套,又說:“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以后還請夫人多多關照?!?/br> 王夫人瞥了眼方澤生:“傻孩子,規矩是方家的,可不是我的,我不過是個外姓,這方家的里里外外,還是得聽澤生的,如今你跟了他,往后可要幫著他管管家事?!?/br> 方澤生并不想兩人多聊,接過話茬:“姑母哪里的話,這么多年多虧姑母照看,憑我一個瘸子估摸早就敗光家業了?!?/br> “哎呀,什么瘸子不瘸子的,說得多難聽?!蓖醴蛉嗣Τ堕_話茬:“先不說這些,翠兒把賬本給澤生看看?!?/br> 翠兒遲疑片刻,不情不愿地從懷里掏出一本帳。 “這是?” “這是太守馮大人定下的五千塊方磚茶,說是過陣子上京,帶給同僚的禮物,除了方磚茶還有幾百塊新制的雕蓮,打算送給京里的權貴,走動關系?!?/br> 方澤生隨意翻了翻,把賬本還了回去,不在意道:“這點小事,姑母處理就好了?!?/br> 王夫人說:“我處理歸我處理,但是你是當家,出貨走貨,都要讓你知道呀?!?/br> 方澤生道:“無妨,我信得過姑母?!?/br> 王夫人撫著茶蓋兒,假意戲謔道:“真信得過?” “自然?!?/br> “那姑母就放心了,今兒個你便好好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闭f完起身出門,付景軒打算送她兩步,再次被方澤生抬手攔住了去路,付景軒順勢扣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了句:“沒事?!?/br> 將近午時,暖陽高照,付景軒將王夫人送到院門口,聽她說:“付二少爺聰慧,我記得你識茶的功夫跟澤生不相上下?!?/br> 付景軒雙手背在身后,扇子夾在兩指間一上一下:“哪里,比方澤生還差得遠?!?/br> 王夫人道:“可憐了你一身本事,你爹養你多年,都沒發現?” 付景軒到沒裝傻,敞亮道:“我爹村夫一個,比不上王夫人慧眼?!?/br> “哈哈,你爹可不是一般的村夫?!蓖醴蛉四抗庾谱?,像是能將人看透,笑道:“經商的能有幾個蠢貨?栓得住柳二娘,哄得住程惜秋,攀附著程老爺子生生在四大家站穩了腳,能是個廢物嗎?” 言下之意,付尚毅是個聰明人,付二少爺能在自己親爹面前裝瘋賣傻這么些年,更是個聰明絕頂的。 第10章 付景軒笑笑不語,抬手送客。 回到房間,剛好看到方澤生盯著那只三番五次阻攔他與王夫人接觸的手背出神,笑著問:“晌午想吃什么?” 方澤生頓時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喊了聲啞叔,回到書桌前。 晌午到底還是一起吃了飯,晚上那一頓也沒逃開。 付景軒吃過飯無所事事,在書房待了一會兒,就帶著三寶出門了,說是許久沒來楚州,外出逛逛,還特意說了回來的時辰,不早不晚,剛巧洗漱完畢,可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