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總感覺，好像缺了點什么。它好像沒有那么好，人們也沒有那么快樂?！?/br>
    無明幽幽道：“過去的我，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會為擊潰法師們的暴政而戰斗至死。我認為那種單純的感覺是快樂的、直接的。

    “可如今，我甚至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

    “是那些年輕的法師？是那些下城區的犯罪者？

    “可他們甚至都已經被驅逐到了生存的邊緣，光是活著就很困難了。而且那都是一群不到三十歲的孩子，放到過去這都是一些法師學徒而已……根據我們的規矩，學徒是不算法師的。因為他們還有著人類的道德感，沒有畸化成惡魔……

    “……哦，抱歉。我忘了，現在真的已經有惡魔了。這個比喻看起來已經不能用了?！?/br>
    有著黑色長發、戴著眼鏡，氣質溫和友善的男人，微微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自己在為誰而戰。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讓人們不幸。

    “如果說，我們在過去面對著有形的敵人、現在就是所有人都在對抗一個無形的敵人?？巢坏?，燒不死，抓不住……但它又確實存在?！?/br>
    “……這個問題，我就不回答你了?！?/br>
    羅素瞇起眼睛，語氣變得平緩：“你很快就會明白的?！?/br>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這些‘英雄’。就像是我們以前流傳在地上的英雄故事一樣……英雄到來，然后匡扶正義?！?/br>
    無明看向羅素，毫不遮掩自己的羨慕：“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也能夠很快樂。啊，抱歉……我不是說你沒有腦子的意思?！?/br>
    “我知道?！?/br>
    羅素點了點頭。

    他答道：“我們這些‘英雄’的確非?？鞓?。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英雄，只是‘英雄’這一舞臺形象的扮演者。因為民眾渴求英雄，但這世上沒有真正的英雄能給他們，所以才有了我們這些英雄的扮演者、來為他們創造英雄的迷夢。

    “真正的英雄是非常痛苦的……因為成為英雄就意味著失去、也意味著不再為人。

    “英雄是不能犯錯的、更不能失敗。哪怕是我們這些仿造的偽物也是如此。一旦虛飾的神格破滅，甚至只是淪為凡人，就會迎來比崇拜更盛烈百倍的攻擊。

    “英雄也只是凡人。也會犯錯，也會失敗，也會動怒，也有私心……但人們希望看到的，是永遠正確、永遠勝利、永遠睿智、永遠無私的‘片影’。是不能有一絲缺憾的理想。

    “人們哪里是在崇拜英雄呢？”

    “他們期待的是神吧?！?/br>
    無明答道：“能夠立刻解答一切疑問，立刻消弭一切痛苦的‘神’?！?/br>
    他對此頗有感慨。

    作為賽博教會的一員，作為圣秩之力的持有者、和現任天使……他恐怕了解這件事比羅素要早個一百多年。

    “這世上沒有人生來強大，羅素。沒有人能夠成為神?！?/br>
    無明安慰著：“英雄也好，法師也好，天使也好，靈能者也好……大家在覺醒自己真正的才能之前，都不過是凡人。

    “雖然英雄負擔了過多的期待……但也正因如此，才能夠在壓力之下得以成長。

    “我們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br>
    “那是什么讓我們覺醒了才能呢？”羅素問道。

    他希望能夠得到另外一個答案。

    但這條黑曼巴的答案，卻與摩根非常相似：

    “我想，應該是痛苦吧?！?/br>
    無明想了想，答道：“是自己或他人的痛苦，孵化出了最初的‘愿望’?！?/br>
    那么，“英雄”與其他人的區別在哪呢？

    羅素剛想繼續詢問，但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心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無明反問道：“羅素，你會舍棄自己的英雄之名嗎？”

    “不會?！绷_素肯定的答道。

    “那么，你是為了名與利才緊握著不放嗎？”

    “我根本不在乎那種東西?！绷_素非?？隙ǖ拇鸬?。

    無明追問道：“所以，你為何一定要行走于這條道路上？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嗎？”

    不，我甚至能夠成為精靈……

    羅素張了張嘴。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答案只有一個。

    ——因為不甘心。

    哪怕只是虛飾的偽物。

    哪怕只是資本塑造的偶像。

    哪怕人們渴求的，也不過是他們心中那虛幻的神像……

    但依然還是不甘心，依然是意難平。

    ——我其實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我明明是可以改變一些東西的。

    不是為了證明些什么，而是為了確實的做些什么。

    僅懷著心中最初的熱誠，不問得失的行于某條永不回頭的道路。

    “……我明白了?！?/br>
    羅素的眼神再度變得清明。

    他苦笑道：“本來是來教導你的，結果不知何時反而變成了對我的心理治療?！?/br>
    “因為你的眼神，在向我求救啊。

    “我以前也有過這樣迷茫的時候。不如說，我現在也還是很迷茫?！?/br>
    黑曼巴天使溫和的說道：“但我可以盡我所能的……分享屬于我的經驗。

    “它不一定那么正確。但或許就可以讓一位年輕的英雄不至走上歧途?！?/br>
    “……既然如此。我這里還有一個問題，無明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