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因為、因為他都不理我了,我跟他說話說不上幾句?!鼻酂舻皖^攥攥衣角,囁嚅說,“王總管,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不討他喜歡了?哪里不好你直接告訴我罷,還是說上回我去玉春樓喝酒惹他生氣了?那我再也不去了?!?/br> “夫人……”王安生有些驚,末了苦笑搖頭,“并非宮主夫人所想,請夫人莫多放在心上?!?/br> 王安生說話向來分量不俗,他說至此,青燈也安心了些,乖乖回去了。 當日晚上青燈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些許是宮中事務當真勞煩到他,畢竟城主大人不是那么好當的,于是乎甚是主動地在兩人上床后去親吻他的臉。 堪伏淵先是由她親了一陣,才反手摟住她的腰,黑暗中唇瓣捕捉到她嬌嫩的唇,含住。 他當真瘦了太多,她去抱他時,會硌到骨頭。 可這些她全然不在意,只要是他的親吻,她都將滿心歡喜地去接受。吮吻漸漸纏綿深入,青燈身子熱起來,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襟。 她鮮少主動,甚至給他脫衣也是極少的。 哪知她剛觸碰到,男人意識到什么一般,仿佛是被火燎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停下了動作。 “……淵哥哥……?” 青燈抬起微紅的臉,黑暗中她看不見男人的眼睛。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緊緊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一點一點擱在一邊。他將她慢慢放在床邊,拉了拉被褥道:“睡罷,燈兒?!?/br> 青燈躺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是不抱她了。 這一晚她睡得甚是不好,心中空空落落。 早早的她便睜開眼,天邊尚泛起魚肚白,一切都還沉睡在夜色散去的霧中。 她側過臉,見他不在床邊,一道紅色身影立于桌前。 她怔了怔,平常他往往早她許多起來,她醒來時他都不在了,今日她醒得早,剛打算開口喚他,卻見他手在茶幾桌面上摸索著,碰到茶壺,握緊,另一只手去摸索茶杯,慢慢地翻開。 他提壺去斟茶,好一會兒才將壺口對準茶杯,擱在杯沿上。 他一切都動作毫無聲息,飲畢半杯茶,便自己推著輪椅,手扶著身邊桌椅墻壁,出門了。 青燈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這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再申榜單了 一是要完結了,二是卡文卡死 最近更新可能不定期大家見諒qaq ☆、第九十三章 秋意濃了,風兒吹過,便窸窸窣窣落下許多凋零樹葉來。 青燈直接去找王安生。 王安生又在書房里替宮主批折子,見她來了,擱下手中筆,起身慢慢一禮,“宮主夫人?!?/br> 青燈看著王安生,他穿著濃綠暗色的衣衫,衣著講究而不張揚,面笑體胖,眉眼溫和,笑得無害和藹。 除開宮主,他便是無妄城的最大掌權者,打理一切事物,侍奉宮主。 王安生這個人,如一池平靜的湖,波光粼粼,風平浪靜,里頭多深,誰也不曉得。青燈覺得不必繞彎子,繞了也是白費力氣,她盯著男人單刀直入道:“淵哥哥身子是不是又變差了?” 王安生保持笑容,默了半晌才道:“是?!?/br> 青燈低頭想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聲音輕輕的:“他看不見了,對嗎?” 王安生瞇眼瞧著面前的女人,眉目鎮定,也不似哭過的模樣,這才緩緩開口:“是?!?/br> 青燈身子虛晃了一下,她扶住書案,沒有做聲。 王安生一禮,依是平和道:“還請宮主夫人莫讓宮主曉得?!?/br> “……” “最初宮主要夫人離開,也是出于這層。夫人,夜凝宮不可能永遠是宮主的?!蓖醢采蛔忠活D道,“當它不屬于宮主的時候,實則而言,夫人您在什么位置上呢?” 青燈依舊不言。 “再者,在下自許久以前便在夜凝宮中,宮主自小倔強,他這一世都強大地守護這座城池,保護夫人,他從未料想過自己衰弱的那一天,倘若有,他也不愿表露在夫人面前,請夫人尊重他的自尊?!?/br> 王安生說的有條不紊,“所以一開始,宮主是希望夫人能遠走天涯闖蕩江湖,與夫人不相往來。夫人心里想著的,是與宮主在一起。而宮主考慮的,是如何才能令夫人一世安康不受欺凌。只不過夫人執意來此……”他輕輕嘆息,“人,都是沉迷于短暫幸福的存在?!?/br> …… 青燈回去后,站在門前掃望屋里擺設,每一處都有與他生活的記憶。 方方成親的時候,她覺得,如果到了這一天,她會哭的。 可她又沒有。只是心里默默想著,她總算明白以前她還是活死人的時候,當她還不知自己哪一天就醒不過來的時候,他是如何的心境與她過完每一日的。 惶惶不安,忐忑恐懼。 堪伏淵推著輪椅回來時,怔住了。 他微微側過頭,聽人來人往,重物翻箱倒柜,門口有青燈招呼的聲音,他慢慢推過去,道:“怎么了?” “秋天干燥,灰太多了,把家具搬出來大掃除?!鼻酂袈曇糨p柔歡快,“這兒灰大,燈兒把淵哥哥推到遠點兒的地方可好?” 將寢宮清潔整理一通,青燈才喚堪伏淵進去,堪伏淵行到房中二三步距離,伸手朝左邊抓去,卻摸了空。 他迅速收回手,不動聲色道:“你把陳設移了位置?” “是啊,”青燈坐在床邊盯住他說,“換新一些感覺心情都換新了呢?!?/br> 她的心冰涼冰涼的。 堪伏淵一進門便習慣性喝茶,原本他的左邊,是靠窗的茶幾,上面擺著茶碗茶壺,如今這茶幾已挪到床邊窗戶旁,他自然是夠不到的。 他一直以他記憶中的屋里陳設行動,這般才未露出破綻,不讓她知道他已經盲了。 如今她將桌椅床鋪全然換了位置,她看他能瞞到幾時。 堪伏淵將手攏在袖中,緩緩推輪椅到門口旁,懷中摸出一卷書來,翻開。 下午的光斜斜射進來,落了他滿身,也落進屋,視線中添了一抹金色。 “淵哥哥不進來么,外頭風大?!?/br> “這陽光甚好,門口曬曬也是無妨?!?/br> 男人聲音依舊平靜,流瀉不出半點思緒。 拙劣的謊言。 青燈低下頭,手攥緊床單,指節發白,她身子微微顫抖,忍了好一會兒,終究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里流出來。 她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哭的。 她咬牙哽咽不讓自己發出哭音,眼淚嘩嘩地淌,這笨男人不想讓她知道,那她便假裝一直不知道好了。 下午溫暖的陽光,將一切照耀得寧靜安詳。 夜。 身旁女人睡眠沉沉,呼吸均勻。 他推挪輪椅慢慢移到門外,仰起臉,月色明亮。 “常封?!?/br> “在?!?/br> 黑衣男人一側顯形。 “今日,大抵是本座最后一次來看她?!?/br> 堪伏淵閉眸,唇邊含一分笑意,“本座即刻前往無妄城常雀洞,明日燈兒這邊,你來應付?!?/br> 無妄城常雀洞,歷代宮主閉關修煉之地。 同時,也是多任宮主的墓冢葬身之地。 “宮主……” 堪伏淵掩袖輕咳兩聲,聲線透出幾分啞來,“本座曉得自個身子如何,不可再拖延,燈兒這邊日后由你來照顧,新任宮主即位后,時間久了,娶妻生子,必定是容不下她。城中一方大宅,侍女家丁已備好,將她移至那里,宅子離玉春樓頗近,也會有個照應;倘若她想回中原,便備好銀兩由她去,叫那邊夜凝宮的人整頓好,她有三長兩短,后果自負?!?/br> “……是?!?/br> 常封只能恭敬應聲。 紅衣男人仰起臉,睜開眼睛望向天空,出聲道:“今夜月色如何?” 常封心中一動,他閉了閉眼睛,道:“回宮主,月輝清澈,光照大地?!?/br> “好?!?/br> ****** 翌日。 “宮主已走,請夫人莫為難在下,過多追問?!?/br> 常封行禮道。 青燈坐在床前,手搭在他睡過的玉枕上,呆了一會兒,才啞聲說:“他是打算一個人自生自滅過完最后一點兒時光么?” 常封肩膀一震,低頭不言。 青燈眨了眨眼,繼續自言自語道:“所以,這便分別了?” 她忽地笑了聲,“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是不是?” 常封只是低頭抱拳。 青燈眼眸中仿佛空了,她又飄渺地看向常封,默了許久才道:“我知道了,你走罷?!?/br> 常封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出房。 寢宮的大門緊閉了七天,其間只有侍女進出。王安生每日都路過門前看一會兒,又搖首走開。 第八天的時候,門開了。 此時常封與櫻桃正坐在寢宮門外院子的茶幾旁,櫻桃見寢宮院落栽種不少桃花木,若是打理得好,明年開春便可見滿院的桃花了,近半年夜凝宮太過安寧,她也無事,這幾日宮主夫人又將自己關在房中,院落無主人委實荒涼,她便自個兒時時來院子看看,打理一番,也算是照料一遍了。 常封見了笑道:“你是在擔心宮主夫人?!?/br> 櫻桃挑眉,扭頭哼唧一聲:“我沒有?!?/br> 常封笑笑,也不多言,她來院落里時,他也一并來幫著,覺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