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而一路上骨瓷幾乎是只字未言,三位師兄中只有邵岐不怕死厚臉皮地一次次跟他搭話,然后一次次地閉嘴,一臉內傷地看著青燈。 青燈正想著,忽然間只聽車內“嘶”一聲抽吸,暗叫不好拉開門簾,只見邵岐的身子半僵在馬車里,雙手微微攤著聚起做投降狀,而骨瓷保持原來的位置坐著,此時輕抬下頜,一只手筆直地抬著,五指并攏,指甲只差微毫便觸上邵岐的脖頸皮膚。 定是邵岐準備碰骨瓷,后者從淺眠中突醒,一瞬間出手。 “小瓷?!鼻酂羧滩蛔〗辛艘宦?,脊背有些發毛,這時的小瓷,神情與氣息都有些陌生。 骨瓷緩緩抽回手,“別碰我?!比齻€字幾乎是結成冰塊一個個地砸邵岐的腳。 邵岐面色一陣尷尬,趕緊點頭,骨瓷收回手慢悠悠地靠著,邵岐只好退了出去。 “師兄,對不起……他……” “沒事沒事,是我唐突了,厲害的醫師嘛都是怪人?!鄙坩獢[擺手很是理解的樣子,“師兄似乎已經辦好房間了,我先把馬車牽好,師妹你趕緊帶著醫師去吧?!?/br> 青燈點點頭,邵岐便不甚在意一般牽著馬車繞到客棧后頭,青燈撩開簾子,猶豫了一下才去拉骨瓷的手。 有沒有一天他會突然殺了她呢?對這樣一個孩子而言殺人時如此正常的事。青燈隱隱冒出這個念頭,骨瓷的手很涼,她咽咽喉嚨說:“以后別這樣了,師兄本還是好心?!?/br> “不需要?!?/br> “你再這么說,我就生氣了?!?/br> “……” 青燈拉拉骨瓷的衣袖,“走,下車,咱們先吃點,進屋睡覺?!毖赝颈疾▽谴啥运坪跤行┏圆幌?。 客棧小,一樓就六張桌子,有兩桌人在吃,踩上地板咯吱咯吱響。 小二招呼后,五人坐上一張桌子,青燈和骨瓷坐在一排,右邊的邵晨見了微笑,“這位小醫師看起來雖冷,卻和師妹關系挺好呢?!?/br> 青燈笑笑,骨瓷依舊是用紫色斗篷蓋住全身,帽子遮住大半張臉和銀白長發。 小二端上好酒好菜,幾個人開動筷子。 邵晨又在和邵岐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青燈見邵晨一邊說,一邊用長長的手指撫過桌沿,這是紫劍山莊的暗號,青燈一凜,一邊喝茶一邊將余光落向后頭兩桌,一桌是四個人,身穿黑色統一服裝,也不知是哪里門派,看佩劍便是江湖中人,四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將目光有的沒的朝這邊瞟。 另一桌則是一個人,背對著他們趴在桌上醉醺醺地喝酒,身軀健壯,頭發亂七八糟地扎著,衣著落魄,一把鐵鏈大刀插在刀鞘里大大咧咧地擱在桌上,他直接將酒壇子對著嘴灌,咕咚咕咚的。 英雄大會時日將近,約莫都可能是一路的。青燈四人此時都身著紫劍山莊的衣裳,被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大會之前探一探底子水平之類。 客棧一時安靜,只有吃食的聲響,青燈只覺此時客棧的氣氛仿佛一根弦,正慢慢繃緊。 突然間那一人的一桌傳來一聲大大的飽嗝,青燈心里一跳,只見那落魄男子胡亂地揮揮手招來小二,“給老子再……嗝……來一壇酒!” 聲音渾厚,中氣十足,聽聲音起碼已過而立之年,小二行禮道:“這位大俠,您已經喝了四壇酒了……” “來一壇!” “好……好的?!毙《巳?,不一會兒送來一壇酒,“大俠,您的酒,請慢用……” 話音未落,落魄男子正欲抓去的酒壇竟然凌空飛起,如一口撞鐘直接朝青燈四人迅速飛來,邵華掌心加力一翻一拍,整張桌子直接翻起撞上酒壇,菜肴酒水灑一地。 “誒?老子的酒呢?”那落魄男子仿佛沒聽見這巨大聲響一般,迷迷蹬蹬地左望望右看看,又瞧瞧空空掌心,云里霧里。 而另一桌四人,早已拍案而起抽出長劍直刺而來。 與此同時,門窗全部被撞開,無數黑衣人飛進,手中劍光凜冽,四面八方一并朝五人攻去。 埋伏?哪里的? 青燈趕緊將骨瓷拉在她身邊,緊緊壓下他的帽檐。 在數不清的客棧沖突中,在數不清的江湖話折子描述中,他們這一款還真是開門見山地省時間。 對方殺氣直白,這大抵與切磋武藝已經毫無關系。 不等小二哀嚎,邵華早已出掌,身子一側拉在一黑衣人之間,手指掐住對方握劍手腕一個提勁,便見劍嗆啷落地,邵華腳一點踢高落劍,接住直接破掉對方的攻擊直刺喉脈。 “對付你們,還怕臟了我的劍?!?/br> 邵華冷哼一聲,劍光流轉,瞬息出招。 黑衣人劍法凌亂卻狠戾,分不出是哪路門派,邵岐早已拔劍,眨眼之間地板上躺上數具尸體,剩下數人正與邵晨對戰。 青燈抱著骨瓷的肩躲在邵晨背后的角落里,青燈見得出邵晨想留活口盤問情報,此時之間一黑衣人凌空越過邵晨,由上朝青燈刺來,青燈一手擱在腰間軟劍間,一手抱緊骨瓷側身將他完全遮住。 骨瓷在她懷里全無表情。 白光驟起,如流星,邵晨攔在青燈面前的頃刻一劍削了這人的手臂,只聽一聲沉痛悶哼,血液噴灑,落了邵晨半身,邵晨不為所動,直接一劍掠去,頭顱狠狠飛撞到墻壁上,留下鮮紅刺目的血痕。 方才那招乃《紫元劍訣》之一,青燈愣了一愣,未想到邵晨師兄竟將此招練得如此凌厲。邵晨見四下已無對手,剛轉過身對青燈了一出一個笑容說沒事了,身體突然一震,顫了一顫,捂著臉咬牙俯下身去。 “邵晨師兄?” 邵華邵岐見了幾劍解決手邊的敵人趕過來,“邵晨,你怎么啦?”戳戳邵晨的肩。 此時客棧一片狼藉,燈光昏暗,忽明忽滅,黑色尸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令打掃小二一時間很是為難,掌柜一旁心疼于桌椅陳設,看來對這些江湖沖突早已司空見慣。 血腥味淡淡散在空氣中。 “血里……有毒……”邵晨捂著半張被鮮血染紅的臉,聲音漸微,倒了下去。 “師兄?!”邵岐趕緊將他接住,抬頭望向邵華,“我勒個去啊三師兄這是什么情況?” “方才我與那幫人爭斗時,只覺他們氣息吞吐混亂,招式奇特,腳法如鬼魅一般,想來也只是些試探的雜碎,這等功法的若是高手來見,想必不妙?!鄙廴A眉頭深鎖,一探邵晨鼻息,“且不談哪路家伙,這血里摻毒,令人咋舌?!?/br> 自身血液便具有毒素,還真如死士一般,青燈見邵晨昏厥心中仍是幾分焦急,正準備叫骨瓷來看一看,身后卻一道聲音落來,朗朗清清。 “這毒沒事兒,馬上可解?!?/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下作收,過800就放一個萌系小短篇,保證he^^ 更晚了一點點,剛剛在渣游戲orz,自抽 宮主大人真的快出來了,出場很少女心爆發啊 可以撒花咩,謝謝大家么么噠~ ☆、第三十一章(補完) 眾人回頭,開口的竟是角落桌里喝酒的醉大漢,方才一番激烈打斗,他竟沒走,好端端趴著喝酒。 醉大漢起身晃晃悠悠走過來,走到燭光下,青燈這才好好的看清他。 第一印象便是沙漠蟒蛇一般的味道。 男人身材分外高大健碩,衣著雖是凌亂老舊,卻是大漠那邊的異族打扮,頭發胡亂地披散著,頭上金色頭飾早已暗淡無光,五官斧劈一般凜冽剛勁,右臉上一道長疤,似乎時間久遠,淡去了不少。眼睛雖小,卻極為有神,如狼,整個給人風塵仆仆的干冽氣息。 大漢拎著一拔大刀,來到他們面前,搓搓鼻子下面笑道:“你們莫急,這毒估摸馬上可解?!?/br> 邵華一停起身行禮道:“在下紫劍山莊弟子邵華,旁邊這是師弟邵岐與師妹青燈,此時中毒的正是自家師弟邵晨,敢問大俠何名,難道便有解藥帶在身上?” 大漢哈哈笑起來,撓撓頭道:“這位小兄弟真是高估我了,咱這一粗魯漢子怎么會有解藥在身?” “那大俠方才說……”邵華眉頭輕微一皺。 “正是,”漢子點點頭,目光竟緩緩轉向青燈,青燈一愣,男人的目光溫厚而銳利,他笑道,“解藥這不就是有一個嗎?” “哎?” “這位妹子,恕在下唐突,妹子可是曾有數月時日被九九八十一種味藥喂養?” “我……”青燈一驚,忍不住去看懷中骨瓷,骨瓷分文不言。 在夜凝宮時她的確天天被逼著吃各種藥,美名其曰人體試驗,便道:“這位大哥有話請講?!?/br> “要是沒猜錯的話,妹子現在十有八九可以當個半個藥人?!?/br> 漢子語音剛落,旁邊邵華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是要驚呆了,邵岐眨眨眼,“什么情況?藥人是啥子東西?” 青燈聽了心下幾分駭然,藥人是江湖中的傳說,需練藥人,得取六歲童男童女,日日泡于壇中用毒藥喂養,若是茍活,其間三年后方小成,再過五年便大成,真正的藥人體內鮮血可治百病解萬毒,若是垂死之人,全身換血可將其救活,只不過這一種方法用了,這個藥人便廢了。 煉制藥人何其艱難殘忍,哪里有他說得如此簡單。 難道煉制人是骨瓷就會不一樣? 青燈忍不住又看了看骨瓷,后者只是埋著頭。 “這位妹子要是想救這位小兄弟,就委屈一下妹子,拿點血去喂他就好?!睗h子笑著道。 邵華看看青燈,亦是震驚的模樣,青燈咬咬牙說:“師兄,無論如何先試試吧?!?/br> 于是將邵晨安頓在客棧二樓的房間里后,青燈割破了自己手腕,滴滿小小一酒杯時,喂給了昏迷中面色蒼白的邵晨。 邵岐邵晨立于一邊屏息,那醉漢靠在外頭走廊的欄桿上打晃晃哼著小曲兒。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后,邵晨慢慢睜開了眼睛。 “師兄!”青燈心中一喜,忍不住叫道,身邊邵岐趕緊撲上去,邵華松下肩膀,嘆了口氣。 邵晨微微笑了笑,面色蒼白,些許這毒力不容小覷。 見邵晨呼吸穩定,青燈松口氣便走到門外,走廊上大漢正與邵華對話,見她出來便望向她,青燈對大漢行禮道,“多謝這位大哥,這份人情,紫劍山莊會記著,青燈會記著?!?/br> 大漢擺擺手,“哎呦妹子,路上皆是朋友,瞧你說的,你大哥我都不好意思了?!?/br> 邵華抱拳道:“請問大俠何名,來此又是作甚,晚輩能幫自然愿意能助一臂之力?!?/br> 大漢哈哈笑了兩聲,“兄弟我姓蕭,單名斬,大漠而來,來這兒吧就是晃晃玩玩,去哪兒,哪兒就是咱的家,也沒啥目的,現在有些人家里委托咱做事兒,咱就去做?!?/br> 原來是接江湖賞金委托的,四海為家。 青燈又問:“蕭大俠這是去英雄大會?” “哈哈,武林盛會,自當去瞧瞧的?!?/br> “那便是一路的了,”青燈點點頭,猶豫片刻,這才問出心中所想,“為何蕭大哥能瞧出我……” 這么一問,邵華表情變了變,也不言語,只是注視著青燈。 邵華他不知她如今已死,也不知她去了夜凝宮,這些事兒山莊里大多人都是不曉得的,她與徐孟天成親的那一晚,傳出的消息說死的只是徐孟天罷了。 青燈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兒,徐孟天說過,邵華曾向師父提親,想與她成親。 那么現在呢。 這邊蕭斬正開口笑道:“妹子正說是藥人的事兒吧?妹子身上有股極淡的海棠花香,常人是聞不著這味兒的,練武之人若是聞見了,也只當是姑娘家歡喜的香粉罷了,藥人煉制后,身上的味道雖是體質與藥物混合而成,卻極似加了蜜的海棠花香,看妹子衣著素雅,面容干凈靈秀,不像是喜愛脂粉之人,心想是否與藥人有關了?!?/br> 青燈心里一驚,想來這蕭斬還是心思慎密之人,又道:“那、那這番事兒,蕭大哥又是如何知曉的?!?/br> 蕭斬道:“咱在大漠有個妹子,她便是南疆的蠱師,正派醫術她是不曉得,邪門歪道倒是清清楚楚?!?/br> 蠱師?